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浩然躺在床上，各種思緒如潮水般涌來。文峰成了作家，風(fēng)度翩翩。臨走時還丟下了幾千塊錢。昨晚一番的敘舊，大家聊得都很開心。文峰依然是原來的樣子，性格一點沒變。但浩然想起來，心里卻是那樣的難受，那樣的不平衡。他恨自己無能，恨命運對自己不公平。

百合已經(jīng)起床了，昨晚她也一宿未睡。文峰的話，讓他知道徐飛揚不知什么時候，也從北方回到了老家鎮(zhèn)上。自己在十五年前，因為浩然工作的調(diào)動也曾離開這個鎮(zhèn)，后來，又因為工作關(guān)系回來了，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

而且文峰的那句“而且”又是什么意思呢？徐飛揚到底怎么啦？

她一直在胡思亂想，她甚至笑自己癡，自己傻，這么多年了，自己還在為這個名字糾結(jié)，也許徐飛揚早已把自己忘記了；也許他早就事業(yè)有成，兒女滿堂了；也許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很幸福，很得意，很風(fēng)光了，而自己還在為每天的柴米油鹽而操心呢！

她竭力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她必須面對每天生病的浩然，面對他常常的神經(jīng)質(zhì)，面對他每天的消沉，她必須每天裝作很開心，每天裝作不在乎，每天都得去用心迎接扇扇和蕓蕓那無邪的笑臉，孩子沒有罪，她們的生活應(yīng)該有陽光和笑聲。

百合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給浩然熬起了藥，給孩子們做起了早飯。

徐飛揚一大早起來就來到客廳，點上一支煙，坐在沙發(fā)里，白色的煙霧從他的嘴里呼出來，形成了一個一個的圓圈，慢慢地彌漫開來。壁上的大鐘滴答滴答地響著。已經(jīng)七點半了，少華還沒有下樓?？磥砩偃A昨晚回家也晚了，沒睡好覺。

他又吸了一口煙，吐出來，望著逐漸擴(kuò)散開來的煙霧?？纯床鑾咨纤坷锏穆杂行┛菸陌俸匣?，他問道：“劉嬸，今天的花換了嗎？”

劉嬸趕緊過來，“這就換，這就換?！?/span>

不一會，一束新鮮的百合花插進(jìn)了瓶子里。聞著淡淡的百合花香，徐飛揚的眼前又仿佛看見了百合：穿著黑白相嵌的連衣裙，扎著兩條油黑發(fā)亮的小辮子;白皙的臉上，一對如夢似幻的大眼睛。她依偎在徐飛揚懷里，甜甜地微笑著，徐飛揚的心怦怦直跳，他也聽到了她怦怦亂跳的心，“飛揚，你永遠(yuǎn)不要離開我，好嗎？”

“我答應(yīng)你，我永遠(yuǎn)不會離開你，我會保護(hù)你，讓你像個小公主，每天都幸?？鞓罚　?/span>

百合仰著她那紅撲撲的小臉，那張清純，甜美，惹人憐愛的臉。徐飛揚情不自禁低下了頭，他的嘴吻住了她的額頭，眼睛，鼻頭，最后停在了她那溫潤、香甜的小嘴唇上。

那些久遠(yuǎn)的往事像浪潮般使徐飛揚心中不能平靜，他看著水晶瓶里的百合花，眼睛竟有些濕潤了。

“百合，你現(xiàn)在一切都好嗎？”徐飛揚在心里默默地說。

“爸爸，怎么了？”少華已經(jīng)站在他的面前。

“沒有什么?！毙祜w揚說，“早餐后，你帶爸爸一起去公司。”

早餐后，少華帶著徐飛揚先去了總公司。父親下車后，少華開著車朝自己的公司開去。

大街上涌動著上班的人群，有開電動車的，有踏自行車的，也有步行的。少華不慌不忙地開著車，他不經(jīng)意地朝人群里看了一眼，突然，他的第六感官牽制住了自己，那些人中有個特別的東西吸引了他。他從車子的反光鏡里捉住了一對眼睛，哪里見過？似曾相識。他在記憶中搜索起來，是她，扇扇，那個小精靈，正站在馬路右邊的公交亭里。

