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欣賞

石濤，原姓朱，名若極，出家為僧后，法名原濟（1641年—1719年）。號石濤，又號苦瓜和尚、瞎尊者、濟山僧、清湘老人、清湘陳人、大滌子等。廣西全州人。

山水清音圖

石濤的畫在構圖上往往不落前人窠曰，以奇制勝，極富創(chuàng)造性。這幅作品就是一個例證。在錯落縱橫的山巖間，奇松突兀，橫亙在山巖之間，如龍飛鳳舞；一股瀑布從山頭上直瀉下來，穿越郁密的竹林和棧閣，沖擊山石，注入深潭，噴雪跳珠，動人心魄。兩位高士正對坐橋亭，默參造化的神機。用筆勁利沉著，用墨淋漓潑辣，山石以淡墨勾皴，用濃墨、焦墨破擦，多種皴法交織互施，節(jié)奏生動。全畫筆墨交融，化機一片。特別是滿幅灑落的濃墨苔點配合著尖筆剔出的叢草，使整個畫面蕭森郁茂，蒼莽幽邃，體現(xiàn)了一種豪情奔放的壯美。石濤山水中的點，是構成畫面氣勢和韻律的關鍵。他自己說：“點有風雪雨晴四時得宜點，有反正陰陽襯貼點，有夾水夾墨一氣混雜點，有含苞藻絲纓絡連牽點，有空空闊闊干燥沒味點，有有墨無墨飛白如煙點，有膠似漆邋遢透明點，更有兩點，未肯向學人道破，有沒天沒地當頭噼面點，有千巖萬壑明凈無一點。噫!法無定法，氣概成章矣?！?/p>

《山水清音圖》所描繪的明顯是黃山景色。石濤這件作品采用了他最擅長的“截取法”，在叢林中截取了幽閣深藏的一段景致，以特寫的手法繪出，傳達出一種深邃的意境。

花鳥圖冊之七

這頁梨花純以水墨寫出。枝葉以大寫意法，頗有拖泥帶水之意，簇族梨花卻以雙勾工細筆畫密密勾出，又以濃筆點破花瓣頭部，將畫幅的濃淡肥瘦豐富地表達出來，讓人想起“梨花一枝春帶雨”的妙境。題詩則云：“人說梨花白雪香，我愛梨花似月光。明月梨花渾似水，不知何處是他鄉(xiāng)?！卑牙婊ū茸髟鹿?，真是匠心獨運。他鄉(xiāng)游子，面對一樹潔白如雪的梨花，仿佛故鄉(xiāng)的月亮冉冉升起，月華如水。似故鄉(xiāng)，又不是故鄉(xiāng)!而心頭的這種懷鄉(xiāng)戀土之情卻在一種清新的語境、略帶戲謔的意味里表達出來。讀詩觀畫，意境得到無盡升華。

花鳥圖冊之八

石濤晚年用筆縱肆，墨法淋漓，格法多變，尤精冊頁小品；花卉瀟灑雋朗，天真爛漫，清氣襲人。又工書法，擅長詩文。這件桃花正是這種風格的典型。作品在畫幅上部自左至右伸出一枝花枝，畫出正反側三朵己開的淺色桃花，另有兩個花苞色沉。桃葉上下抑揚，生動顧盼，設色雅逸，畫面為之一活。更有題詩及跋云：“度索山光醉月華，碧空無際染朝霞。東風得意乘消息，變作夭桃世上花。如此說桃花覺得似有還無，人間不悟何泥作繁華觀也?！边@種詩意書法與畫互為生發(fā)的手法，是典型文人藝術的精華。

山泉

詩意畫是中國文人畫藝術的一大特色。晉人顧愷之作《洛神賦圖》即根據曹植《洛神賦》而創(chuàng)作，唐人王維更以“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而著稱。歷代畫人多從前人詩意中找畫材來進行創(chuàng)作以提升意境。這件作品是根據元代散曲家貫云石詠杭州虎跑泉的詞句來創(chuàng)作的“虎跑泉”。畫面表現(xiàn)了泉水從山崖曲折流注而下，泉口處大樹濃蔭蔽日，水閣中兩高士聽泉品茗。此畫的畫眼正是顆顆珍珠般跳動的泉水。正如題句云：“泉泉泉，亂迸珍珠個個圓，玉斧鑿開頑石髓，金鉤搭起老龍涎?！弊髌酚霉P老，施墨沉，意境幽。

