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南唐的將領(lǐng),也真有硬漢。柴榮打到濠州城下,濠州刺史郭廷謂奮起抵抗。即使損兵折將、寡不敵眾,也在柴榮的勸降聲中義正詞嚴地說:“我是南唐官員,只聽命于南唐皇帝。你要是想讓我舉城投降,就必須退兵十里,容我請下我主旨意?!辈駱s老老實實兵退十里,一直等到李璟下達詔令同意郭廷謂投降,才得以占領(lǐng)濠州。 柴榮打到楚州城下,楚州守將張彥卿、鄭昭業(yè)寸土必爭。后周大軍全力攻城四十天,楚州城防堅不可摧。戰(zhàn)況之慘烈,令15歲即馳騁疆場的楚榮也感覺到驚心動魄。柴榮親自監(jiān)督后周將士啟動土木工程作業(yè),圍繞著楚州城四面八方挖地道。張彥卿、鄭昭業(yè)力戰(zhàn)而死,突破楚州城池的后周官兵怨極、怒極,將滿城百姓屠殺殆盡。很快,李璟意欲割讓的江北六州悉數(shù)落入柴榮手中。 寫到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柴榮的部隊,是有軍歌的。史料記載,柴榮部隊的軍歌叫做《檀歌》。行軍打仗途中,部隊所到之處,《檀歌》嘹亮?!短锤琛肪烤故鞘裁礃拥母柙~、什么樣的旋律,我查遍手頭資料也尋覓不到半分芳蹤。 遙想五代十國是由盛世大唐演變而來,必定繼承了大唐的燦爛文化。我遍尋不見的《檀歌》能夠鼓舞后周將士連年征戰(zhàn)、志在天下,文字與音樂必定有其奪人心魄之處。懇請見到此文、知曉《檀歌》的博學(xué)多才之士,能夠借助平臺不吝賜教,使我得以終生無憾! 柴榮攻下江北諸州,李璟就知道戰(zhàn)爭結(jié)束了。后周軍隊俘獲大批南唐水軍將士,轉(zhuǎn)而訓(xùn)練后周水軍。李璟賴以與柴榮博弈的水戰(zhàn)優(yōu)勢,瞬息之間化為烏有。柴榮大軍雄峙江北,開鑿老鸛河連通長江。南唐投降后周,已經(jīng)迫在眉睫。這個時候,李璟又動開心眼兒啦。人家是坑爹,李璟是坑兒。 李璟不想背負投降皇帝的名聲,就想讓自己的大兒子、太子李弘冀接替皇位。然后,由李弘冀出面向柴榮投降。柴榮想都不想,直接拒絕——為了你這么點兒破地方,老子從你的保大十三年(公元955年)撕巴到你的交泰元年(公元958年),耽誤了多少事兒?契丹還在燕云十六州戳著哪,你磨嘰啥?我給你一頂“江南國主”的桂冠,你戴著趕緊投降。再啰嗦,老子直接打下你的金陵城! 李璟知道自己這一次是裝昏脫不過死了,萬般無奈之下具表投降。南唐江北所有土地揚州、泰州、滁州、和州、壽州、濠州、泗州、楚州、光州、海州、廬州、舒州、蘄州、黃州,盡歸后周。國家已滅,年號必除。南唐自投降后周的那一刻起,只能夠沿用后周年號。 李璟的太子李弘冀,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心高氣傲之人,往往都不具備“打掉門牙和血吞”的忍辱負重潛質(zhì)。舉國投降后周的殘酷現(xiàn)實已經(jīng)讓李弘冀錐心泣血,國內(nèi)脫離了正常軌道的政治斗爭更是讓李弘冀心如死灰。李弘冀眼看著國內(nèi)宋齊丘、陳覺一伙群魔亂舞,嚴續(xù)、鐘謨各自拉起一支人馬和宋大魔、陳三魔們對著干。而嚴續(xù)、鐘謨這兩支人馬,又“聚似一團火 散似滿天星”,更覺得復(fù)國無望。 在宋齊丘流放青陽——賜死,陳覺流放饒州——殺死以后,李弘冀于顯德六年(公元959年)九月去世。這個可憐的孩子,出生日期竟然沒有人知道。他到底經(jīng)歷了怎樣的磨難,走過了怎樣的坎坷,如今已經(jīng)沒有人傳說了。 李弘冀去世以后,李璟做了兩件大事——一,指定其第六個兒子李從嘉(李煜)為吳王,以“尚書令”之職參與政事,入住東宮。二,遷都。李璟為什么要遷都?我認為是被趙匡胤給嚇得。前文已經(jīng)說到,趙匡胤乃后周世宗柴榮麾下第一悍將。再加上身邊有不世出的一代名相趙普輔佐,簡直能夠讓天地變色、鬼哭神號。 南唐保大十三年(公元955年)至南唐交泰元年(公元958年),趙普輔佐著趙匡胤,幫助后周世宗柴榮一套組合拳把李璟從南唐皇帝打成“江南國主”。