他感到很意外，急忙把車開過去，又停了下來，從車窗里伸出手來向外招手，高興的叫著：“扇扇，你好！”

扇扇也看見了少華，她顯得有些羞澀和不自然，“你好！”

“上班嗎？上車，我送你？”少華下了車，打開了車門，“你每天都是這樣坐車上班嗎？”

“是的，公司不遠(yuǎn)，兩站路就到了?！鄙壬任⑿χ?/span>

“我一直后悔，那晚忘記了，沒有要你的手機(jī)號碼?！彼苯亓水?dāng)?shù)恼f，因為他看到公交車已經(jīng)來了，而且他不想再錯過這個機(jī)會?！澳愕氖謾C(jī)號碼？”

扇扇有些猶豫，她不知道該不該把號碼告訴這個自己僅見過一次面的男人。而公交車的門已經(jīng)打開了，許多人都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地上了車。她情緒有些緊張，沒等她做出決定，公交車已經(jīng)啟動起來了。

扇扇急忙上了車，并沒有找到座位，她只好站在車上，一只手扶住車?yán)锏闹印?/span>

突然，她發(fā)現(xiàn)了車后有輛車，一直跟在公交車的后面。她看到開車的少華。

她心里一陣激動，又有些緊張。公交車到了第二個站臺，停下了，扇扇下了車，后面那輛車也已經(jīng)停在了她的旁邊。

少華從車上下來，“扇扇，這就是你上班的地方嗎？”

他用手指著旁邊不遠(yuǎn)處的一家公司。

“是的。”

“晚上你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吃晚飯？”

他沒有讓她回答，接著說：“晚上下班，我來你公司門口接你?！?/span>

他對她笑笑，“晚上見！”

接著便發(fā)動了汽車，向馬路上開回去。他在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就有一種直覺，扇扇百分之八十會拒絕他，因為這樣的女孩，會把約會看得很重，所以，他就在她可能拒絕的話說出之前，趕緊溜走。

下午，少華提前回到了家。他一直記得晚上的約會，所以，他想提前到家，做個準(zhǔn)備。

他推開門，走進(jìn)別墅。客廳的窗簾并沒有全部拉開，徐飛揚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著那些百合花，沉思著。

徐飛揚移開視線，望著少華，似乎有些疲憊，“你怎么也提前回來了？”

少華有些不安，他撒謊說：“今天公司不忙。”

徐飛揚盯著少華的臉，他似乎已經(jīng)洞察出少華的內(nèi)心。

“晚上，有約會嗎？談了女朋友？”徐飛揚不緊不慢的說。

“爸爸，你記得那天蝴蝶的定婚宴會嗎？”少華想對爸爸說真話，因為他感覺自己這次真的已經(jīng)動心了。

“怎么不記得呢？有什么讓你感動到現(xiàn)在？”徐飛揚燃起了一根煙。

“我遇見了一個特別的女孩?！鄙偃A的眼神里帶著幾份興奮。

“哦！真有這樣一個特別的女孩？”徐飛揚相信，少華是不會輕易看上某位女孩的，也許這個女孩真的特別優(yōu)秀，有一種特殊魅力，能吸引少華。

“爸爸，我從來沒有看到哪個女孩像她那樣，羞澀，美麗，可愛，安靜?！鄙偃A有些按捺不住，似乎要說出扇扇所有的與眾不同的地方，他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徐飛揚的表情。

“羞澀，美麗，可愛，安靜，這就是百合——，百合，你現(xiàn)在好嗎？”徐飛揚笑了一下，他暗暗責(zé)備自己，已經(jīng)這么多年了，為什么總是這樣不能忘懷過去，不能忘記百合呢？

少華看父親笑了，“爸爸，您不相信嗎？”

