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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愛,誰就應(yīng)該與愛的人分擔命運

 索米大米 2020-07-06

去年9月,在去俄羅斯之前準備路上要看的書時,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兩本書,一本是布爾加科夫的《大師和瑪格麗特》,另一本是有比較清楚的莫斯科城區(qū)圖的《俄羅斯地圖冊》。1891年出生于基輔神學教授家庭的布爾加科夫生前最大的愿望是創(chuàng)作一部不朽的作品。他在寂寞的、貧困潦倒的生活壓力下,花了十二年時間,嘔心瀝血,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寫出了與1930年代蘇聯(lián)文學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大師和瑪格麗特》。

他生前知道,這部長篇小說會像他別的很多作品一樣,一時不能得到出版;但是他沒有想到,它得在黑暗的抽屜里等待四分之一個世紀,方才有機會與他祖國的讀者見面,而且首次見面還得以刪節(jié)本的形式;完整的版本則還要再艱難地等待五年,直到1973年才得以問世。不過,在寫作這部小說的過程中,他堅信這將是一部輝煌的(“輝煌”是他最喜歡用的一個詞)不朽之作,就像小說中那個創(chuàng)作歷史小說《本丟·彼拉多》的主人公相信自己就是“大師”一樣。時間也確實是最為公正的審判官,許多曾經(jīng)喧鬧一時的文學垃圾早已被世人丟棄,而《大師和瑪格麗特》無可估量的價值則讓世人再也無法回避,布爾加科夫也當仁不讓,進入了果戈理、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俄羅斯文學大師組成的不朽者行列。

對《大師和瑪格麗特》,我從前至少讀過兩遍。此次前往俄羅斯,我隨身帶上它,最大的心愿就是一邊重讀這部作品,一邊能夠有機會到小說人物活動過的一些場所去親身感受一番。比如,位于莫斯科德庫林花園大街附近的牧首塘公園和雜耍劇院。牧首塘公園是小說開篇出現(xiàn)的第一個場景。在那里,正當“莫文聯(lián)”理事會主席柏遼茲滔滔不絕地向詩人“無家漢”伊萬(一個貫串整部小說的人物)灌輸無神論思想,引經(jīng)據(jù)典地講解歷史上從來不曾有過耶穌的時候,魔王沃蘭德出場了;而在小說結(jié)束的時候,每逢春天月圓的黃昏時分,已經(jīng)放棄寫詩、轉(zhuǎn)而搞起哲學歷史研究的伊萬,就會回到那里,坐在當初他、柏遼茲和沃蘭德一起坐過的長椅上,一邊仰望明月中龍馬似的黑影,一邊陷入回憶和沉思。雜耍劇院則距離牧首塘公園不算很遠,是魔王沃蘭德和他的隨從通過表演魔術(shù),觀察進入二十世紀的莫斯科居民內(nèi)心是否發(fā)生了變化的場所。

再比如著名的阿爾巴特大街。小說中的“大師”正是在那里的一條小胡同租了一套半地下室,默默地創(chuàng)作了他的名為《本丟·彼拉多》的歷史小說,他和瑪格麗特傳奇一般的愛情故事也主要是在那里上演。那條大街的某個胡同里,還有瑪格麗特曾經(jīng)住過的帶花園和哥特式塔樓的漂亮小洋房的原型——“奧斯多冉卡21號”,也應(yīng)該去瞧瞧。在小說第二部開始的地方,布爾加科夫不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跳出來直接告訴讀者嗎:“那地方美極了,”“誰要是想去,請對我說一聲,我可以告訴他地址和去的路線――那所小樓至今還完好無損呢?!贝送膺€有麻雀山――蘇聯(lián)時期,曾一度更名為列寧山,那是魔王和他的隨從、“大師”和瑪格麗特最后告別莫斯科的地方;當然,不能忘了新圣女公墓,那是布爾加科夫最后安息的地方,等等。

由于隨團的行程安排,我對布爾加科夫及其小說人物活動場所的尋訪,并不能按照小說里的順序和個人意愿去進行。甚至,在莫斯科的幾天里,從頭至尾都沒有機會到牧首塘公園或花園大街一帶去看一眼。真正與布爾加科夫及其小說人物有關(guān)的尋訪,是在莫斯科的最后一天,9月11日開始的。

