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紅綠輝映時

——紅色井岡采風散記

? 戴益民(湖北省)

古人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但凡有山有水的地方總是充滿誘惑，或是因為不同凡響的美麗，或是因為令人激動的神奇，因而才有探尋的沖動，才有旅行的愉悅。

4月13日，市文聯(lián)組織作協(xié)、書協(xié)、攝協(xié)會員一行20余人，赴紅色的搖籃——井岡山采風。中巴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駛，穿九江，越南昌，進入贛中廣袤的老區(qū)腹地，這條線路讓我想像起當年朱德南昌起義部隊向井岡山聚結的情景。透過明凈的車窗，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移動的紅土與綠樹。遠山如黛，山水相連，天穹云彩點綴，大地氤氳靜謐。忽而掠過幾處村落，呈現(xiàn)的是典型的江西民居，黑瓦白墻，雙坡式屋頂，房檐微翹，看上去有一種古樸的純正與典雅。遠山、紅土、綠樹、民居、田園，阡陌縱橫，錯落有致，構成了和諧美妙的藝術圖案。

“既要金山銀山,更要綠水青山?！奔驳亟绲木薹鶚苏Z讓我們感奮不已，還有什么比青山綠水更讓人如沫春風呢？中巴車在綠色的長廊中穿行，愈近井岡山，四周更是一片綠色的海洋，潮濕多雨的氣候更增加了綠的濃重，重巒疊嶂在翠竹叢林的覆蓋下顯得愈發(fā)幽深朦朧。遠遠望去，密林中似乎有無數(shù)藏身之地，虛虛實實,層層疊疊,起起伏伏,讓人一時難以看個究竟。

哦，青山傍綠水，翠竹映紅星。

巍巍井岡，我來了。

（一）茨坪漫步

經(jīng)過七、八個小時的長途跋涉，下午四時許，我們終于抵達井岡山市所在地——茨坪。茨坪是井岡山的大本營，海拔超過800米，市政機關、賓館、招待所、商業(yè)街、居民區(qū)均依山而建，高低錯落，掩映在湖光山色、綠樹花叢之中，風景秀麗，環(huán)境優(yōu)雅。

漫步茨坪，但見紅與綠交相輝映，杜鵑怒放，湖水挹翠，綠樹成蔭，竹林密布。紅之鮮艷，綠之秀美，讓人驚嘆折服。雖然很多地方無法直接看到水流，但總覺得有潺潺的流水聲傳入耳鼓，是林海濤聲？抑或是山谷回聲？總覺得天地間仿佛有一股靈氣在閃動。杜鵑泣血，紅星閃閃，一些被遺忘很久的歷史音符，伴隨著這潺潺的流水聲，敲打著我的記憶之壁，讓人久久不能平靜……

茨坪留下諸多革命歷史遺跡：井岡山革命博物館、烈士陵園、毛澤東舊居、紅軍醫(yī)院、軍械處……歷史從來就不是在溫情脈脈的牧歌聲中前行的。70多年前，一群頭戴八角帽、纏著繃帶、背著斗笠、穿著草鞋的隊伍，扶著孱弱的民族，從這里踏上一條拯救與復興之路。遠去的紅色背影，蘸著血與火的詩行，書寫著前所未聞的傳奇，走進恢宏史冊的壯麗與輝煌。

“惟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lián)Q新天?！本畬搅沂苛陥@共嵌刻有15744位烈士名錄，還有無名烈士無字碑，109級臺階每登上一步，就讓人的肅穆感增添一分。

躑躅徘徊茨坪毛澤東舊居、革命博物館，那玻璃櫥窗里落滿灰塵的草鞋、褪色的軍衣、銹跡斑斑的馬燈，原始的刀矛、鳥統(tǒng)，南瓜、草席和粗瓷碗中的紅米，在灰暗光線下散發(fā)著歷史的氣息，卻又觸手可及。偉人一柱擎天，毛氏滿門忠烈。那些陳列品喚起我們多少血紅的悲壯的記憶！距紅軍醫(yī)院不足百米的山溪畔，安葬著130多名紅軍殉難烈士。想像中那些手無寸鐵的傷病員，被敵人趕至溪畔冷水田慘遭殺害的情景，幾乎讓人不寒而栗。在參觀博物館圖片展時，一位革命烈士身中密密麻麻彈孔的照片，讓所有的參觀者神情肅穆、默默無語。