黃山圖冊之六·臥龍松

這本黃山冊頁收藏于故宮博物院。沒有年款，亦無名款，只有鈐印。但從風格上看，還是可以看出是石濤早期在黃山時期所創(chuàng)作的、以游歷實景為感悟的作品。石濤一共在黃山周邊生活了十年，有記載的登臨黃山就有三次。黃山自古有不少有名的奇松，如迎客松、蒲團松、黑虎松等。這棵臥龍松也是名松，傳說在文殊道院，某日化龍騰云駕霧而去。此畫松后一人頗似石濤本人(石濤有自畫像可參看)，似乎正與行旅中人在述說這個傳說故事。從筆法看，比較輕靈秀潤，似受梅清畫風的影響。

搜盡奇峰打草稿

這是石濤的代表作之一。這幅畫起首處危崖層疊，中間群山起伏環(huán)抱,尖峰峭壁直接云天，奇巒怪石或橫或聳、錯落其間，山中溪流縈回，曲曲折折注入大江，卷尾一山屹立江心，煙浮遠岫，思出畫外。其間并點綴有蒼松茂樹，舟橋屋宇，以及各種人事活動一一幽居的高士正對客論道，覓詩的騷人則徘徊山徑，外出的游子剛剛啟動輕棹，村民們卻忙著罱泥積肥，人勤春早，愈加顯出山水有情，風景如畫。畫首石濤自題：“搜盡奇峰打草稿?！碑嬑驳目瞻滋?，有石濤于畫興之余所題寫的長篇畫論。此圖是他五十歲云游京師所作。圖中有一段對長城的描繪，這不僅是長城圖像首次在山水畫中出現(xiàn)，同時也印證了此畫的寫實性以及作者所提倡的師法造化“搜盡奇峰打草稿”的美學觀。

黃山圖冊之十四·桃花溪

桃花溪在黃山桃花峰下。這里山谷幽深，湍流激越，沿溪桃花簇簇，板橋架溪而過。春天來時，山谷一派錦繡燦爛。臨溪茅屋數(shù)椽，竹影扶疏，山巖青苔著痕，生機勃勃。此圖正寫出了這樣一番場景。樓屋人影似埋首讀書，磐石后一人策杖如來訪者，有深山訪隱者的意境。構圖直師造化，筆墨秀逸滋潤，是石濤這一時期的藝術特色。

黃山圖冊之十二·蒲團松

蒲團松是黃山名松，這張作品反映了三個學道者圍坐在古松頂盤曲的枝杈上極目遠觀的情形。黃山派名家梅清也有一幅《蒲團松》作品傳世，畫面右下為一人在松頂盤坐，左上角是山崖絕壁上的黃帝棲真處遺臺。前人比較了“黃山畫派”三位代表人物的黃山作品，有這樣的結論：“石濤得黃山之靈，梅清得黃山之影，漸江得黃山之質?！痹蕿橹嫛?/p>

黃山圖冊之八·始信峰

黃山云海為黃山四大特色，登黃山沒有不觀云海的。北海自然是觀云海的極佳處，另外也有多處是觀賞云海的好地方。此畫表現(xiàn)的是始信峰附近云海實境。作品表現(xiàn)了近處山崖凌空于云上，幾處石峰浮出云海，遠處奇峰絕巔點點如海上礁石，非常逼真地刻畫出黃山云海的奇絕。不是飽覽沃游者無法如此細膩地體察這里獨特的自然山水的形質并將其生動表現(xiàn)出來。特別是近處的勾云，更表現(xiàn)出黃山云霧的縹渺無常和變幻不定，達到了“與山川神遇而跡化”的境界。

觀音圖

這幅《觀音圖》作于康熙十三年(1674)，石濤時年三十三歲，當在宣城。從畫風看，這是一件早期受到梅清影響較多的作品。圖中觀音大士倚坐于巖石上，旁置凈瓶，瓶中是細柳一枝。觀音面相莊嚴，秀發(fā)飄動，衣紋如行云流水，山巖與秀竹的襯托，使整幅畫像呈現(xiàn)在一片寧謐空凈之中。石濤在人物畫的創(chuàng)作上也較前人有所發(fā)展，體現(xiàn)了不入流俗的高尚格調和創(chuàng)新精神。但具體創(chuàng)作時他又特別謹慎，曾自言：“至于人物，不敢輒作也?！狈鸺覍Ψ鸾淘煜裼泻芏嘁?guī)矩和要求，心神不定者不可為。而從石濤目前傳世的人物作品看，不少也與佛教題材有關。