那天上午,差不多十一點鐘,我隨團來到位于莫斯科西南側(cè)的麻雀山觀景臺。麻雀山高出莫斯科河六七十米,觀景臺后面是著名的莫斯科大學主樓;當年毛澤東就是在那里接見留蘇學生,說了那句名言:“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jié)底是你們的。”站在觀景臺上,可以隔著叢密的樹林眺望蜿蜒似裙帶的莫斯科河、以及河對岸遼闊的莫斯科市區(qū)。在臨近中午的明凈陽光下,許多高樓大廈和筆直聳立的尖塔熠熠生輝;雖然隔著相當?shù)木嚯x,卻仿佛可以聽到空氣中回響著的市政建設(shè)此起彼伏的轟鳴和繁華大街上的喧鬧噪聲。

麻雀山觀景臺遠望

“只有那些在這云煙中輾轉(zhuǎn)徘徊過的人,只有死亡之前經(jīng)受過眾多磨難的人,只有肩負著力不勝任的重荷在這片大地上空翱翔過的人,只有他們才知道這一切。只有已經(jīng)疲倦的人才了解這一切。因而他才能無所惋惜、毫不遺憾地離開這大地的云煙,離開它的池沼與河川,恰然地投入死神的懷抱,因為他知道,只有她,只有死神,才能給予他寧靜和平安?!薄洞髱熀同敻覃愄亍?/p>

在《大師和瑪格麗特》走向尾聲的輝煌章節(jié)里,“大師”與瑪格麗特兩人騎著能夠飛翔的神駒在此降落,與即將告別莫斯科的魔王沃蘭德及其侍從匯合。那時,天色已近黃昏,莫斯科城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大雷雨的洗禮,天空里懸著一道七色的彩虹?!按髱煛币分系氐暮诙放?,來到斷崖前。他就要永遠告別這座給過他愛情和痛苦的人間城市了,一股強烈的惆悵從他心底油然升起。他時而舉目遠望,時而又俯首沉思,好像既要把夕輝籠罩下的整個城區(qū)盡收眼底,又要窮盡腳下那橫遭踐踏的芳草的奧秘。為了配合他依依惜別的心情,在小說里扮演重要角色的黑貓河馬和綽號巴松管的唱詩班指揮卡羅維夫各顯其能,一前一后發(fā)出一聲長嘯,仿佛用帶響的畫筆在空中畫出一道“從此一去不復還”的訣別之音。夜幕徐徐降臨,他們一行五人騎著駿馬沖向神秘的夜空,在他們身后,莫斯科城不見了,只剩下一片茫茫的煙霧。

據(jù)說在莫斯科市區(qū)有七座高地,克里姆林宮所在的地方是其中之一,麻雀山也是其中之一。在歷史上,拜占庭帝國于十五世紀中葉覆滅后,沙皇伊凡三世不僅娶了拜占庭帝國末代皇帝的侄女為妻,還把拜占庭帝國的徽章——“雙頭鷹”——接過來,當作俄羅斯自己的國徽。從此,無論是在外人還是俄羅斯人自己眼中,俄羅斯都成了拜占庭帝國衣缽真正的繼承人;而都城莫斯科更是把自己視為“第三羅馬”,就像君士坦丁堡是“第二羅馬”一樣。羅馬帝國的都城最初是在七座山丘上建造起來的,這一歷史使得俄羅斯人不僅把“七”當作自己的吉祥數(shù)字,而且在莫斯科也找出七座山丘高地,處處以羅馬為樣板。這樣,俯臨莫斯科河的麻雀山自然首當其沖,成了他們的必選。所以,當我站在麻雀山觀景臺,一邊回想《大師和瑪格麗特》中的相關(guān)篇章,一邊聯(lián)想起這些歷史沉積和傳說;布爾加科夫讓他小說的主要人物選擇這里作為退場之前的聚集地點,仿佛在有意無意中傳遞了某種穿越歷史的蘊涵。