漫步茨坪，毛澤東親筆題寫的“死難烈士萬歲”六個鎦金大字，久久縈繞腦際揮之不去，其筆力的挺拔險峻、蒼涼鏗鏘，讓我們感受到山河嗚咽般的悲壯。井岡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孕育的是搖籃中重生的希望；紅土地上的根和綠葉，綻放的是中國革命的碧血之花。

……

夜幕降臨，放眼望去，萬家燈火閃爍，天街市場人頭攢動，井岡山的夜市充滿生機，一派和平安寧景象。雨后的茨坪靜擁在黑黝黝的群山里，四周澗溪相連，峰嶺相依，充滿水的靈氣，更顯出玲瓏雋雅，令人心曠神怡。

去天街買點特色產(chǎn)品帶回去吧，導游慫恿說。井岡竹筍香菇，石耳石魚，杜鵑花、紅軍果，還有那紅酒、紅米……是啊，紅米飯，南瓜湯；紅軍菜，老表湯。今日食之樂，誰解當時苦？！

（二）從黃洋界到百竹園

“黃洋界上炮聲隆，報道敵軍宵遁?！秉S洋界因偉人的一首詩詞而名動中外，成為井岡山首選風景點，想必如織的游人也多半是受其感染吧。

黃洋界位于茨坪西北17公里處，海拔1343米，群山蒼翠，白云飄渺，是井岡山軍事根據(jù)地五大哨口之一，扼守湖南酃縣、江西寧岡上井岡山的要隘。1928年夏，紅軍在這里修筑了三個工事，并把一家客棧改建成一座軍營，布兵駐守，如今這些遺跡依然留存。

登臨黃洋界，我沒能看到資料上介紹的海市蜃樓般奇幻縹緲、氣勢磅礴的云海，倒是那參天松樹古木給人印象深刻，因為郁郁蔥蔥的樹木遮擋了攝影者的視線，不能拍下當年旌旗在望、鼓角相聞的恢弘氣勢來，實為憾事。

上山不久,天忽然下起蒙蒙細雨來。我尋找著,仰望著，沉思著,目之所及的立壁、紀念碑、壕溝、大炮、軍營,時隱時現(xiàn),約斷約連,既熟悉又陌生,既清晰又模糊,一如波詭云譎的中國革命歷史,迂回曲折,柳暗花明。毛澤東手書的那首《西江月·井岡山》飄逸瀟灑,燙金大字鮮明如昨,與周圍的戰(zhàn)爭遺跡上下呼應、相得益彰。除了這首詩詞，毛澤東在井岡山還寫下了《井岡山的斗爭》和《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這兩篇著作?！靶切侵?可以燎原”,聆聽這樣的聲音更讓我們接近使命,接近真理,接近勝利。

下得山來，我們參觀了紅軍鑄幣廠和百竹園。百竹園的竹子果然名不虛傳，種類非常齊全，有毛竹，泥竹，楠竹，丹竹，石竹，金竹……總計有108種之多。時序正值仲春，竹葉青青，春筍瘋長，漫山遍野全是翠竹和春筍，挺拔碧綠，堅韌蓬勃。如果說井岡杜鵑是烈士鮮血和生命的綻放，那么井岡翠竹則是烈士英靈與氣節(jié)的象征吧。

