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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起因 幾年前看過一個獨旅的博客叫“伊斯坦布爾的屋頂”，就一直很向往有一天去爬那個可以俯瞰博斯普魯斯海峽的屋頂。登頂需要通過一個廢棄的老建筑，是奧斯曼帝國時代的絲路大驛站（caravansasai），我一直沒有想好如何翻譯這個沿古代絲路上千個集驛站、旅館、會客、集市、貿(mào)易和牲口棚的綜合地名稱，一個說達里語（現(xiàn)代波斯語）的帥哥告訴我，“sarai”是波斯語，現(xiàn)在還在使用，有機會看看sarai什么樣子，也許就知道該怎么翻譯。這讓我更加想去伊斯坦布爾的大驛站看看，在登頂之前，盡量拍下建筑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和布局，也許可以用在我的下一本書里。 ————— ? ? ? ————— 建城 到達伊斯坦布爾的時候是晚上，來接機的帥哥是伊斯坦布爾大學(xué)研二的學(xué)生，學(xué)習(xí)阿拉伯文書法，來自摩洛哥，阿拉伯人。帥哥是話癆，一定要給我看他手機里存的自己的作品，我把我的速寫本也給他看了，然后他問，如何帶著尊敬稱呼我，我說中文叫“師姐”，他跟我發(fā)了幾次音，口音害我笑了一路。 伊斯坦布爾建城，起于海神波塞冬的兒子拜占斯，他得到希臘神廟多爾菲的神諭，當(dāng)他航行至地中海至黑海、亞洲至歐洲的咽喉 - 博斯普魯斯海峽，便在歐洲海岸這邊建立了一個港口市集，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即拜占庭。史實是，公元前六世紀(jì)，正值希臘殖民盛期，希臘人在連接地中海到黑海的咽喉處建立了這個港口城市。希臘殖民的六百年間，這里繁榮繁忙，但既不是王城，也不神圣，街上到處是行商、販卒、妓女和酒鬼。直到公元一世紀(jì)羅馬占領(lǐng)，改變了拜占庭的命運。 ————— ? ? ? ————— 君士坦丁堡 公元一世紀(jì)，羅馬人占領(lǐng)拜占庭，將其建為真正的大都市，飛架的引水渠、容納數(shù)萬人的競技場、高大的城墻和神廟，羅馬的宏偉和蠻力全部體現(xiàn)在土木工程和城市布局。公元三世紀(jì)，君士坦丁皇帝終止了對基督教的迫害，宣布拜占庭為王城，改名君士坦丁堡。四世紀(jì)，查士丁尼皇帝建索菲亞大教堂，這座教堂標(biāo)志著君士坦丁堡擁有羅馬教廷一樣的神性。 君士坦丁堡在后來的一千多年都是最令世界垂涎的欲望之處，她的敵人有時候來自西方，有時候來自東方，有時候來自四面八方。
————— ? ? ? ————— 伊斯坦布爾 君士坦丁堡以驚人的速度成長為橫踞東西方要沖的巨人，最終與羅馬分裂為東西教廷，爭鋒最盛時還互相開出教籍。君士坦丁堡是東方的財富和風(fēng)雅之城，經(jīng)受住了近千年的軍事威脅和商業(yè)利益爭端。 但是從十一世紀(jì)開始的來自西歐的十字軍東征和東部土耳其軍隊持續(xù)兩百年的沖擊，曾經(jīng)擁有50萬人口的國際大都會君士坦丁堡如今只剩三萬五千人。當(dāng)蘇丹穆罕默德二世領(lǐng)十萬大軍壓成，君士坦丁堡城內(nèi)只有5000人能戰(zhàn)，連修道士都加入了頑抗的行列。