午餐之后,我們一行人來到因為安葬著眾多俄羅斯名人而聞名的新處女公墓。這座公墓背靠新處女修道院,并因這座修道院而得名。以前,從一些布爾加科夫的中文譯者寫的文章里,我知道這位大師的墓地就在這里。而且,我約略知道,他的墓地非常簡樸,既沒有占很大面積,也沒有高大奢華的大理石或花崗巖墓碑。因為事先并不了解他的墓地的具體位置,我便抱著一絲希望詢問我們的臨時導游。讓我深感遺憾的是,這個中國山東籍的留俄研究生居然不知道這位前蘇聯(lián)作家是誰,更別提知道他的墓地位置了。

這個導游介紹說,這座公墓里安葬的主要是俄羅斯近現(xiàn)代史上的一些政要名人、戰(zhàn)斗英雄、科學家、藝術(shù)家;文學家當中比較著名的有經(jīng)典作家果戈理和契訶夫的墓地,有紅色作家奧斯特洛夫斯基和詩人馬雅科夫斯基的墓地。我心頭襲過一陣無奈。但是我到布爾加科夫墓前默立片刻的心愿絲毫沒有減弱。所以,當導游領(lǐng)著我們來到葉利欽的墓前時,我根本沒有心情聽他講解與葉利欽有關(guān)的趣聞,前俄羅斯總統(tǒng)墓地鮮花簇擁的華麗設(shè)置和排場,也絲毫勾不起我的欽羨和好奇;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一定要找到布爾加科夫樸實無華的墓地。

果戈理墓

于是,在跟著導游瞻仰了我很喜歡的、當然也是布爾加科夫敬仰的果戈理的墓,瞻仰了與果戈理墓只有一條石板小路相隔的契訶夫墓,又對奧斯特洛夫斯基紀念碑式的墓瞥了一眼之后,我便離開大隊,獨自在一排排墓地中間匆匆地尋覓起來。凡是那些有高大墓碑或精美雕塑的墓地,我都無心留步,即便那下面安葬的可能是某個讓世人敬仰的大人物;我知道這些奢華的世俗物質(zhì)跟布爾加科夫的安息之所是無關(guān)的。我只留心察看那些樸素的、沒有什么裝飾的墓冢,并在心里默默地祈禱著布爾加科夫的不朽靈魂,讓我這個在生命里永遠不能見到他、但真摯地熱愛他的作品的卑微人物,能夠找到他的墓地,能夠在他的墓前佇立片刻,致以個人的敬慕。

我覺得,在他的墓石上,至少會刻著一個半身的頭像,打著蝴蝶領(lǐng)結(jié),眉頭緊鎖,雙唇緊閉,右眼上可能戴著單片眼鏡,睿智的眼神里含著嚴肅的深邃。憑著這種猜想和對米哈伊爾·布爾加科夫俄文字母拼寫的粗略記憶,我匆匆尋找了半個多小時,一直到預定離開公墓的時間到了,也未能瞥見他的墓地的蹤影。在走出公墓大門的時候,我只好在心里祈愿:大師啊,以后若有機會再來,我一定預先打聽清楚您的墓地的方位,帶著你的書,帶著一束鮮花,來向您致敬。

傍晚的阿爾巴特大街

下午快五點鐘的時候,我們一行人來到在莫斯科要游覽的最后一站,洋溢著藝術(shù)與休閑氣息的阿爾巴特大街。蘇聯(lián)時期,有許多著名詩人、作家和藝術(shù)家都曾在這條大街上住過。在《大師和瑪格麗特》中,布爾加科夫也毫不例外地把寫作《本丟·彼拉多》的“大師”安置在這條大街上:某個胡同里的一套僻靜的半地下室。寫作進展順利的時候,“大師”就走出他的離群索居的居所,去周圍的大街小巷散散步,或是到附近的某家餐館去用餐。整整一個冬季,“大師”都在全力以赴地寫作;隨著春季來臨,他的住所外面的丁香花叢開始披上綠裝,散發(fā)出奇妙的芳香,他的《本丟·彼拉多》故事也在迅速接近尾聲。某一天,他穿過阿爾巴特廣場,蹓跶到了特維爾大街;在那里的一個胡同口,他終于邂逅了他生命中的女神――穿著黑色春大衣、手里捧著一束黃花的瑪格麗特。愛神在他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一下子就闖入了他的靈魂;用他自述的話,就是:“如同走在偏僻小巷時平地冒出來個殺人兇手似的,愛神遽然來到我們面前,它的利箭當即穿透了我們兩人的心!”

