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元8世紀末開始，盤踞于北歐的日耳曼族群不斷南下，對歐洲沿海和沿河城鎮(zhèn)展開破壞性的掠奪襲擊，直至11世紀以后才逐漸平息。這一時期被稱作歐洲的“維京時代”，從此北歐日耳曼族群深刻的影響了歐洲的歷史進程，在人類文明發(fā)展的過程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維京海盜、諾曼征服、瓦希商路，這些大家耳熟能詳?shù)脑~匯，均和北歐日耳曼人當年的擴張有關(guān)。本文就讓我們圍繞著維京人、諾曼人、瓦良格人這些名稱含義的差別，闡述這個族群當年的擴張線路以及對歐洲的影響吧。

眾所周知，古希臘-古羅馬時代，歐洲三大蠻族分別是指凱爾特人、日耳曼人以及斯拉夫人。這些族群長期處于人類定居文明輻射的范圍之外，遲至西羅馬崩潰以后才憑借學習拉丁語、皈依基督教等手段躋身于文明族群序列之中。這其中，最終占據(jù)了中西歐大部分地區(qū)的是日耳曼人，他們在古羅馬帝國的廢墟上建立起了一系列王國，并幾度通過天主教皇加冕的方式承襲“羅馬皇帝”的衣缽。

如若從地理位置進行大致區(qū)分，中世紀早期位于易北河以西，諸如法蘭克、薩克森、盎格魯、朱特等部落被劃為“西日耳曼人”；位于易北河以東、波羅的海以南的哥特、汪達爾、勃墾第等部落被劃為“東日耳曼人”，這些部族隨后受到匈人和斯拉夫人西遷的壓力，最終選擇前往伊比利亞半島和北非；而位于日德蘭半島及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的日耳曼部落，則被劃為“北日耳曼人”，也即北歐日耳曼人。

相較于稱雄于歐陸、諸如法蘭克、德意志等日耳曼親族，北歐日耳曼人的生存環(huán)境并不理想。畢竟鑒于緯度、溫度等因素的影響，那里的物產(chǎn)實在稱不上豐富。也正因如此，自羅馬時代就有辛布里、條頓、安布昂等部落不斷南遷，并與羅馬人發(fā)生戰(zhàn)爭的故事。起初，這些跨越于兩個半島上的北歐日耳曼人內(nèi)部，并未出現(xiàn)勢力分野，但是源于地理位置的不同，很快便因為外遷（或者說擴張）方向的不同而產(chǎn)生了差異。

簡單來說，位于奧斯陸峽灣（今挪威和瑞典南部相交的海域）的部族向西遷徙，并沿著斯堪的納維亞山脈北上，逐步占據(jù)了半島西側(cè)沿海地區(qū)，形成了后來的挪威；位于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東側(cè)中部平原的部落，則向東渡過波羅的海，來到了波羅的人、烏拉爾人以及東斯拉夫人的領(lǐng)地中，最終建立了瑞典；至于占據(jù)日德蘭半島以及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最南端、最肥沃土地的部落，則是丹麥的雛形。

前文提及，自古羅馬時期起，日耳曼人便開始從日德蘭老家源源不斷地往南遷徙。這一方面在于北歐的環(huán)境實在太過惡劣，尤其是當?shù)卮蟛糠值貐^(qū)都屬于冰積土質(zhì)的情況下；另一方面則在于南方的文明區(qū)域，其物產(chǎn)實在是過于富庶，吸引著大家。只是伴隨著西日耳曼部落在中西歐建立了一連串的封建王國以后，從陸地劫掠的模式便暫時與北歐日耳曼人無緣了。公元10世紀至11世紀左右，伴隨著“歐洲中世紀暖期”的到來，糧食的增產(chǎn)促進了人口的膨脹，進而引發(fā)新一輪擴張行動，維京時代隨之到來。

