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吧，兄弟

山東 / 王立場

我二叔的命真苦??！幼年時因病瘸了一根腿，中年時又壞了一只眼。身體的殘疾帶來了諸多不便，卻難比家庭的不幸！由于父輩弟兄們多和家境寒窮的緣故，二叔找了一個有點傻的女人當(dāng)媳婦，在他們那個時候用農(nóng)村人的話說至少成家了，沒有打光棍，能夠傳宗接代了。伴隨著孩子們降生，二叔的生活就像二萬五千里長征，開始了水深火熱的日子。

由于智障，我的嬸子只管生不管養(yǎng)，為二叔生了四個孩子:兩個女兒，兩個兒子。兒女雙全應(yīng)該是多么幸福的家庭。二叔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四個孩子是他用桔子汁桔子粉養(yǎng)大的，到現(xiàn)在我很佩服二叔是怎樣一步步熬過來的。上天卻和二叔開了個大玩笑，或許是遺傳的關(guān)系吧，大女兒天生就是個啞巴！但她很心靈，長大了也能給二叔燒火忙飯，干些農(nóng)活，到了出嫁的年齡也嫁出去了，日子過的也算可以。二女兒初中畢業(yè)后干了幾年莊稼活，找了婆家，婚后的日子不盡人意。大兒子從小學(xué)到初中，學(xué)習(xí)成績是名列前茅，但不知何故卻患了精神病，在家砸這砸那，沒辦法只好把他送進精神病院，一直到現(xiàn)在還呆在里面，十一二年了。我聽說二叔的二女兒也住過精神病院，我就奇怪了，二叔這是咋的了，好不容易把孩子們拉扯大，咋都這樣哩，二叔你得罪了哪路神仙啊？二叔的小兒子很乖巧，他是我們這個家族第一個大學(xué)生。一家人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脫離這個家庭，出類拔萃。

在二00七年的上半年，也就是我叔的小兒子下半學(xué)期快畢業(yè)時，我去二叔家詢問小兄弟的近況，二叔說寒假結(jié)束后，他拿了六千塊錢的學(xué)費回學(xué)校了，但學(xué)校到現(xiàn)在沒有見到這個人，不知道干啥去了，也沒有往家里打電話，誰知道咋了？就這樣一直到了二0一0年的五月份。我記得大概是五月的二十九號吧，我到村支書家開了一個證明，村支書告訴我這里有一封二叔的信，讓我給二叔捎回去。我一看來信地址是青州市公安局的，心里咯噔一下:青州市公安局為啥給二叔來信？好奇心讓我當(dāng)時拆開信，里面有一張逮捕證，大體意思是二叔家的小兒子因犯故意傷害罪，被青州市公安局逮捕拘押。我急匆匆趕到二叔家把信讓他看了一遍，二叔看完光說這可咋辦，這可咋辦。我說二叔你別著急，我去找村支書商量一下，最起碼咱知道了他的下落，比這兩三年聯(lián)系不上要強。就這樣在六月一號我們一行四人來到了青州市公安局。在青州市公安局我們找到了經(jīng)辦此案的法治大隊大隊長，人家簡單的說了一下事情的經(jīng)過。原來我這個小兄弟在海闊天空洗浴中心打工，因小事和東北的同事打架，被對方打掉一個門牙后失去理智捅了人家十一二刀子，幸好對方?jīng)]有致命傷。經(jīng)海闊天空老板和當(dāng)?shù)鼐缴塘?，捅人的關(guān)半年刑拘，挨捅的自己掏藥費。最后大隊長說，給孩子留下點錢和衣服，半年很快就到。于是二叔給孩子留下了伍佰塊錢和衣服，看守所不讓探望，我們就回家了。在路上我對二叔說，半年很快的，吃一塹長一智，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由他吧！

在二0一0年的十二月份，左等右等不見小兄弟回來，我又去問我的二叔。二叔說:唉，咱的家庭孩子愁得慌，為啥大學(xué)沒有上完啊，你看我一瘸二瞎，恁嬸子癱瘓在床，家不是那家人不是那人，就是他從看守所出來一回到家，他一樣還走，我就擔(dān)心他回來不走，再像他姐姐和哥哥一樣得上精神病，那咱這個家就死心塌地的完了，聽天由命吧，愛咋咋地。說實在的，當(dāng)時我覺得二叔的心有點狠，但他說的有道理，我長嘆了一口氣，走了。

二0一七年的三月二十三號下午，我正在給客戶裝車，我的老娘來了對我說，你知道你二叔家的孩子回來了嗎？我問老娘哪個??？是住院的還是沒有信的哪個??？老娘說老小啊，終于家來了。我說娘啊你先去看看，等我送完煤我就過去。我回到家騎上摩托車就去了二叔那里，小兄弟沒在家，聽二叔說他去看望在精神病院的哥哥了。稍等一會，我的小兄弟家來了，很不錯，人變白了長胖了，小兄弟說哥哥好幾年沒見你變老了。說過幾句客套話后，我對他說到，今晚哥哥請你吃飯，一來為你接風(fēng)洗塵，二來啦啦你這些年的經(jīng)歷，咱這就走。我?guī)е麃淼铰愤叺目觳?，邊吃邊聊了起來。我問他到底在幾月份出來的，出來以后為什么不回家？弟弟說到:我也記不清了，好像是在十一月底吧，我出來以后，手里一共三十塊錢，便去了濟南，在濟南找工作，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一直干到現(xiàn)在，出來以后想想自己做的事，真后悔呀！大學(xué)沒有上完，又捅了人沒有臉回家啊，總覺得對不起家里人，所以那幾年沒有回家。我對弟弟說:你受苦了，但生活把你磨煉了。在二0一0年的時候，你應(yīng)該回家，但你沒有回來，我一直以為東北人在你出來的時間把你截下，又難為你了。弟弟說，哥哥多心了，雖然我的大學(xué)沒有上完，我學(xué)的知識卻用上了，我現(xiàn)在打工的地方是專門制造家具的，我給人家看圖紙下料，管吃管住工資在六千左右，我覺得挺好了，我才有臉回家，看一下我的親人們，畢竟我十一二年沒回來了，再一個把我的戶口給落下。我對弟弟說:弟弟好好干吧，你看看你的爹娘，再看看你的姐姐哥哥，你是最好的，你已經(jīng)犯了一次錯了，人有幾個好青春，幾個好時候？現(xiàn)在年齡不小了，珍惜現(xiàn)在努力拼搏，干出一番成績來，我們雖然是特殊的家庭，不要再被家庭拖累了！你的最好就是對家庭的最好報答！現(xiàn)在都有手機了，存上親人們的電話號碼，隔三差五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家里如果有特殊的事情也能聯(lián)系到你。老人家快七十歲了！哥哥盼著你下次從濟南來時，開著轎子帶著你的老婆孩子，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來，多么給老人家長臉??！弟弟，好好的干吧！

那晚，我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