之后,在愛情的滋潤下,“大師”信心百倍地繼續(xù)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而愉快地反復閱讀他的作品的瑪格麗特,不僅贈給他“大師”的稱號,還充滿愛意地為他縫制了一頂黑色小圓帽,用黃線醒目地繡著俄語“大師”的首個字母“M”。到了八月份,關(guān)于本丟·彼拉多的小說完成了。隨著“大師”與瑪格麗特捧著這部小說回到現(xiàn)實生活,他們幸福的、不問世事的生活也很快一去不復返了。現(xiàn)實社會不僅不接受“大師”的作品,而且形形色色的耍大棒的批判文章很快紛至沓來,對“大師”形成無情的圍攻。絕望的“大師”最后竟逃遁到一家精神病醫(yī)院,躲了起來。

某一天,他穿過阿爾巴特廣場,蹓跶到了特維爾大街;在那里的一個胡同口,他終于邂逅了他生命中的女神――穿著黑色春大衣、手里捧著一束黃花的瑪格麗特。

那天下午,在蔚藍的天空下,臨近傍晚的夕陽將阿爾巴特大街的樓房映照得猶如水洗過一樣,明凈發(fā)亮。我猜想:“大師”一定曾在類似這樣的時刻,在這條街上,貼著有陽光的一側(cè)獨自漫步。在走過一家裝飾得比較富麗、里面燈火通明的餐館時,我又想,他興許曾到這里某個靠窗的餐桌旁吃過晚餐吧。因為不會講俄語,我沒能找到瑪格麗特曾經(jīng)住過的小樓房的原型,奧斯多冉卡21號。在一個胡同口,我看到一尊銅像;他高高的額頭,長長的身影淺淺地烙印在鋪石地面上,雙手插在褲兜里,右胳膊下面夾著一卷文稿。

需要再過上許多年,我才得知這尊銅像是在阿爾巴特街度過童年的行吟詩人布拉特·阿布扎瓦;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大清洗”浪潮中,阿布扎瓦的父親被槍決,母親被逮捕,他自己則一度到處流浪。但在當時,在第一眼看到這尊雕像時,我首先聯(lián)想到《大師和瑪格麗特》中的詩人“無家漢”伊萬,隨即又聯(lián)想到了“大師”;我情不自禁地希望這尊銅像跟詩人伊萬或“大師”有關(guān)系,盡管我當時也猜想過,它或許只是某個在阿爾巴特大街住過的普通文人的塑像。在布爾加科夫的小說里,詩人伊萬被魔王沃蘭德有關(guān)“莫文聯(lián)”理事會主席柏遼茲的死亡方式的精確預言深深震撼,他乘著夜幕,曾經(jīng)在阿爾巴特大街一帶的神秘胡同里悄悄穿行;而“大師”或許就是從這尊銅像所在的胡同里面的某個半地下室走出來,到阿爾巴特大街上消磨一天成功寫作之后的時光的。也許我在這尊銅像前產(chǎn)生的這些思緒,只是毫無根據(jù)的、可笑的胡思亂想。但是我并不在乎什么現(xiàn)實或根據(jù),我不想讓它們束縛住我的想象;我希望藉著這種浮想聯(lián)翩,稍微彌補一下在新處女公墓未能找到布爾加科夫墓地所留下的遺憾。

行吟詩人布拉特·阿布扎瓦

告別了阿爾巴特大街,我在莫斯科對布爾加科夫及其小說人物有關(guān)的尋訪,似乎也就這樣虎頭蛇尾地結(jié)束了。然而,命運的安排,自古以來都不是凡塵之人所能預料的。