巧合的是最后一位拜占庭皇帝也叫君士坦丁，當(dāng)他檢閱完城內(nèi)的兵力和裝備后，流下了眼淚。 蘇丹穆罕默德二世領(lǐng)十萬大軍兵臨君士坦丁堡時，只有21歲，他將自己視為亞歷山大大帝之繼。此時的土耳其人早已不是游牧在中亞草原、馬背上耍彎刀的蠻族，穆罕默德二世受過極好的教育，精通希臘語、拉丁語，擅長波斯語寫詩，醉心神秘主義哲學(xué)，他優(yōu)雅細膩，也殘忍多疑，開創(chuàng)了奧斯曼長達500年的帝國霸業(yè)。 當(dāng)蘇丹穆罕默德二世19歲登上王位時，拜占庭和西歐都不認為這位少年君王有攻下君士坦丁堡的野心。兩年后，穆罕默德二世領(lǐng)十萬大軍兵臨君士坦丁，他的精銳部隊包括五千塞爾維亞騎兵、一萬禁衛(wèi)軍、七十門加農(nóng)炮、一百三十艘戰(zhàn)艦、八萬步兵和近一萬名雇傭兵。七十門加農(nóng)炮對著君士坦丁堡十八米高、十米厚、長二十公里的老城墻轟炸了近兩個月，無數(shù)攻城兵一波又一波倒下，君士坦丁堡屹立了一千年的城墻最終被攻破。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在城墻被攻破的最后時刻奮力投入肉搏的人群，光榮完敗。
————— ? ? ? ————— 大驛站 雨天，去那個著名的絲路大驛站爬房頂，瞭望伊斯坦布爾的地標(biāo)景點。古老的絲路驛站在波斯語里叫sarai，土耳其語叫han，這座驛站叫BuyukValideHan,由蘇丹穆拉德四世的母后于1651年出資修建，第一層有三個中庭，環(huán)中庭用來安置商人的馬匹和駝隊，包括貨物倉庫，二層是商人住宿、會客和批發(fā)辦公室，房間繞中庭的走廊環(huán)形分布，可容納上千名商旅和接待來往貨商。 被告知房頂關(guān)閉，老建筑太危險。破落昏暗的房間內(nèi) — 曾經(jīng)更像是設(shè)施齊備的生意會客廳，現(xiàn)在住著一些靠手藝養(yǎng)活自己的匠人和幾乎不能靠藝術(shù)養(yǎng)活自己的藝術(shù)家。在其中一間，遭遇了一個小型裝置展 —“阿勒波古法肥皂”，藝術(shù)家用古法肥皂砌起已經(jīng)夷為平地的阿勒波古城。用橄欖油和月桂油制作肥皂的古法可追溯到古埃及，羅馬時代的阿勒波曾以這種肥皂味奢侈品輸出。2012年，阿勒波被摧毀，制作肥皂的工藝和工廠都轉(zhuǎn)移到了土耳其的邊境城市。
————— ? ? ? ————— 后宮 后宮（Harem）原意是閨房和禁地，后來用來指奧斯曼皇帝的后宮。為了杜絕外戚干權(quán)，穆罕默德二世立下規(guī)矩，奧斯曼皇帝沒有皇后。宮女大多從歐洲奴隸市場買來，有金發(fā)的斯拉夫人、黑眼睛的波斯女孩和版圖內(nèi)的希臘少女，進宮后接受文化教育和才藝訓(xùn)練。歷史上后宮出現(xiàn)過幾位才藝出眾、聰明擅權(quán)的宮女，最后大權(quán)在握，主宰過奧斯曼帝國的命運。 最著名的宮女變身故事是蘇萊曼大帝的寵妃胡萊姆，來自東歐，在一次韃靼人捕獵奴隸的行動中被擒，送往伊斯坦布爾賣入后宮。胡萊姆聰明伶俐，迅速成長為才藝俱佳的可人，從蘇萊曼大帝第一次見到她就被她吸引。兩人經(jīng)?；ハ鄠鬟f情詩，像平民一樣談起了戀愛，她的詩情才情一度讓蘇萊曼大帝魂不守舍。最終她打破了奧斯曼傳統(tǒng)，正式成為皇后，成為著名的胡萊姆蘇丹。 十八和十九世紀(jì)的“東方主義”（Orientalism）畫家有過不少土耳其宮女為題材的作品，充滿對東方宮廷有關(guān)陰謀和性的想象。除了安格爾充滿色情意味的“大宮女”和奧古斯都的“土耳其浴室”一類，也不乏清新可人、懷舊憂郁的作品。
