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煉之字的詞性煉字非易事,江順治在《續(xù)詞品》說:“千鈞之重,一發(fā)系之;萬人之眾,一將馭之。句有長短,韻無參差。一字未穩(wěn),全篇皆疵”。那么所煉之字的詞性有無特殊之處,讓創(chuàng)作與鑒賞有跡可循呢?有些學(xué)者認(rèn)為古詩煉字之妙皆在動詞,只有動詞才能讓詩句精煉傳神,事實卻不盡然。當(dāng)然,不可否認(rèn)的是動詞在歷來詩人所煉之字中確實占有很大比重。動詞在煉字藝術(shù)中較為常見,寫的非常好的也很多,最為人所熟知的莫過于“推敲”的故事,這是一個關(guān)于苦吟,關(guān)于練字,更是關(guān)于錘煉動詞的故事。其它的如李白“曉戰(zhàn)隨金鼓,宵眠抱玉鞍”中的“隨”和“抱”,杜甫“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中的“濺”和“驚”,都是傳誦至今的錘煉動詞的佳句。楊仲弘說杜甫“暝色赴春愁,無人覺來往”兩句詩:“非煉‘覺’‘赴’字,便是俗詩,有何意味耶?”也有前人說:“暝色赴春愁。下得赴字最好,若下起字,便是小兒語也。無人覺來往。下得覺字大好。足見吟詩,要一兩字工夫。’觀此,則知余之所論,非鑿空而言也?!?/section>還有如杜甫的“輕燕受風(fēng)斜”和“細雨魚兒出,微風(fēng)燕子斜”,其中“受”、“斜”、“出”三個動詞頗為精煉傳神,描寫雨細魚歡,燕子迎風(fēng)斜舞的場景,曼妙自然,生動貼切。因為煉字之于動詞在古典詩歌中較為常見,這里就不再贅述。虛詞是沒有詞匯意義的,能把虛詞寫活,需要很深的文學(xué)功底,而杜甫卻能運用自如。虛活字極難下,虛死字尤不易。蓋雖是死字,欲使之活,此所以為難。老杜“古墻猶竹色,虛閣自松聲”。及“江山有巴蜀,棟宇自齊梁”,人到于今誦之。予近讀其《瞿塘兩崖》詩云:“入天猶石色,穿水忽云根”,猶、忽二字如浮云著風(fēng),閃爍無定,誰能跡其妙處。他如“江山且相見,戎馬未安居”,“故國猶兵馬,他鄉(xiāng)亦鼓鼙”,“地偏初衣裕,山擁更登危”,“詩書遂墻壁,奴仆且旌旄”,皆用力于一字。這里的”皆用力于一字”,指的是每句中的虛字,寫得都非常之好。從上面范晞文的話中,我們還能發(fā)現(xiàn),杜甫詩歌中的虛詞“猶”字似乎用得頻率較高,其實杜詩中的“猶”字有多種意義。第一種,相當(dāng)于文言的“亦”,白話“的”。如:《詠懷五百字》:“撫跡猶酸辛,平人固騷屑”,《新安吏》:“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以及《潼關(guān)吏》:“應(yīng)急河陽役,猶得備晨炊”。第二種,時間副詞,已、已經(jīng)。如《客亭》:“秋窗猶曙色,落木更天風(fēng)”和《北征》:“微爾人盡非,于今國猶活”。第三種,范圍副詞,只、獨之意。如《得舍弟消息》:“猶有淚成河,經(jīng)天復(fù)東注”。僅僅通過這些詩句中的“猶”字,我們也可見老杜用字藝術(shù)之深厚。另,杜甫的《蜀相》“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也有兩個字寫得非常之妙,即“自”與“空”。清人仇兆鰲的《杜詩詳注》中的評語說:“草自春色,鳥空好音,此寫祠廟荒涼,而感物思人之意,即在言外?!?/section>古代詩歌中很少有人關(guān)注名詞,被忽視卻不代表不存在,沒有價值。古典詩歌中名詞煉得好的諸如司空曙《喜外弟盧綸見宿》:“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對此句的煉字之妙處,很多古代學(xué)者都曾有過探討,如范晞文《對窗夜雨》卷四:詩人發(fā)興造語,往往不約而合。如“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王維也。“樹初黃葉日,人欲白頭時”。樂天也。司空曙有云:“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句法王而意參白,然詩家不以為襲也。韋蘇州曰:“窗里人將老,門前樹已秋”。白樂天曰:“樹初黃葉日,人欲白頭時”。司空曙曰:“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三詩同一機杼,司空為優(yōu),善狀目前之景,無限凄感,見于言表。余所見與茂秦不同。司空意盡,不如樂天有余味。“初”字“欲”字妙,有含蓄。老淚暗流,情景難堪,更深一層。以上舉韋應(yīng)物和白居易兩家與司詩同品煉字之高下。筆者以為數(shù)家之句,仍以司空為優(yōu)?!坝曛悬S葉樹”,妙在一“雨”字,“雨”增凄清之感;“燈下白頭人”,妙在“燈”字,“燈”現(xiàn)寒素讀書之風(fēng)。