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近一部劇《清平樂》帶火了一個“背誦默寫天團”,就是那些天天在語文書上見到的人。別看他們分屬于不同單元、不同年級,但其實都很熟,相互之間都在聯(lián)系人里,是一個小小的朋友圈。 這個圈究竟有多?。坎挥秒娨晞〉囊暯?,拿大家比較熟悉的蘇軾來舉例,來翻翻他的通訊錄,就比較好懂了。蘇軾當(dāng)然是認識仁宗皇帝的。蘇軾參加制科考試,成績一般、大宋第三,入了第三等,但已經(jīng)是“百年第一”的成績。他和他弟弟蘇轍成功地引起了仁宗皇帝的注意,仁宗說:“為吾子孫得太平宰相兩人?!背龅赖钠瘘c就很高。曹皇后也是知道蘇軾的,仁宗的這句評價,就是到宋神宗時——此時她已是太皇太后,轉(zhuǎn)述給宋神宗的。▼ 電視劇里沒有露臉、卻在臺詞里一閃而過的“柳三變”,其實是柳永,寫過特別難背的“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蘇軾沒有見過,但卻贊賞過他:人皆言柳耆卿俗,然如“漸霜風(fēng)凄緊,關(guān)河冷落,殘照當(dāng)樓”,唐人高處,不過如此。正是這位柳永,拜訪過劇里戲份頗多的晏殊,希望看在大家都是“背誦默寫”級別的,推薦一下自己。結(jié)果晏殊拒絕了好友申請,說:我也寫詞,但是寫不出“針線閑拈伴伊坐”這樣的句子。“針線閑拈伴伊坐”這句是柳永寫的,晏殊嫌他太俗,不夠典雅,柳永求職失敗。不過沒關(guān)系,這種感覺蘇軾也懂。劇里晏殊的小兒子晏幾道一閃而過,后來他名氣也大了,蘇軾也想拜訪他,晏幾道說:今政事堂中半吾家舊客,亦未暇見也。好友太多,聊不過來,蘇軾就算了吧。拉黑別人,晏家祖?zhèn)骷寄堋?/section>▼ 天團里的其他幾位,蘇軾當(dāng)然也非常熟悉。比如歐陽修,是蘇軾的人生導(dǎo)師。蘇軾科考時,主考官就是歐陽修。歐陽修看了蘇軾的卷子,驚為天人。但又懷疑是自己的弟子曾鞏所寫,為了避嫌,置于第二。歐陽修還和別人說:吾當(dāng)避此人出一頭地。蘇軾終生懷念這位導(dǎo)師,多少年后,蘇軾來到歐陽修待過的潁州,此時歐陽修已去世。蘇軾寫下: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楊柳春風(fēng)。休言萬事轉(zhuǎn)頭空,未轉(zhuǎn)頭時皆夢。這是千古名句,知識點請注意。當(dāng)蘇軾還是個小鎮(zhèn)青年的時候,他就聽過范仲淹。老師跟他說:“韓、范、富、歐陽,此四人者,人杰也?!笨梢娺@位老師的功力,精準(zhǔn)押中考點。等蘇軾到汴梁參加考試的時候,范仲淹已去世。蘇軾讀了范仲淹的墓碑,淚眼汪汪,說:吾得其為人,蓋十有五年,而不一見其面,豈非命也歟?但是韓琦、富弼,蘇軾通過歐陽修的引薦都見到了。韓、富二人,都以國士待蘇軾,交往頗深。宋英宗時想任用蘇軾,韓琦保護了一下蘇軾,調(diào)整了他的官職;而富弼去世后,他的墓碑就是蘇軾所寫。▼ 蘇軾與其他人之間的往來記錄,也不勝枚舉。劇中出現(xiàn)的司馬光,蘇軾也熟,他們曾經(jīng)同朝為官。司馬光去世后,蘇軾寫了他一生的記錄——《司馬溫公行狀》,評價很高。和司馬光意見不合的王安石,蘇軾竟然也熟。在朝時倆人天天吵架,但王安石歸隱金陵之后,倆人的友誼發(fā)生大逆轉(zhuǎn),天天膩在一起。倆人一起游山玩水,出沒于各大景點,來來回回寫下不少詩。“背誦默寫天團”是當(dāng)代人的說法,其實明朝人就有意讓這批人正式成團了。明朝的茅坤,編了一部《唐宋八大家文鈔》,讓這一時期的人整整齊齊出現(xiàn)。歐陽修、蘇洵、蘇軾、蘇轍、王安石、曾鞏,就是其中宋朝的六位。他們都在彼此的好友列表里。當(dāng)然,韓愈、柳宗元作為唐朝選手,力抗六人的宋朝組合。順便說一句,牛人往往都是組團到來的,韓愈、柳宗元也是好朋友。▼ 文學(xué)史就是這樣,人才可能會爆發(fā)式出現(xiàn),到某個時期,課本突然變厚,考點急劇增多。上學(xué)時背分散的課文沒感覺,但是一捋年表,發(fā)現(xiàn)他們原來都差不多同時代的人,相互那么熟悉,往來那么頻繁,交流那么密切,連吵架都是那么暢快淋漓。 可見,文化源于交流。他們不是一個個宅在家里、然后突然出道的。相互之間的切磋砥礪、幫襯扶持、討教過招,構(gòu)成了一個士人圈層,塑造了一個文化系統(tǒng)。只有置身于這個系統(tǒng),才能找到追攀的楷模,定位自己的坐標(biāo),最后各自出彩、彼此成就。所謂群星閃耀,星星之間不是孤立的,必然有引力在相互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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