————— ? ? ? ————— 純真博物館 “我的胃里有午飯，脖頸兒上有陽光，腦子里有愛情，靈魂里有慌亂，心里則有一股刺痛”。純真博物館的得名和陳列都基于土耳其著名作家、諾貝爾文學(xué)獎得主帕慕克的同名小說《純真博物館》，講述的是一個美麗悲情的故事。帕慕克用了數(shù)年時間收集這三千多件私人化的、日?；默嵥榈男|西，每一件都是小說中主人翁與愛人在一起的時刻，博物館本身就像是一場柔情的傾訴。 博物館坐落在一條安靜的老街，老遠看毫不起眼。但是博物館里是另一種景象，人們席地而坐，各自戴著耳機安靜地傾聽那些物件的訴說，仿佛都在紀(jì)念那些逝去的愛情。帕慕克自稱純真博物館“是我最柔情的小說，是對眾生顯示出最大耐心與敬意的一部”。從博物館出來，沿街有清凈的咖啡館，糕點和紅茶一樣宜人，剛才的純真博物館仿佛是故友舊人，剛剛一席回顧而已。
————— ? ? ? ————— 吉普賽女孩 飛去土耳其南部邊境的時候，我并不知道那里就是澤烏格馬古城遺址的所在。當(dāng)那位著名的“吉普賽女孩”令人難忘的眼睛出現(xiàn)在面前時，才意識到這里就是亞歷山大大帝的將軍塞琉古（就是后來分得亞歷山大帝國半壁江山的塞琉古）建立的古城澤烏格馬。出于戰(zhàn)略軍需，塞琉古將軍在此處幼發(fā)拉底河上架起浮橋，并建立了這個城鎮(zhèn)，也是古代希臘世界與波斯的分野。 公元一世紀(jì)額，羅馬人占領(lǐng)澤烏格馬，該地稱為陸上絲路從敘利亞前往中國的第一站，富裕繁榮，也造就了當(dāng)?shù)夭┪镳^陳列的那些豐富的沉積。公元三世紀(jì)，薩珊波斯王沙普爾一世將該城摧毀，后來很快被重建，公元七世紀(jì)又在波斯與阿拉伯人的征戰(zhàn)中被毀，直到十七世紀(jì)這里才有土耳其人在古城廢墟旁建立起村社。 位于市區(qū)的澤烏格馬馬賽克博物館是世界上最大的馬賽克博物館，共擁有1700平方米的羅馬馬賽克?！凹召惻ⅰ瘪R賽克并不算大，卻是最著名的一幅，她充滿野性的眼神有一股讓人窒息的張力?！凹召惻ⅰ钡拿⒉灰?guī)范，吉普賽人中世紀(jì)才出現(xiàn)在中東和歐洲，但他們聲名遠揚，以能歌善舞和自由不羈著稱，吉普賽女孩也許是對人們想象中的野性、自由、敢愛敢恨的女孩最恰當(dāng)?shù)姆Q謂。
————— ? ? ? ————— 伊斯坦布爾的貓 伊斯坦布爾不僅有保存完善的歷史遺跡和豐富的人文沉淀，作為“愛貓之城”的美名和實際措施令我感觸和羨慕。伊斯坦布爾遍街“流浪貓”，但它們并非無人照顧的流浪貓，而是政府和社區(qū)統(tǒng)一管理的街貓。每個社區(qū)都有一批經(jīng)過一定訓(xùn)練的志愿者，他們除了誘捕未經(jīng)絕育的無主貓（耳朵尖沒有被剪去，意味著未經(jīng)絕育），日常會定點給街貓投食和投放淡水，觀察貓群的個體和總體狀況，及時處理。 伊斯坦布爾的貓兒很少有害怕人類的，他們可以在街邊、景區(qū)內(nèi)、商家的柜臺邊、椅子上或其他任何覺得舒適的地方小憩或午睡，海邊的貓兒會等待釣魚的大叔將小魚投食給它們，街角和餐館門口總有游客或業(yè)主與街貓分享食物，冬天大雪寒天，會有商家盡可能晚一點關(guān)門，讓更多取暖的街貓進屋。