9月12日一早,我隨團乘飛機離開莫斯科,到了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多瑙河上一座歷史悠久的名城。晚上六點多鐘,導游把我們帶到佩斯區(qū)著名的瓦茨步行街。正是日光迅速消退、暮色如潮水般籠罩街道的時候。瓦茨街上的路燈不多;街道兩旁的各種店鋪散射出朦朧的亮光,讓整個街道洋溢著剛剛滑入黃昏的懶洋洋的絳紫色;行人宛如在光影昏蒙的水底浮游的魚兒,似乎也都放慢了腳步,享受著夜生活來臨之前的寧靜。我漫無目的地在這條街上轉(zhuǎn)了一圈,最后走進一家書店。里面除了兩三個店員,幾乎沒有顧客。我走到標著Fiction字樣的書架前,想看看作者名字由R打頭的書列中有沒有拉什迪的新書,或是有沒有名字由O打頭的Ovide的《女英雄書簡》的譯本。但是,還沒有看幾眼,一位年輕店員走過來告訴我,他們打烊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我只好不情愿地轉(zhuǎn)身,準備離開。這時,布爾加科夫突然又闖入我的意識。我用不太準確的英語問店員,是否有英文版的布爾加科夫的作品,比如《大師和瑪格麗特》。那位年輕小伙子似乎沒有聽懂我的話,他對著站在收銀臺后面的年輕女店員咕咕嚕嚕地說了些什么。我又連忙對他們補充說,布爾加科夫是俄羅斯的、蘇聯(lián)時期的著名作家,《大師和瑪格麗特》是一部非常有名的長篇小說,寫的是魔王撒旦現(xiàn)身莫斯科。那位漂亮的女店員好像沉思了一下,然后用匈牙利語對男店員說了幾句話。于是,一本蘭登書屋版的英譯《大師和瑪格麗特》遞到我面前。我如獲至寶地趕緊付了書款,3190福林。在我走出書店大門的瞬間,女店員和她的同伴也迅速關(guān)掉了店里的幾盞燈,準備下班了。

在莫斯科的時候,我曾經(jīng)在火車站、賓館附近的書店去看過,希望能找到一本英文版的《大師和瑪格麗特》,但是那些書店只有一兩種裝幀很一般的俄語原版書,而我對俄語又完全一竅不通?,F(xiàn)在,居然在布達佩斯的一家書店買到了蘭登版的英譯本,我內(nèi)心的喜悅是不言而喻的。特別是回想起買書過程中的細節(jié),就更是讓我不由得浮想聯(lián)翩了。想想看,在一個說匈牙利語的國家,買一本從俄語翻譯成英語的非匈牙利作家的作品,其中難以言表的巧合不能不讓人驚嘆。何況,當時正是書店準備打烊的時候。我至今還保存著那家書店給的收銀條,上面顯示著收款時間――19點零1分,還有書店門牌號――瓦茨街22號。當然,尤其讓我感激的是那位年輕的女店員。聯(lián)想當時的情景,我禁不住把她和小說中的瑪格麗特聯(lián)系起來。也許她就是瑪格麗特的化身。或者,就像小說中魔王沃蘭德的侍從所說,瑪格麗特是十六世紀法國納瓦爾王后瑪戈的后裔,所以魔王請她去做“瓦爾普吉斯之夜”狂歡舞會的女王,而這個店員的身上很可能就流著納瓦爾王族的血液,她的名字很可能就叫瑪戈、瑪麗或瑪格麗特?;蛘?,正是由于我在新處女公墓沒能找到布爾加科夫的墓地,大師的在天之靈就在瓦茨街這家書店即將打烊的時刻,通過這個說匈牙利語、卻知道甚至讀過《大師和瑪格麗特》的姑娘,以這種看似不足為奇的方式,賜給我一些幸福的安慰。

不過,讓人驚喜、欣慰的事情并不到此為止。數(shù)日之后,9月17日,在我從莫斯科轉(zhuǎn)機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我去拜訪了家在北京的莫言先生。莫言大約一周前剛從俄羅斯回來,他是隨中國作家出訪團到俄羅斯參加“中國文化年”活動的。在他家里,我們自然講起了在俄羅斯的觀感。當我談到在新處女公墓留下的遺憾時,莫言告訴我,他們也去了那里,而且瞻仰了布爾加科夫的墓地,因為帶他們?nèi)サ亩砹_斯作協(xié)的人知道墓地的位置。然后,莫言又拿出他的數(shù)碼相機,讓我看他拍的布爾加科夫墓地照片。就這樣,在一個數(shù)碼化的世界,我與念念不忘的布爾加科夫墓地相遇了。

作家莫言拍攝:布爾加科夫墓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誰在愛,誰就應(yīng)該與他所愛的人分擔命運?!薄洞髱熀同敻覃愄亍?/p>