且昏黃搖曳之狀,與“黃”字呼應(yīng)。此其一也。秋雨乃有聲之物,暗夜則無聲之場,以動寫靜,愈見孤寂之感。此其二也。雨籠秋樹,燈困白頭,沉悶壓抑之情,揮之難去,不思又來。此其三也。再看杜甫《中宵》“飛星過水白,落月動沙虛”兩句,也有前人關(guān)于這兩句的不同評價,譚元春認(rèn)為“白”字妙,王嗣奭認(rèn)為:“只‘水’字妙。星飛于天,而夜從閣上視,忽見白影一道從水過,轉(zhuǎn)盼即失之矣。公即寫入詩,真射雕手。‘落月動沙虛’亦然。沙本白,而落月斜光,從閣上望,影搖沙動。靜則實,而動則虛,此如以鏡取影者。”這里筆者認(rèn)為“落月動沙虛”,是上弦月景象。上弦月上半夜升起,下半夜落下,月落沙暗,乃虛字之意。說明杜甫下半夜尚未入眠,愁思之深,可以想見。另“飛星過水白”,乃瞬間之景?!奥湓聞由程摗?,乃久立之象。古典詩歌中,形容詞的錘煉有時也能達到妙筆生花的效果,杜詩諸如“青惜峰巒過,黃知桔柚來”、“碧知湖外草,紅見海東云”、“翠干危棧竹,紅膩小湖蓮”以及“林花著雨燕脂濕,水荇牽風(fēng)翠帶長”等詩句中形容詞用的都非常好,他用一雙善于捕捉世間萬物的慧眼觀察著周圍世界。針對“林花著雨燕脂濕,水荇牽風(fēng)翠帶長”中的“濕”字,北宋學(xué)者王彥輔說:此詩題于院壁,‘濕’字為蝸涎所蝕。蘇長公、黃山谷、秦少游偕僧佛印,因見缺字,各拈一字補之:蘇云‘潤’,黃云‘老’,秦云‘嫩’,佛印云‘落’。覓集驗之,乃‘濕’字也,出于自然。而四人遂分生老病苦之說。詩言志,信矣。(仇兆鰲《杜少陵集詳注》卷六《曲江對雨》注引)安徽六安:高顏值古裝靚女花間輕舞 演繹中華傳統(tǒng)之美從仇兆鰲的這一段注引,可以看出杜子美用“濕”這個字時,定然是下過一番功夫?!皾瘛弊忠宰匀蝗?,林中花兒被春雨沾濕,艷麗之色,像被胭脂染過一般,姿態(tài)宛然俏麗。也有選本作“落”,然咀嚼再三,也不如“濕”字自然生動之妙。其它的如柳宗元《漁翁》“欸數(shù)乃一聲山水綠”中的“綠”字,韓愈說“六字尋常一字奇”,和王安石《泊船瓜洲》“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中的“綠”有異曲同工之妙,具有形神兼勝之美,兩者皆為后人津津樂道。沈德潛曾言:“古人不廢煉字法,然以意勝,而不以字勝。故能平字見奇,常字見險,陳字見新,樸字見色。”從諸多詩例來看,成功的煉字都是和煉意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的。煉字,就是使“意”——作者主觀的情思和作品所表現(xiàn)的生活具體化、生動化、縱深化與美學(xué)化,只有煉出具體生動的富于美學(xué)內(nèi)容和啟示性的字,才能使“意”具有感染人的力量。今天,跟詩享君一起品味古典詩詞里的練字藝術(shù)吧!笛中聞?wù)哿?,春色未曾看?/section>這首詩歌頌了戰(zhàn)士金戈鐵馬、奮勇戰(zhàn)斗的精神,以樂觀高亢的基調(diào)和雄渾壯美的意境反映了盛唐的風(fēng)貌,表達了詩人高尚的愛國情操。“曉戰(zhàn)隨金鼓,宵眠抱玉鞍”中的“隨”和“抱”這兩個字都煉得很好。鼓是進軍的信號,所以只有“隨”字最合適;“抱玉鞍”則顯示出枕戈待旦的緊張情況。這首詩描寫了春日長安凄慘破敗的景象,飽含著興衰感慨,體現(xiàn)掛念親人、心系國事的情懷,充溢著凄苦哀思。“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中的“濺”和“驚”皆經(jīng)過精心的鍛煉。春來了,鳥語花香,但由于國家遭逢喪亂,一家流離分散,花香鳥語反倒使詩人濺淚驚心,是典型的樂景寫哀藝術(shù)手法。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fēng)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這首散曲以多種景物并置,組合成一幅秋郊夕照圖,讓天涯游子騎一匹瘦馬出現(xiàn)在一派凄涼的背景上,從中透出令人哀愁的情調(diào),抒發(fā)了凄苦愁楚的漂泊之情。其中,“枯藤、老樹、昏鴉”的“枯”、“老”和“昏”字,就是錘煉的十分準(zhǔn)確形象的形容詞。“枯藤”、“老樹”,給人一種垂暮、滄桑之感;而“昏鴉”的“昏”字,意味隨著暮色的加重,思鄉(xiāng)之情也漸漸變濃。“古道西風(fēng)瘦馬”的“瘦”字,使人聯(lián)想到旅人奔波不息的艱辛、困頓和內(nèi)心的悲愁。馬皆如此,人何以堪?昨夜雨疏風(fēng)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這首小詞借宿酒醒后詢問花事的描寫,曲折委婉地表達了詞人的惜花傷春之情,語言清新,詞意雋永。