最早遭到來自挪威、丹麥等地海盜劫掠的英法等國，將這群蠻橫的北歐人稱之為“維京海盜”?！熬S京”一詞本身，在古英語中就有‘從事海灣事務人群’和‘商貿(mào)城市’的含義。后來這些劫掠西歐的海盜，其中有一部分逐漸定居下來，于是又被稱作為“諾曼人”，即北方人的意思。羅斯人同樣代表著北方人的含義，不過起名者卻是盤踞于東歐、從事皮毛生意的烏拉爾人，他們稱謂的對象也是以瑞典人為主，原因前文已有概述。至于瓦良格人，這源于斯拉夫族群對瑞典人的商人印象，畢竟正是這些北歐日耳曼部族在東歐平原上開辟了連接南方拜占庭的“瓦希商路”。

在沿著斯堪的納維亞山脈西側(cè)海岸往北探索后不久，挪威人便發(fā)生這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很快，憑借高超的航運技術(shù)和漁獵經(jīng)驗，一部分挪威人開啟了向西奔向海洋的征途。然而，在8世紀的大部分時間里，西歐人都很少能感受到北歐的異動。直至8世紀末，挪威維京人才在蘇格蘭沿海地帶及其外島建立了一系列據(jù)點，并沿著海岸線繼續(xù)南下。此時的英格蘭地區(qū)正處于“七國時代”的紛爭之中，北部和西部則依舊被凱爾特人所掌控。

在建立據(jù)點、劫掠蘇格蘭、愛爾蘭等凱爾特人領(lǐng)地的時候，挪威維京人很快便發(fā)現(xiàn)，沿海的修道院、教堂等場所，恰是財富匯集之地。這些因歐洲大陸傳教士的個人熱情，逐漸在凱爾特人區(qū)域形成的‘遠西基督教’，因此也成了挪威人南征英格蘭的補給站。當然，挪威維京人統(tǒng)治英倫三島的計劃并未開始實施，就因為丹麥人的來臨而遭到擱淺，不得不進一步向西進發(fā)。

從8世紀到10世紀，挪威維京人相繼占據(jù)了大不列顛北邊的設(shè)得蘭群島、法羅群島，而后又取得了對冰島的控制權(quán)。相較于先前的發(fā)現(xiàn)，冰島可以說是挪威人在西北方向探索旅途中發(fā)現(xiàn)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無人島。只是這里的苔原環(huán)境比挪威人老家的針葉林地帶更為惡劣，可供生存的人口自然十分稀少。鑒于冰島的惡劣環(huán)境，挪威人停止了向西探尋的步伐，后來的格陵蘭島是由冰島人發(fā)現(xiàn)的。只不過和冰島一樣，格陵蘭島的自然環(huán)境同樣惡劣，甚至更差，其上居住的也大多數(shù)北極圈土著因紐特人。

挪威人之所以選擇向西擴張，原因就在于其南面和東面被另外兩股北歐同族阻擋了道路。只是即便尋到了不列顛群島的沃土，挪威人依舊需要面臨來自丹麥人的挑戰(zhàn)。事實上，占據(jù)卡特加特海峽（位于日德蘭半島和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之間）兩側(cè)及島嶼的丹麥，完全可以直接從陸地南下歐洲中心區(qū)域，只是伴隨著法蘭克人的崛起，走這條道路并不容易。公元800年，法蘭克王國加冕，被稱之為查理曼大帝，更善于航海的丹麥人顯然并不愿意輕易去觸碰這只如日中天的“猛獸”。

最終，丹麥維京人同樣選擇了西遷之路，并迅速占據(jù)了英吉利海峽兩側(cè)。當時，組成英格蘭的七個國家中，3個撒克遜人國家和1個朱特人國家分布于最南邊，3個盎格魯國家(諾森布里亞、麥西亞、東盎格利亞)則占據(jù)了英格蘭中北部的大部分疆域。結(jié)果，伴隨著丹麥人的到來，盎格魯國家皆遭重創(chuàng)，被劃去大片領(lǐng)土作為“丹麥區(qū)”。這致使以威塞克斯為首的撒克遜人進一步坐大，并成為“七國”共尊的霸主。

