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兩大悲?。合氲玫降牡貌坏剑幌氲玫降牡玫搅恕?。 說這話的人是被稱為‘’千年一人‘’的奧斯卡·王爾德。他機智尖酸、思想犀利,他恃才桀驁、作風大膽;他兼顧世俗和藝術,揮灑財富與浪漫,坐擁顏值和才華。他像穿戲服一樣自如地轉換自己的身份角色,他是詩人、作家、童話家、劇作家,他是時尚家、花花公子。 ‘’我曾是時代藝術和文化的象征;諸神幾乎已賜予我一切:天賦、名望、地位;卓越的才華和非凡的智力。我使藝術成為哲學,哲學成為藝術。我轉變了眾人的思想和萬物的色彩‘’。 ‘’人生贏家‘’王爾德的大半個人生,做什么成什么,想要什么得到什么。只有一件事、一個人,他一生執(zhí)迷,卻未曾真正擁有過。 37歲時,王爾德遇到了21歲的阿爾弗雷德·道格拉斯(昵稱波西)。 如同他在《道林·格雷的肖像》中描繪的場景:當我們四目相對,我感覺自己頓然蒼白失色。一種難以理解的恐怖感攫住了我。我意識到自己面對著的是一個純粹的如此令人迷醉的人,如果我縱容自己沉溺其中,那么我的全部天性、我的整個靈魂,甚至我的藝術本身,都會被它吞沒‘’。 王爾德遇見了他的阿多尼斯,立刻為之沉淪,因為‘’只有膚淺的人才不以貌取人吶‘’。 ‘’道林·格雷‘’的誕生,預言了王爾德的宿命。 19世紀保守的英國,那份不敢說出名字的愛,是不容于世的人性。可愛從來就沒有道理,它無關世俗道德,無關年齡性別,它主觀直覺,只關乎內心感受。 愛的目的就是愛,不多也不少。 當愛被常倫和世俗綁架時,要么放棄自己,要么以身、以心挑戰(zhàn)世俗。王爾德選擇了后者,因為他天生就是個離經(jīng)叛道、特立獨行的人嘛。 只是被愛的總是有恃無恐,卻不懂得被愛是一種奢侈的幸福。波西‘’恃靚行兇‘’,把王爾德當成反抗他父親的武器,王爾德成了波西父子對抗的犧牲品。縱使'不倫之戀‘’使王爾德淪為階下囚,在獄中他仍念念不忘之: ‘’只希望我的片言只語你能讀到,只希望被擊碎的愛的殘音你能聽見。如果你拒收我的信,我也會一如從前地寫,以便讓你知道:無論滄海桑田,總有我的信在等你閱讀。” 洋洋灑灑五萬長言,《自深深處》,把一封告白信寫成了一本書,寫在王爾德一生中最黑暗最艱難的歲月。一封男人寫給男人的長信,滿滿的糾結不甘,深深的怨瞋癡執(zhí):是對愛而不得,恨亦不能舍的折磨,是對自己的撫慰和救贖。 ‘’我寫這封信不是為了要將痛苦注入你的內心,而是為了將痛苦從我自己心中驅走。為了我自己,我也必須原諒你‘’。 ‘’一個人,不能永遠在胸中養(yǎng)著一條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靈魂的園子里栽種荊棘‘’。 ‘’如果你能給我一點幫助,我可以毫無困難地原諒你。無論你對我做了什么,我都樂意原諒你‘’。 你薄情寡義,我情深義重,你任性自私,我包容大度;無數(shù)次的被傷害背棄,無數(shù)次的原諒寬恕。因為‘’所有漂亮的人都是被寵壞了的,這正是他們吸引他人的秘密所在‘’。 擺脫誘惑的唯一方法是向誘惑屈服。除了誘惑,我可以抗拒一切。 王爾德這句話定是說給他自己的。他可以抗拒名利、財富,卻無法抵御“美”的誘惑迷局,哪怕這盛世美顏之下,有一副嬌縱的性格,一顆病態(tài)的靈魂。 ‘’我們正在毀滅彼此的生活,你正將我徹頭徹尾地拖垮,而我顯然也無法帶給你真正的快樂,我們兩人必須徹底分離,永不相見‘’。 “我本該把你從我的生活中甩掉,就像從衣服上抖掉一根扎人的刺”;“不幸的是,我在你的身上花去了一生”。 不知道老王信中對波西的怨言指責是否屬實,他是為了剖析自己,還是要讓波西感到慚愧?是控訴自己的憋屈,亦或是要拯救波西?他的眼淚、怨恨,他的撕逼、絕望,集中到一點都只是—— 你為什么不給我寫信呢?! 你怎么能不來看我呢?! “雖然你我間多舛可悲的友情關系以我的身敗名裂告終,然而我們昔日的情感,卻常??M繞我心。你一直在花海中徜徉,而我曾經(jīng)的美麗世界已黯然失色、了無生機‘’。 他恨恨道:你的冷漠,你的世故,你的無情!唯有你,漠然旁觀,鴻雁無影,音信全無! 