“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無限凄婉,卻又妙在含蓄?!熬G肥”指雨后綠葉光潤、舒展、肥大;“紅瘦”指雨后紅花受損凋零,飄落不堪的樣子。“肥”、“瘦”二字特別傳神,體現(xiàn)了作者戀花、愛花、惜花的深刻程度,表達了詞人對春光一瞬和好花不常的無限惋惜之情。這首詩把美麗如畫的江南自然風(fēng)景和煙雨蒙蒙中南朝的人文景觀結(jié)合起來,滲透出詩人對歷史興亡盛衰的感慨。首句“千里鶯啼綠映紅”,將千里江南的大好處春光盡收眼底,顯得場面闊大,氣韻豐厚,而且緊扣題面《江南春》,因此深得歷代注家的稱賞。聽風(fēng)聽雨過清明。愁草瘞花銘。樓前綠暗分?jǐn)y路,一絲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曉夢啼鶯。西園日日掃林亭。依舊賞新晴。黃蜂頻撲秋千索,有當(dāng)時、纖手香凝。惆悵雙鴛不到,幽階一夜苔生。這是一首追悼昔日情人的詞,詩人追憶昔日,那樓前小道上的履痕足印,花前柳下的笑語輕聲,攜手分離處的黯然神傷,都勾起詞人難以消除的隱痛。其中“一絲柳,一寸柔情”,形成貼切的暗寓,使這種傷痛更加形象、更加感人。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詞人由眼前的落花飄零,流水自去寫起,到盼望鴻雁帶來丈夫的音信,抒發(fā)了對遠方丈夫的思念。其中“花自飄零水自流”中,兩個“自”字的運用,形象道出詞人無可奈何的傷感生。“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中,兩個副詞“才”、“卻”的使用,很真切形象地表現(xiàn)了詞人揮之又來、無計可消除的相思之情。候館梅殘,溪橋柳細。草薰風(fēng)暖搖征轡。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樓高莫近危闌倚。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此詞上闋寫行人客旅的思念,下闋寫居者對高樓的企盼和懸想,抒寫早春南方行旅的離愁。結(jié)尾兩句“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的“更”字用得很妙,因為登樓所見,不過是一望平蕪及平蕪盡處的綿綿春山,而行人早已在春山之外了,這就顯得兩人的感情愈加深厚,離別的苦痛愈益加重了。 3首煉字的經(jīng)典詩作第一首——《泊船瓜洲》[宋] 王安石 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shù)重山。 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詩人乘船路過瓜洲,懷念金陵(南京)故居,因作此詩。京口和瓜洲之間只隔著一條長江, 我所居住的鐘山隱沒在幾座山巒的后邊。 暖和的春風(fēng)啊,吹綠了江南的田野;明月喲,什么時候才能照著我回到鐘山下的家里? 詩人在詩作中十分注重用詞的準(zhǔn)確性、生動性與形象化,“綠”字原本是一個形容詞, 可在詩中卻是“吹綠”的意思,這在古漢語中叫做使動用法,是形容詞的動詞妙用, 足見詩人遣詞造句的非凡功力。 第二首——宋祁《玉樓春·春景》 東城漸覺風(fēng)光好??e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蠍矍Ы疠p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信步東城感到春光越來越好,皺紗般的水波上船兒慢搖。 條條綠柳在霞光晨霧中輕擺曼舞,粉紅的杏花開滿枝頭春意妖嬈。 總是抱怨人生短暫歡娛太少,怎肯為吝惜千金而輕視歡笑? 讓我為你舉起酒杯奉勸斜陽,請留下來把晚花照耀。 第三首——《早梅》唐代:齊己 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開。 風(fēng)遞幽香出,禽窺素艷來。明年如應(yīng)律,先發(fā)望春臺。 萬木禁受不住嚴(yán)寒快要摧折,梅樹汲取地下暖氣生機獨回。 皚皚的白雪籠罩著山村鄉(xiāng)野,昨夜一枝梅花欺雪傲霜綻開。 微風(fēng)吹拂梅香四溢別有情味,素雅芳潔的姿態(tài)令禽鳥驚窺。 明年如果梅花還能按時綻放,希望它開在眾人愛賞的春臺。 這是一首詠物詩。詩人以清麗的語言,含蘊的筆觸,刻畫了梅花傲寒的品性, 素艷的風(fēng)韻,堅強地盛開,并以此寄托自己的意志。其狀物清潤素雅,抒情含蓄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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