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看不懂,弘一法師的書法究竟好在哪? 難能可貴4個字最能體現藝術的價值。 因為難能,故而可貴。 一般人的書法作品為什么價值有限,就是因為一般人的學識、閱歷、精神境界很多人都可以達到。但是像弘一法師這樣才華橫溢,對于所有的藝術門類幾乎無所不精,取得的成就令人望塵莫及。是中國近代的一位藝術全才,涉獵非常廣泛,日文、英文、意大利文、話劇、油畫、素描、國畫、音樂、詩詞、書法、金石、圖案、廣告、無不精擅。 這樣的高度,是絕大多數人都無法企及的。 讀弘一大師的書法,我們能夠感覺到凡人不可及的那種境界。 弘一法師早期書法 李叔同在人生最輝煌的時刻遁入空門,動機是“去廟里長期研究佛經,從佛經里理出人生最上乘的理路”(與夏丐尊語),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業(yè)。 李叔同的風流倜儻首屈一指,加上集各類藝術才能于一身,自然為眾人所仰慕,當然也要面對千萬雙眼睛的挑剔。歷史證明:藝高必孤,藝大必迫。曲高則和寡,越是卓然超群越不被社會所理解和寬容。他以一種理性的認識,將自身與世界緊密相聯,探求生命價值呈現的積極方式。不與庸眾隨波逐流,追求思想的超驗意義。 弘一法師早期書法 我們看八大山人筆下的形象,諷刺的意味顯而易見,更多的是一種發(fā)泄,雖出世而并沒有達到超然之境。相比之下,弘一法師皈依自心,到了晚年更是超然塵外,了無人間煙火之氣,著眼文化思想,其高超的藝術語言、精湛的藝術素養(yǎng)和淵深的藝術造詣,開中國現代藝術之先河,他的藝術成就不啻為一座豐碑。 常為但以聯 書法是李叔同畢生的愛好,青年時期致力于魏碑的學習,出家前的書體秀麗、挺健而瀟灑,有明顯的《張猛龍碑》遺風。出家后的書風逐漸變得超逸散淡,愈到晚年愈加謹嚴平易、明凈安詳。他的書法脫胎于魏碑,而能加以雅化,筆勢靈動,逸宕開張,氣息古厚,溫婉清拔。特別是出家后的作品,沖淡質樸,自辟蹊徑,自成一體,如閑云野鶴,充滿了超凡的寧靜和淡遠氣息。弘一法師自云:“朽人之字所示者,平淡、恬靜、沖逸之致也?!彼臅íq如渾金璞玉,清涼超塵,精嚴凈妙,可謂是絢爛之極的平淡,閑雅沖逸,于樸拙中見風骨。境界枯寂、筆致散淡、結構古穆、氣息靜謐,充滿宗教哲學的玄遠幽思。 如來普賢對聯 弘一法師曾言:“士先器識而后文藝”,“應使文藝以人傳,不可人以文藝傳”。從事藝術創(chuàng)作,必須胸中先有器識,器識指的就是人格修養(yǎng),要有抱負擔當。目光遠大的人,不會汲汲于功名利祿;襟懷磊落的人,不會墮落于蠅營狗茍。氣宇宏闊,又廣之以文化修養(yǎng),這樣創(chuàng)作出的藝術作品才可貴。古人云,“文章一小道,于道未為尊”,藝術的最高境界必須以道德來充實。“上者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藝術的盡美與道德的盡善互為表里,在本質上是會通統一的。弘一法師道德高尚、人格偉大,像圣人一樣煥發(fā)出熠熠光彩。他的書法正是他一生追求心靈超越和人格圓融境界的寫照。 華嚴宗 李叔同有著深厚的中國傳統藝術修養(yǎng),他的書法在古典傳統的繼承和復歸方面,并非完全因襲泥古照單全收,而是以超邁的天賦,對傳統的借鑒經過了一番審慎地選擇、轉化,他對傳統頂禮膜拜的臨仿過程,也是重建與超越的過程。他的藝術探索有鮮明的時代性和民族性,注重藝術與人生的關系,對中國當代藝術的發(fā)展,有極為深遠的借鑒意義。弘一法師的藝術,傳遞出一種超越現實功利,追求心靈超越和人格圓融的詩意情趣。具有深厚的思想性和鮮明的民族特色,匡正人心,喚醒人們的家國情懷,代表了中國藝術創(chuàng)作的水平和高度。 極樂世界 阿彌陀佛 1919年前后,“藝術”又被稱為“美術”,因為“藝術”主要就是對于美的發(fā)現。古人認為,好的書法,靜而不躁,文而不野,潤而不枯,簡而不繁。