都說恨使人眼盲,愛又何嘗不是呢?就像飛蛾一樣,明知道會受傷還是會撲到火上,飛蛾就是那么傻。 我知道你輕佻、愚蠢、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 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 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依然愛你。 王爾德,這個極致的唯美主義者,終也是被世俗的美給掀翻啦。 愛也好,恨也罷,哪一份感情不是愛恨交織的呢。王爾德或許愛的是他自己,恨的也是他自己。他愛波西,愛他獨具天賦的美,愛非世俗的一切,更愛自己對青春的征服;他恨波西,恨他的任性自私貪婪虛榮,恨自己無法影響他,更恨自己擺脫不了他,滿心痛楚卻仍甘之若飴。 可愛有什么錯呢?如果問王爾德后不后悔與波西在一起——即便他口口聲聲,不厭其煩地說:我要遠離你——他最終的答案應該仍舊是否定的。 世間有些人注定捆綁在一起的,他們糾纏不休,離合聚散。這不是緣分,這是命運。 波西是他致命的誘惑,是他戒不掉的罌粟,最終要了王爾德的命。而王爾德亦相信:‘’或許冥冥之中,我是被上帝挑選來教給你一個更燦爛的秘密:痛苦的含義和蘊含在痛苦中的美麗‘’。 命運似乎為他儲備了極度的歡愉和極度的悲傷。 王爾德,畢竟是王爾德,雖身在陰溝,仍要仰望星空,為自己的靈魂找一處棲息地。萬言長文,不僅僅是字字句句追憶和審視自己的情殤之路,他將更深刻的筆觸伸向愛與寬容、現(xiàn)實與靈魂、藝術與宗教;他談到了生命的悲苦,苦難的意義,他暢想藝術的神圣,朝拜耶穌的詩意,更思索生命智慧的本義。 盡管他知道,薄情粗鄙,思想完全不在一個境界的波西不會回信,亦不能懂,他依然要為愛唱最后的贊歌 這苦海無涯的世界正是為了證明某種愛的存在 如果世界真的由悲傷建成,那也是由愛之手創(chuàng)建 渺小的憂傷和渺小的愛壽命很長,偉大的憂傷和偉大的愛卻毀于自身的過于豐盛強烈 “想到出獄的當天,花園中將是金鏈花和丁香花爭相怒放的時候,我便高興得發(fā)抖。我將看到,風過處,一邊流金溢彩風姿搖蕩,另一邊則舞動簇簇淡紫,為我在空中撒滿清香?!?/p> 王爾德出獄后,與波西再度相見。愛陰魂不散,怎能不舊情復燃!是無法忘情?是心有不甘?還是覺得他和波西欠世界一個交代?最后的最后,王爾德還是敗給了‘’the love that dare not speak its name'。波西扎心道:“如果你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爾德,那一切都不再有趣?!?/p> 1900年11月30日,46歲的王爾德孤獨地死在巴黎的左岸旅店?!也幌肴ヌ焯?,我的朋友都不在那里‘’。 張揚不羈的金句王,把玩出那么多耐人尋味的妙語連珠,熬制出那么別有滋味的毒雞湯,卻有一個別處的自我,肆意揮霍他的天賦和生活,尋覓與毀滅著天生的一切。 人無論渺小還是偉大,都不能被毀滅,除非是他自己動手毀滅自己。 我王爾德,要么臭名昭著,要么名揚天下。 這世上比被人議論更糟糕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沒人議論。 他,如愿了。 后人終將他們二人的名字一同銘記。 王爾德的人生和他不朽作品中的人物交相輝映,難以區(qū)分。 有一種愛,縱使你負我千遍,我亦不曾有不愛你的選項?;蛟S,在他看來,愛就是宗教,值得自己經(jīng)歷所有苦難去信仰,值得自己一生求索企圖把握。倘若沒有愛,我們的靈魂又能安放在哪里呢? ‘’我把我的整個靈魂都給了某個人,而這個人似乎只把它當成一朵花,插在外套紐扣孔里,只是裝點他虛榮心的一個小飾品,夏日的一種點綴‘’。 如夜鶯泣血的玫瑰,愛,只有獻給愿意接受它的人,才會是一朵永不凋零的玫瑰花。 2019.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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