細雨虬松圖

在石濤的傳世作品當中，這幅《細雨虬松圖》別具一格。這幅畫創(chuàng)作于石濤四十五歲左右，這個時期他的個人風格己經逐步形成，作品開始追求蒼勁繁密、厚重奇崛。而這幅《細雨虬松圖》卻是清朗秀逸，細膩謹嚴。此作在用筆上取法李公麟、倪瓚以及梅清，又具有強烈的個人面目，秀雅之中不失凝重，畫中的樹木很多，或挺拔直立，或盤曲錯節(jié)，形態(tài)各異，生動自然，山石樹木皆用墨筆勾勒，線條果斷干凈，具有強烈的書法韻味。整幅作品只是在極少處略加皴點，用淡淡的赭石與花青對畫面加以潤色，顯得既典雅又別致。其次，在景物的布局安排上也別具匠心。石濤從真山真水中汲取營養(yǎng)，捕獲靈感，借古開今，提出“我自為我，自有我在”的創(chuàng)作口號。這種以自我為中心，以表現(xiàn)自己的真實情感為目的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既切合實際又具有遠見卓識，是尤為可貴的。畫中記述：“子老道翁出宋羅紋紙，命予作畫，風雨中并識于華藏下院。清湘石濤濟山僧?！彼渭埾≠F難得，這也激發(fā)了石濤的創(chuàng)作情趣，或許也是他墨不輕下的原因。

杜甫詩意冊(選)

《杜甫詩意冊》是石濤根據杜甫詩句意境創(chuàng)作的一套冊頁作品。詩圣杜甫詩風沉郁頓挫，境界宏闊，多涉筆社會動蕩、政治黑暗、人民疾苦，表達了崇高的儒家仁愛精神和強烈的憂患意識。杜甫憂國憂民，人格高尚，是唐代最杰出的詩人之一，對后世影響深遠。杜甫作品以律詩最為著稱，大量名句多為對仗工穩(wěn)的對聯(lián)，很多畫家都喜歡以這些名句來作為畫題進行創(chuàng)作。如當代陸儼少就有《杜詩一百開冊頁》問世。石濤的這些冊頁也是對杜詩的筆墨表現(xiàn)。這里看到的“天畔群山孤草亭，江中風浪雨冥冥”這兩句寫秋景，兼喻客居之孤寂，象征著詩人心境陰沉、寂寥。畫中大筆斜勢掃出陰雨，江中孤舟逆旅益顯渺小，充分表現(xiàn)出旅途的艱險和心境的沉重。當代傅抱石慣寫風雨，也多有吸取石濤筆墨之處。

茆亭觀瀑

崖下觀瀑是山水畫中常見的題材。這件作品從筆法到屬款看，應該是石濤中晚期的作品。作品表現(xiàn)筑室?guī)f巖的高士獨自觀瀑的情形。畫幅前部是勾云與松林，后面則是巨大的巖石和高松。屋前懸崖上一瀑掛下，似可聽聞其轟訇的響聲。從巖石結構特點看，這應該也是表現(xiàn)黃山風景的作品。用筆凝重，墨色氤氳，略施石青，使畫面頓顯生氣。

平遠山水

這件山水小品是石濤五十歲以后的作品。作品展現(xiàn)了江南山水的平遠特點，從山石、緩坡、樹林與釣艇等形式和筆法特點來看，與黃大癡頗多契合，這里也可以看出石濤對大癡筆墨的學習和傳承。所見不同處，恰恰是石濤的這件作品用墨更加潑辣和濃重，樹木更加茂密幽深，己形成了石濤自家晚年特有的成熟面目。

深谷幽居

這件山水表現(xiàn)一高士深谷幽居的意境。時當秋色爛漫之時，煙嵐飄浮于山谷林間，益顯山深人少。有趣的是，這幅作品的設色與八大山人山水的設色頗為神似，或許也是石濤“師今人”的一個例證。石濤與八大山人從未謀過面，有書信來往，八大山人也有贈畫給石濤。石濤晚年建大滌草堂時，曾致書八大山人求畫掛中堂之山水畫，可見石濤對八大山人極為敬重。

波中涌山岳

石濤有踏海渡波的經歷，留下一批畫海的作品。這件作品是他根據友人屈大均的詩句“波中涌山岳，知是海鰍回”而創(chuàng)作的詩意圖。海鰍即是露嵴鯨，在海上游動時，遠遠看去就像浮出海面的小山。作品構圖上采用右實左虛，大筆寫出海邊山崖，以“拖泥帶水”法皴出石縫石面，點綴以松林屋宇。海面上點點帆影襯托出大海的遼遠。天邊墨韻染出的正是詩眼“海鰍”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