越是樸實無華,越能體現出自然本真的藝術風貌?!敖k爛之極,歸于平淡”,在風云際會、滄海橫流的時代,弘一大師李叔同的藝術創(chuàng)作,猶如空谷足音,讓我們感受到這種境界。在“全面復興傳統文化”的今天,如何建設藝術理論的“中國風格、中國話語和中國氣派”,弘一大師的探索為我們提供了寶貴鏡鑒。 究竟清涼 弘一大師的書法是心靈的跡化,爛漫脫俗,讓人感到一種莊嚴的靜謐,質樸自然,沒有任何造作與夸張的修飾。與時下那些張牙舞爪、狂怒乖張、面目猙獰之作相比高下立判。大師心靈境界的升華,那種疏落空闊、文質彬彬的氣息,純然混一的境界,文雅雍容,一絲不茍,充滿稚拙爛漫的禪趣。一字一劃無不滲透著虔敬、樸素之心,將干凈、簡約的藝術之美發(fā)揮到極致。如明月清輝,細細品味,使人的心靈也歸于肅穆莊嚴。 弘一法師絕筆 李叔同是非常有名的書法大家,諸書皆成,以楷書為本,行書草書都有造詣。李叔同的一幅書法作品《放下》拍出四百多萬元的價值,這在書法藝術品里是非常難得的高價。 首先是因為李叔同的書法品質的確很高。李叔同精心修書法,精益求精,書法創(chuàng)作游刃能得上品,這幅名為《放下》的書法作品,用筆雄渾,墨色深沉,端正楷書雖然只是書寫兩字,但是兩字用筆,可觀諸多筆法精妙。 這幅書法作品背后有故事,是其價值能達四百萬元的原因之一。非常時期,不懂書法的愣頭青,在一位藏家家里抄得這幅作品,他眼淺無觀,隨手就要給撕毀。可是《放下》書法作品的藏主卻急中生智說:不要撕,這幅書法作品應該讀作“下放”,你撕了書法“下放”,其不是有違綱目嗎?一句話,把愣頭青嚇得不輕,趕緊把書法作品《放下》好好展平,不敢造次,這才讓人后有幸看到書法《放下》的真跡風采。 書法要寫好,至少有這樣幾個因素:靜而不躁,文而不野,潤而不枯,簡而不繁,整體上呈現出樸實無華、自然本真的藝術風貌。讀弘一大師的書法,我們能夠感覺到這樣一種境界。弘一法師:和尚假如只會寫字,其他的學問一點不知道,尤其不懂得佛好在靜而不躁 浮躁,是精神信仰上的無所適從、拜金主義和缺乏人性的惡性競爭,讓人們常常處在焦慮、無奈、沮喪之中。浮躁便是這種情緒和心結的外在顯現。 浮躁,表明我們的幸福指數并不高,它是一種多發(fā)和常見的病態(tài),是阻礙我們取得事業(yè)更大成就、獲得生活更高質量的大障礙,也是從事藝術創(chuàng)造(包括書法)的大邪魔。 看大師書作,你會感到一種莊嚴的靜謐。那些安穩(wěn)、妥帖的字,絕不像時下那些追求展廳效應人士的書法,張牙舞爪、狂怒乖張、面目猙獰(好此味者,或謂之“奪人眼球”、 “沖擊力” 、 “創(chuàng)新性”)。 弘一是如何讓自己的書法擁有這種靜謐氣息的呢? 首先是作者心態(tài)好。沒有安靜的心態(tài)寫不出安靜的字宋。弘一法師是在歷盡人生繁華后,由一翩翩濁世佳公子,自愿皈依佛門,自稱“朽人”的。絢爛之極歸于平淡,他皈依得徹底而純粹,徹底到超然塵外,成為一代律宗大家。他曾有多種才藝:書畫、金石、詩文、戲劇、音樂、藝術、教育。入空門之后,通通拋舍了,只留下書法作為傳播佛學思想的工具和途徑,他把書法看作符號或者即是佛法本身,他說: “我的字就是法,居士不必過分分別。” (王麗新《一輪明月耀天心》)因而它不是為書法而書法,為藝術而藝術,他更看重的是文字表情達意的功能,他不是在展覽或炫耀自己書法方面的造詣與才華。有了這樣的心,筆下自然一派肅然、寂然,平穩(wěn)沖淡,恬靜自適。 另一方面,則與他的書寫習慣相關。 他寫字多是行楷書,不講究大小參差、錯落有致,也不講究字與字之間的牽繞連帶。字的大小基本一致,而且筆劃的粗細變化亦不大。這樣的寫法易成“算子”。他是如何“破”的呢?通過字的欹側和每個字個別筆劃的強調。這種欹側和強調的幅度并不大,很好地把握了一個“度”。如果這個幅度較大,那就是“地震”、 “海嘯”,就談不上“靜”了。米芾的“刷字”、 “快劍斫陣”,黃庭堅的“長槍大戟”,那就“動”得厲害。 好在文而不野 野狐禪并非全要不得。