照片一共三張,非常清晰。在滿懷驚喜地端詳著照片的同時,我不由得為布爾加科夫墓地格外的樸素所震撼。那不是我想象中的一般的樸素,而是簡陋得令人難以置信。那只是一個極其普通的長方形土墓。墓地里種植著幾行叫不上名字的、低矮的花草,還落了許多無花果。一塊粗礪、渾拙的青色墓石淺淺地埋在墓土中,上面只是簡單地刻著布爾加科夫和陪伴他走過生命最后十年的妻子――葉蓮娜·謝爾蓋耶芙娜·布爾加科娃,布爾加科夫的第三任夫人――兩人的名字與生卒年份,根本沒有我想象中的布爾加科夫頭像。墓石的左前方,一個咖啡色的透明塑料瓶里插著兩株百合,很明顯是仰慕他的無名讀者敬獻的;墓石的右后側(cè),種植著幾棵紫菊和水仙。這就是一代文學大師最后的安息之地,即使與公墓里的那些最普通的墓冢相比,它也是過于簡陋的,更不要說與周圍那些用大理石或花崗巖裝飾得豪華氣派的墓地相比了。但它是安靜的,無比安靜的,就像那些躺在花草間的無花果一樣安靜;只有拂過花草和墓石的微風,以及熱愛大師作品的讀者的敬意,永遠陪伴著它。就像《大師和瑪格麗特》中的“大師”,在兩間簡陋的、很不起眼的半地下室里,創(chuàng)作了他的寓意深遠、有關(guān)本丟·彼拉多的歷史小說;躺在這座樸實無華的墓地下面的布爾加科夫,早已在世界讀者的心中豎起了一座雄偉的、輝煌的紀念碑。

布爾加科夫墓近景

后來,我又從一些資料中了解到,那塊青色墓石背后竟然還有一段感人的故事。布爾加科夫生前最推崇的作家果戈理的遺骸,原來安葬的地方是彼得堡的丹尼爾修道院;上個世紀三十年代遷至新處女公墓后,在新墓地豎立了一座有果戈理半身塑像的白色大理石紀念碑,而原來在丹尼爾修道院的那塊墓碑就被廢棄了。1940年3月10日,布爾加科夫去世,葉蓮娜·謝爾蓋耶芙娜·布爾加科娃想盡辦法,找到那塊被廢的墓碑,買下來,把它變成布爾加科夫的墓石。于是,果戈理曾經(jīng)的墓碑脫胎換骨,成了布爾加科夫安息之地的守護石,仿佛一位前輩大師的不朽之魂守護在一個生前歷盡磨難的后來者身邊。我想,葉蓮娜·謝爾蓋耶芙娜一定知道,布爾加科夫9歲的時候就開始讀果戈理的《死魂靈》了,而且,果戈理和他的作品曾在無數(shù)陰沉的、讓人無法入眠的夜間,給布爾加科夫帶來無窮的慰藉。這真是一位與布爾加科夫的靈魂貼得很近的偉大的俄羅斯女性啊。她就是《大師和瑪格麗特》中的女主人公瑪格麗特的原型;正如瑪格麗特對小說中的“大師”始終保有熾熱的愛情,對他的小說手稿珍愛無比,葉蓮娜·謝爾蓋耶芙娜在布爾加科夫窮困、寂寞的最后十年,同樣是始終與丈夫相依相伴、患難與共,并在他去世后,又以生命珍藏、整理了他的所有作品和手稿。在《大師和瑪格麗特》第二部中,布爾加科夫之所以能夠創(chuàng)作出那些洋溢著浪漫激情和幻想的愛情篇章,大部分靈感肯定就是來自這位理解他、并深深愛戀著他的妻子;因為,在葉蓮娜·謝爾蓋耶芙娜心目中,他就是無冕之王,他就是不朽的“大師”。

我知足了。到此,這趟對布爾加科夫及其作品人物活動場所的尋訪,也應(yīng)該算是非常圓滿了。而且,布爾加科夫在天之靈所賜的精神慰藉,甚至讓我這樣的平凡之人感到受寵若驚。但我還是祈愿,在未來歲月中,能夠再有機會去尋訪,去參觀他的博物館,去他的墓前獻上一束鮮花。

作者:曹元勇

2008年1月24日

本文收錄于隨筆集《美人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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