“哦，不是，不是，我只是為你高興?！?/span>

徐飛揚急忙掩飾自己的情緒。

“爸爸，我今天在上班路上，又遇見了她。我約她吃晚飯了?！鄙偃A一臉的幸福。

“怪不得你今天這么早回家呢！原來有約會啊。好，好啊！”徐飛揚似乎很開心。

少華說完，就要上樓去梳洗一下，為今晚的約會做些準(zhǔn)備。

徐飛揚看著情竇初開的兒子，既高興又有些失落。他坐在沙發(fā)上，不知不覺又想起了百合。

一會兒少華從樓上下來了，他換了套乳白的西服，徐飛揚看著兒子，心里充滿了愛意。

“去吧，別讓人家等你！”

少華看了看手表，四點半，不能晚了，不能讓那個小精靈下班回家了，不能失去這個機(jī)會。

少華和徐飛揚說了再見后，驅(qū)車直往扇扇上班的公司門口去了。

徐飛揚躺在沙發(fā)上，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扇扇坐在辦公桌旁，手里按著電腦鍵盤，眼睛不時地望著辦公室上墻上的時鐘，頭腦里胡思亂想起來。

“下班后，我來公司門口接你?！?/span>

也許連個影子都沒有一個，有錢人家的兒子，大概就是以這種方式來廣交女朋友的吧，隨隨便便一約，一會就會忘記了。她笑了一下，怪自己還這么癡癡的傻想。

不要再想了，他只是一個見過一面的人，一個與我不相干的人。

旁邊的同事小紅推了她一把，“怎么了？像個傻瓜一樣?！?/span>

她一驚，慌忙掩飾自己，按著鍵盤來去點開了。

好不容易看到時針指向了五點，扇扇背起包，隨著下班的人流走出了公司的大門。

她低著頭，準(zhǔn)備步行到路口，搭最后一班公交車回家。突然，她發(fā)現(xiàn)了一輛車，那個困擾了她一整天的男人正含笑站在車旁邊，等著她。

“扇扇?！彼πφf：“請上車吧?！?/span>

扇扇一陣吃驚，心跳，但馬上就冷靜了下來，她望了少華一眼，就是這個男人，竟這樣吸引了她，讓她今天上班一陣高興，一陣煩惱。她看見少華正用那雙深情的眼睛看著自己，她的臉有些微微發(fā)燙。她閃著那雙迷人的黑眼睛，不知該怎么辦？

少華打開了車門，“上來吧，扇扇?！?/span>

“噢！”她有些遲疑，這算什么？約會嗎？他想帶自己去哪里？

她不安的看看四周，有好幾個同事正在好奇地看著他們。

“別怕，”少華已經(jīng)知道她眼睛里流露出的話語，“我不是壞人?！?/span>

車子發(fā)動了，那聲音引來了更多的目光。似乎是不容她再思索了，她慌忙上了車。

坐在車上，扇扇的心跳得厲害，這是在交男朋友嗎？他是一個富家子弟，而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他是真心的嗎？她的情緒有些紛亂，直覺告訴她自己做錯事了，她的心亂透了。

突然車子“咔嚓”一聲停了下來。她一驚，發(fā)現(xiàn)那前面門口上方一排閃爍的字：“藍(lán)色多瑙河”西式餐廳。

她不由自主地跟著他進(jìn)去了。餐廳的墻壁上涂成了藍(lán)色的大海，還掛著一些藝術(shù)的圖畫，餐廳里正播放著《藍(lán)色的多瑙河》音樂。

少華對她微微一笑：“這里怎么樣？環(huán)境還不錯吧？”

她聲音不大，“這應(yīng)該是鎮(zhèn)上最好的西式餐廳了。”