從井岡山走出去的紅軍中后來誕生了5位元帥、3位大將、15位上將、21位中將、12位少將。然而，我更懷念那些那些長眠在地下的烈士們，還有那些被莫須有罪名錯殺的王佐、袁文才們。當初山大王與草莽英雄惺惺相惜，他們在最艱難時刻肝膽相照，接納了衣衫襤褸的潰敗之師，并義無返顧投身革命，不料沒有死在敵人的槍口前，卻倒在自己人的刀刃下?！俺鰩熚唇萆硐人?，長使英雄淚沾襟?！备形驓v史，祭奠英魂，或許，那些復雜的歷史事件所演繹的悲劇，最終都會被我們坦然接受。歷史無論對與錯已經(jīng)過去，重要的是如何面對現(xiàn)在。需要追問的是，歷史教訓能保證我們不再犯同樣的錯誤嗎？對社會政治認識如此，對個體人生何嘗不是如此呢？

……

在一片翠竹和春筍前，同行的攝影會員給我留下了一張俯視沉思的照片。

（三）五龍?zhí)丁の逯阜?/span>

拂去歷史的硝煙痕跡，我終于可以輕松貼近井岡的自然山水了?！暗教廁L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蔽蚁?，偉人重上井岡山感慨的潺潺流水一定是五龍?zhí)读恕?/span>

臨近五龍?zhí)叮戕Z轟然聽得水聲，抬眼看去，只見一道飛瀑在遠遠的對面山巖樹梢間自天而降，白練凌空，十分醒目。循山道石級尋尋覓覓，再回首觀看，只見那飛瀑的前下方，又陸續(xù)掛下兩道白瀑來。臨近溪谷，但見飛瀑轟鳴，水花飛濺，霧氣飄騰。瀑下有小潭，清澈見底，碧如翡翠，讓人忍不住掬起一捧，冰涼清爽，洗一洗臉，疲勞全無。

五龍?zhí)妒鎺r怪，林木縱深，瀑布成群，跌宕多姿，這可忙壞了攝影會員們，他們高架低托，上竄下跳，尋找各種角度透視瀑布之美。下山途中，我們還能觀賞到一幅幅名人志士的碑帖墨寶，董老的一幅“四面重巒障，五溪曲水縈”石刻，字體雄渾蒼勁有力，極為貼切地再現(xiàn)了五龍?zhí)鹅`動灑脫的意境。

井岡山天氣變換無常，晴雨交織，當我們到達井岡山主峰五指峰時，已是云開日出，暖氣襲人了。五指峰距茨坪其實只有十多分鐘的車程，因前方隧道檢修，車不能通過，我們寧可步行穿越隧道，也不愿錯過與五指峰合影的機會。

走出長長的隧道，前方是一塊平地，頓覺豁然開朗。舉目眺望，五指峰高高矗立在面前，其山峰高入云天，渾然筆立，沉雄靜穆，并列如五指，因而得名。老版100元人民幣的背面圖案即五指峰造型，五指峰被稱為“中國最值錢的一座山”，一座山被搬上錢幣作圖案，可見那山的分量有多重。

五指峰景區(qū)動植物物種特別豐富，接近原始森林。山峰下是綠水映天、波光流漣的井岡湖。在這里，我們全體會員集體合影，留下了一張珍貴的紀念照。

………

短短兩天采風行程就要結束了，然而由此滋生的快樂感動，卻一直延續(xù)在每個人的心里。真的就要離開井岡山了，忘不了再買一包杜鵑，再品一口新茶，再看一眼竹筍，再聽一句鄉(xiāng)音……中午，我們敞開胃口，大吃一頓農家特餐：干筍炒臘肉、香菇竹蓀、麻婆豆腐、石魚煎蛋、醬爆石雞、清炒紅軍菜、炒云耳、蒸南瓜、紅米飯……多的讓人眼花嘴讒，吃了這盤丟不下那盤，直到滿桌狼藉、肚圓嗝飽才肯罷休。

坐上中巴，心情忽然抑郁起來。不能就這樣來去匆匆什么都不留下，該為心目中的井岡寫點什么了。于是，我努力梳理著一路行程的點點滴滴，胡亂在筆記本上涂抹著。這時，導游唱起紅軍歌曲為我們送行，傷感竟莫名地襲來。

花開花還謝，春去春又回。

別了，井岡，我還會來看你嗎？我還能來看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