走在伊斯坦布爾的大街上，貓兒與人的和諧關(guān)系讓人對這個城市和居住在這里的人們平添好感。這次蔓延全世界的病毒將所有人隔離了起來，但伊斯坦布爾人沒有忘記他們的街貓，投食和管理如常進行。 貓兒是聰明通人性的動物，也是制造麻煩和對鳥類造成最大傷害的殺手，對流浪貓群體的無視和放任最終會造成對社區(qū)人居的干擾?，F(xiàn)代城市密集社區(qū)的生活狀態(tài)，物質(zhì)的極大豐富和科技帶來的更多便利，使得城市人居的生活起居、言行舉止都更寬松更優(yōu)質(zhì)，但真正的文明是我們?nèi)绾螌Υc我們一同存在的弱勢群體。
————— ? ? ? ————— 蘇萊曼清真寺和伊斯坦布爾大學(xué)圖書館 從伊斯坦布爾大學(xué)圖書館看蘇萊曼清真寺的效果可謂震撼。圖書館不對外開放，他們沒讓我參觀，也許下次我能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進去。但是我得以進入蘇萊曼圖書館，那個保安模樣的帥哥沒有權(quán)利許可，他好心地接通了主管的辦公室，讓我自己講電話。我耐心地解釋了我來自中國，我的專業(yè)是美術(shù)史，我喜歡博物館和圖書館，我想?yún)⒂^蘇萊曼圖書館。大概是主管平時遇到這種情況不多，利索地允許了。 圖書館有很多寫本，除了宗教文獻還有很多科學(xué)和文學(xué)寫本。中世紀(jì)是伊斯蘭世界的黃金時代，他們保存了大量科學(xué)、文化和藝術(shù)文獻，包括希臘和拉丁文獻。寫本和其中的插圖非常漂亮，我得到了許可拍照。保安同學(xué)耐心地陪我繞中庭把各個分區(qū)都看了一遍，他的英語不靈光，但是一直熱情地用土耳其語給我解釋，好像我聽得懂一樣。 蘇萊曼清真寺是與索菲亞大教堂和藍色清真寺齊名的伊斯坦布爾地表景點，與圖書館隔著一條漂亮的小街。清真寺位于小山頂上，是瞭望伊斯坦布爾金角灣的絕佳位置。伊斯坦布爾雨天有雨天的美，晴天有晴天的好，第一次來蘇萊曼清真寺登高望遠時，我問同行的兄弟：想象一下這是你的帝國，從地中海到黑海、從亞洲到歐洲的咽喉，萬船穿梭，千帆來朝，你什么感受？兄弟很實在地回答，錢又來了。 千年來，集地利、財富、名望、權(quán)利于一身的伊斯坦布爾，王朝更迭、人潮過往，只有博斯普魯斯海峽和金角灣的千帆海船從未凋落，仍然滿載貨物和游人在自然天塹和歷史長河中漫游。據(jù)說拿破侖曾說過，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都城，那就是伊斯坦布爾。
————— ? ? ? ————— PS：伊斯坦布爾可寫、可畫、可說的太多。從伊斯坦布爾回來，我曾想寫一篇《伊斯坦布爾的貓》公眾號文章，后來在朋友啟發(fā)下決定制作一本《伊斯坦布爾的貓》繪本，我希望在我的新書稿件交迄之后進行。今年的《古珠詮釋》和《珠子的故事》擴展版之后，將是《絲路古珠》的旅行和寫作，無論如何希望疫情得到控制，人類得到教訓(xùn)，愛護周遭，敬畏生命。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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