在書法創(chuàng)作上,一些人為竭力打破固有的審美定勢,故意以粗魯、粗野的面貌出現。如傅山的書法美學觀就是一個例子: “寧拙毋巧,寧丑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真率毋安排”。但是這種面貌要內蘊著銳意革新的精神,要在對傳統的全面審視、清醒認識的前提之下,這樣的“野”才可能是一種張力,一種新生,可謂野其皮相而文其內核。如果是盲目地大膽妄為和為所欲為,只能寫出惡札。 觀弘一大師的書法,文文雅雅、一派雍容,那樣的內容(多是經文)就該配那樣的字。那不是華貴的廟堂氣,不是寒儉的山林氣,不是鋒芒畢露的才子氣,更沒有倫父愚氓的痞子氣。 弘一大師的書法常以對聯形式出現,內容取自佛教經典。字與字之間隔得較遠,大概有三分之二個字的距離,給人疏落空闊之感,一個字是一個字,文質彬彬,很好地體現出“計白當黑”的美感效應。 字距章法上體現了“文”,單獨一個字也體現了“文”。弘一的字,看上去“點”比較多,短的橫、豎,都讓他簡化為點了,如“普”字中“并(繁體)”的兩豎,“日”的下面兩橫, “眾(繁體)”字上面的兩豎等等?;瘷M、豎為點,即是“點到為止”,即是佛之“空”,道之“無”。 好在潤而不枯 潤往往墨太濃,墨太濃,則招“墨豬”之誚,書法史上徐浩、蘇軾、劉墉,都遭遇過這種偏激的譏刺。為此,蘇軾特別告訴人們他并沒有學過徐浩,而是稱自己的書法是“綿中裹鐵”,有骨有肉。 弘一大師的書法字形瘦長,即使無一渴筆,無一飛白,墨濃如漆,亦不嫌臃腫。如果像蘇軾那般取左右橫式開張,或如朱耷那般取方圓字態(tài),那極可能給人用墨過豐之印象。上下取勢,較好地解決了飽滿黑亮和態(tài)濃肥膩之間的矛盾。 弘一書法,字字筆筆,皆真真切切,一絲不茍,筆劃搭接都交待得清晰明白。仿佛稚拙,其實是爛漫的禪趣:每一字一劃,都滲透、灌注著他的虔敬心、樸素心。 墨分五彩,在中國畫中特別講求濃淡干濕,一些書法作者亦采用這種手法,讓自己的書法呈現出多姿多彩的深淺、枯潤、老嫩的變化,以期給人較強烈的視覺印象。而弘一只是一味地潤澤,達到一種純然混一的境界。 好在簡而不繁 “刪繁就簡三秋樹,領異標新二月花?!?(鄭燮)中國藝術都講“簡”。中國畫講簡,重寫意不重寫形,畫面塞得太滿,透不出氣來,被認為是失敗之作,這與西方美術不同。詩歌也是這樣,講求錘字煉句,以一抵十,漢語言文學中沒有太長的詩歌,沒有古希臘、古印度那樣動輒數萬、數十萬行的史詩。書法亦然,簡淡也是一種至美,一種至趣和追求。 書法史上,字寫得干凈、簡約的,朱耷是一個典型。 弘一大師的字也利索、簡潔。上面說的“橫豎”化“點”,實際上也是一種簡;一味潤澤,不求變化,也是一種簡:筆劃粗細的大致相同,不求中鋒、偏鋒的對比、筆劃寬窄的對比,還是一種簡。 還有一點,在弘一書法中,筆劃是能省則省,女口“愛”字不力口中“心”, “雨”字四點簡作兩點,等等。借用他的對聯,可謂“一即是多多即一,文隨于義義隨文”。 另外,弘一對橫劃的處理值得注意,起筆無跡,不經醞釀,執(zhí)筆即宋,猶如橫空出世、天籟之音,不能以常法度之。這也是一種簡。 弘一大師去世前三天,寫下了絕筆“悲欣交集”,以四個大字回顧和總結了自己的一生,真是簡練之至,意蘊豐贍之至。 從以上幾個方面的簡單分析中,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觀感:弘一大師的書法是質樸自然的,沒有任何造作與奢華,像一輪明月靜靜地懸在蒼穹,灑給人心以清輝。 妙峰在《弘一法師手書嘉言集聯·序》中云: “我們不難發(fā)現,弘一大師的作品沒有火氣,沒有刀斧痕跡,字如其人,不顯山,不露水,以‘平民’、‘布衣’泯跡于叢林之中?!?/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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