扇扇笑了，周圍的環(huán)境讓她的心情放松了許多，面對那個男人深情的目光，她的心里有一種朦朧的喜悅。

這樣高檔的餐廳!他一定吃遍了鎮(zhèn)上所有的餐廳了，才選擇這里。她悄悄地注視著他，那樣英俊，那樣瀟灑，像一塊磁鐵，深深吸引住了她。

“你多大了？”少華看著她，好久才開口。

“二十二?！鄙壬褥o靜的回答。

“你是第一次和一個男孩單獨在一起？”

“是的。”她的臉紅了。

服務(wù)員送來了兩盤西餐牛排和一瓶紅酒。

他幫她鋪好布餐巾，刀，叉子，放好盤子，又幫她切好牛排，倒了一小杯紅酒。

他親切地說：“吃吧！”

她拿起刀，放下，又拿起了叉，他笑著說：“自然點，別怕，這里沒有人會傷害你?！?/span>

她放下叉子，抬起頭，黑黑的大眼睛看了他一下，又垂下來。

他的手拉住了她的手，這動作讓她嚇了一跳，她感覺那股電流從頭傳到腳，他對她溫和的笑笑。

“你是最可愛的女孩！”

她笑了，他也笑了。

“你父母一定好寵愛你！”他說。

“是的，”她突然感覺自己愿意和他說心里的話，“我父母很愛我，自從我爸爸生病了，媽媽就難得笑，她是一個最好的媽媽，我有一個妹妹，還在讀高中，我的家庭貧窮，所以，參加蝴蝶那么隆重的婚宴，我也只穿了那件紫色的舊裙子。”她突然停下來，少華看著她，“繼續(xù)，我好想聽你的故事?！?/span>

“你不會感興趣的?！?/span>

“我很感興趣?！?/span>

她看著墻上的那些藝術(shù)畫。

“你家住在哪里？”

“我家住在北昌路123號。這是我的手機(jī)號。你可以常常和我聯(lián)系的。你呢？”

“我家住在紅旗路6號?！?/span>

“我會經(jīng)常和你聯(lián)系的，你父母不會反對你和男孩交往吧？特別是我這種看起來讓人害怕的男孩。”他看著她，笑了起來。

她也笑了，“我父母也許會反對，因為他們一定不會喜歡我與一個和自己身份完全不相配的男孩交往的。”

他有些焦急，“那怎么辦？反正，我是不會放棄的?！?/span>

“發(fā)發(fā)信息也好的?！?/span>

“我會去你家的?！彼攘艘恍】诩t酒，“這周星期六，我去你家。”

她嚇了一跳，“不行，不行?！?/span>

“那我每天接你下班？”

他的話讓她心里一陣激蕩。

他又給她切了一塊牛排，他看著她，那可愛的模樣，那樣讓人心動，有一種強(qiáng)烈的憐惜在他心里涌動。他感覺自己從來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就是這個小精靈讓他感動了。

“哎呀！”扇扇突然想起來了，“我該回家了，我媽會擔(dān)心的?！闭f完就站起來，背起包。

“吃完再走??！”

“不行，不行，我得回家了?！彼粋€勁地?fù)u著頭。

“好吧，我送你回家?！鄙偃A站起來，心里暗暗想：這時間也太快了！

少華付了賬，他和扇扇走出西餐廳，兩人上了車后，便直向扇扇家駛?cè)ァ?/span>

車子開到那條小巷口，扇扇下了車。

“記住，每天我都會去公司門口接你到那個餐廳的?！鄙偃A深情的說。

扇扇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那你就是答應(yīng)了?！?/span>

扇扇笑著說，“再見！”然后一溜煙似跑進(jìn)小巷子里了。

少華站在車旁邊，一直到看不見扇扇的身影為止，才上了車，他掉轉(zhuǎn)車頭，帶著滿心的歡喜，緩緩地朝家中開去。

（待續(xù)）

夢的衣裳，興化作家協(xié)會會名，興化小學(xué)生專職作文老師，多篇散文、小說、詩歌見諸各大報端和文學(xué)網(wǎng)站，大量文章在自媒體推廣。

     是個善良真情的女子，筆下的主人翁亦如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