在威塞克斯與丹麥維京人的拉鋸之中，前者曾誕生了一位重要人物——阿爾弗雷德大帝。此人利用丹麥人對英格蘭的侵襲威脅，從制度、文化和法律層面逐漸推動形成了一套英格蘭獨有的文明模式。954年，英格蘭上的“丹麥區(qū)”也開始承認威塞克斯王朝的統(tǒng)治地位了。只是很顯然，丹麥人并不愿意放棄這些擴張“成果”，拉鋸還在繼續(xù)。到了1003年，英格蘭國王甚至頒布了屠戮境內(nèi)所有丹麥人的命令，這招致丹麥王國的強烈反彈。克努特大帝建立的“北海帝國”便是在這一背景下誕生的，這是一個將幾乎整個北海沿岸囊括在內(nèi)的大帝國，卻因地緣因素最終瓦解。

不過，北海帝國的曇花一現(xiàn)并不代表丹麥因素對英格蘭影響的終結(jié)。1066年，盤踞于法國的諾曼底公爵尋得借口，出兵攫取了英格蘭王國，建立了諾曼底王朝，史稱“諾曼征服”。諾曼底公國位于法國，是丹麥維京人領(lǐng)袖羅洛與法王查理三世達成協(xié)議后，以法國屬地的身份建立起來的。從9世紀開始，諾曼人便以法國為根基，多次沿大西洋海岸線南下至伊比利亞半島、北非和西西里島地區(qū)，和穆斯林進行搏殺。這使得從北歐來的維京人，在一定程度上也成為歐洲文明南防阿拉伯人的壁壘。

在丹麥人的擴張中，戰(zhàn)斧曾作為其與法蘭克人戰(zhàn)斗的利器，并在一定程度上促使西歐鎧甲裝備的發(fā)展，重甲騎兵更是成為唯一可以正面硬剛的兵種。而高超的造船技術(shù)，則幫助他們能夠很好地馳騁于大西洋和地中海水域，即便是一些寬闊的陸上河網(wǎng)，也能行動迅速。這是因為北歐人制造和使用的船只，是一種兩頭艦首翹起、不用掉頭的“龍頭戰(zhàn)艦”。這一利器，對瑞典人在東歐平原的活動中同樣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由于法蘭克人的存在，傳統(tǒng)從中歐平原穿行的琥珀之路受阻。此時，由于從波羅的海通往大西洋的航道被丹麥人控制，瑞典人不得不另辟它途，沿著東歐密集的河網(wǎng)南下，鑿穿一條從瑞典（瓦良格人）到拜占庭（希臘人）的瓦希商路。在這條商道上，眾多河流源頭相距不遠，瑞典人干脆拖船上岸，等遇到了下一條河時再放船下水。盤踞于此的東斯拉夫族群，也因此在商路、河網(wǎng)的重要樞紐處建立了一系列城鎮(zhèn)。

作為古羅斯國家的發(fā)祥地，諾夫哥羅德便是坐落于瓦希商路上的一座城市，依據(jù)史籍建立于859年，是瓦良格人領(lǐng)袖留里克受城邦貴族之邀，率親兵隊來此建立起來的國家，也是羅斯第一個王公政權(quán)。此后，留里克的繼承者奧列格征服南邊更加富庶的基輔，形成基輔羅斯，這也成為如今俄羅斯、白俄羅斯和烏克蘭三國共同的歷史淵源。只是鑒于人口數(shù)量的問題，這群瓦良格人在點燃了東斯拉夫文明之火以后，最終融于其中。

綜上所述，作為日耳曼族群的北方分支，北歐日耳曼位于天氣寒冷、土地貧瘠的日德蘭-斯堪的納維亞地區(qū)，難以憑借農(nóng)耕運作，在長期的漁獵生活中掌握了熟練的航行技術(shù)。作為同一地緣族群，因其朝著西、南、東三個方向的擴張，逐漸分化為挪威、丹麥和瑞典。

這其中，挪威、丹麥人馳騁于西歐，對包括英、法、西班牙以及意大利均產(chǎn)生了很深遠的影響，并以諾曼人身份構(gòu)成了歐洲中世紀抵御阿拉伯人入侵的屏障。至于瑞典，則在東歐開辟了瓦希商路，并點燃了東斯拉夫人的文明之火，兵鋒最遠處已經(jīng)到達了愛琴海和里海沿岸。所以，中世紀北歐日耳曼人的擴張對歐洲文明和許多國家的歷史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