盡占南唐江北國土以后,后周顯德六年(公元959年),趙匡胤、趙普又跟隨柴榮兵發(fā)燕云十六州。趙匡胤一馬當(dāng)先,取寧州,奪孟津關(guān),下瓦橋關(guān),收鄚州,入瀛洲,所向披靡。 即使趙匡胤“披靡”如此,后周大軍也沒有走到契丹盤踞的“燕云第一州”——幽州。為什么呢?因為柴榮病倒了。柴榮一個精精壯壯的漢子,不病龍虎樣,一病入膏肓?;实鄄≈?,幽州肯定是來不及打了。后周大軍趕緊回撤,保護著柴榮返回后周首都汴梁(今河南開封)。 柴榮于顯德六年(公元959年)六月初回到汴梁,進行了一系列人事安排。其中之一,就是提拔趙匡胤為檢校太傅、殿前都點儉。這就等于,柴榮是向趙匡胤托孤了。顯德六年(公元959年)六月十九日,后周世宗柴榮去世,年僅39歲。 趙匡胤和執(zhí)掌朝政的三位宰相范質(zhì)、王溥、魏仁浦一起,在柴榮的靈柩前面擁立柴榮的長子柴宗訓(xùn)繼承后周皇位。柴宗訓(xùn)多大年紀?7虛歲。顯德六年(公元959年)七月,連皇位都沒有坐熱乎的柴宗訓(xùn),突然把趙匡胤降職為歸德軍節(jié)度使。 柴宗訓(xùn)為什么要貶黜趙匡胤的官職呢?一個7虛歲孩子干出來的事情,咱們大人上哪兒猜去!后周的這一次針對趙匡胤的人事變動,向趙匡胤和趙普發(fā)出了示警信號——一道詔令就官職全無,再一道詔令是不是就性命全拋呢? 趙匡胤在趙普的運作籌劃下,經(jīng)歷了謠言敵情——智捧虎符——陳橋兵變——亡周興宋一系列緊鑼密鼓的步驟,順利登上皇位創(chuàng)建大宋。變身宋太祖之后,趙匡胤不急著攻打契丹了。如炬目光,深情地注視著廣袤的中華大地。李璟知道完了,弄不好自己還得在上繳“南唐皇帝”榮譽稱號給柴榮之后,繼續(xù)上繳“江南國主”榮譽稱號給趙匡胤。 李璟是真害怕了——人,總不能夠兩次跌進同一個坑里,摔得鼻青臉腫吧?趕緊走,走遠點兒,爭取用空間贏得時間。一旦趙匡胤兵鋒再起,自己飛傳一道詔書,就可以把“江南國主”的位子讓給兒子李從嘉(李煜)。至于李從嘉(李煜)以什么樣的心態(tài)和姿態(tài)去和趙匡胤打交道,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啦。 南唐的好地方當(dāng)年都被柴榮占領(lǐng),如今又都被趙匡胤接收。李璟要遷都,往哪里遷呢?只有洪州可以去。洪州是哪里?。亢橹菔墙袢罩喜?。南昌比南京……算了,我也不說了,大家自己進行比對吧。 李璟雖然被柴榮廢除帝號,成為“江南國主”。但是,南唐的廣大干部群眾不像某些江湖組織,換個領(lǐng)導(dǎo)就把心目中的老大也換掉了。李璟遷都,除了輔佐留在金陵監(jiān)國的吳王李煜一班人馬之外,絕大部分南唐官員拖家?guī)Э诟S李璟進入洪州。 洪州是李璟為了遷都,急急忙忙升格的縣級市。諸事諸情,就沒有一個完備的。生活環(huán)境也好,工作環(huán)境也罷,處處捉襟見肘。用一句比較形象的話來比喻,即:“不是驢不走,就是磨不轉(zhuǎn)。” 南唐的文武百官及其家人遷到號稱“南都”的洪州,生活水準呈斷崖式跌落。住宮殿的,改住瓦舍;住瓦舍的,改住茅屋;住茅屋的,改住草棚;住草棚的……賈母在薛寶釵的屋子里面說:“我們這些老婆子,越發(fā)地該住到馬圈里面去了!” 隨遷的南唐官員們實在是撐不住了,怨聲載道,人人思歸。官員們口里有怨言,心里思故鄉(xiāng),還可以跟李璟發(fā)發(fā)牢騷。李璟將一把好牌打得稀爛,瘀積胸中的痛苦和憂傷、煩惱和悲涼,跟誰說去?郁悶煎熬之下,李璟于建隆二年(公元961年)二月去世,終年四十六歲(倒是比柴榮活得時間長)。 李璟去世,李從嘉(李煜)榮膺“江南國主”。說到李煜(公元937年——公元978年),單就這個名字而言,于我就是故事。遙記當(dāng)年,不足7周歲的我,讓我爺爺“呼哧”一拔苗,讓我父親“撲通”一蹲苗,徹底蒙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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