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宋書·彭城王義康傳》記載,南朝宋文帝劉義?。?07~453年)三十出頭就患上了一種虛勞病,“每意有所想,便覺心中痛裂,屬纊者相系?!薄皩倮k”是我國古代的一種喪俗,就是在一個人瀕死時,置新棉于其口鼻上,視其呼吸之有無以判斷是否死亡??上攵粍幽X子就心中絞痛欲死,足見宋文帝的病情是相當(dāng)嚴重的,無奈之下,他只好將革命工作交給自己的弟弟劉義康(409~451年)打理。 劉義康是宋武帝劉裕的四兒子,屬于典型的“官二代”,所以十來歲就開始當(dāng)官,20歲開始和司徒王弘一起共輔朝政。王弘身體多病,又遇事退讓,所以“自是內(nèi)外眾務(wù),一斷之義康?!边@位劉皇弟雖然沒多少文化,卻頗有些頭腦,不僅專攬朝權(quán),事無巨細自己一人說了算,還善于接納各路人物。府門前每天早上都停著數(shù)百輛車,來人即便位卑人微,他都不嫌棄,每每親自接待,“凡朝士有才用者,皆引入己府”。他還有個過人之處,就是記憶力極佳,“常所暫遇,終生不忘”,所以經(jīng)常在大庭廣眾下回憶曾遇到過的事情,“以示聰明”,眾人因此也都很佩服他。加上他擁有對地方官員的任免大權(quán),所以一時間“朝野輻輳,勢傾天下”,其屬下也樂于為他效力。 起初,宋文帝常犯虛勞病,劉義康每每都能“盡心侍奉,湯藥飲食,非口所嘗不進,或連夕不寐,彌日不解衣”。不過,大權(quán)在握的時間久了,人都會慢慢變得飄飄然起來。劉義康也不例外,10年過去,他在病怏怏的皇帝哥哥跟前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小心謹慎,“自謂兄弟至親,不復(fù)存君臣形跡,率心而行,曾無猜防”,以至于“四方獻饋,皆以上品薦義康,而以次者供御?!边@年冬天,皇帝哥哥吃著外地進貢的柑橘,覺得“形味并劣”,便隨口感嘆抱怨了幾句。一旁的劉義康沒心沒肺地接茬說,不會啊,我看今年的柑橘特別好。又趕緊派人回自己的府里取來柑橘,果然比皇帝哥哥吃的要大上三寸有余。 可以想象,得意忘形的劉義康等于是在皇帝哥哥的心口冷不丁地扎了顆釘子。貢品是奉獻給皇帝的東西,皇帝享用不完才會分賜給臣屬,而今劉義康的府里不僅藏有來歷不明的貢品,而且比皇帝享用的貢品的檔次還要高,這說明了什么?一者表明劉義康有不臣不敬之心,二者說明地方官員的心目中劉義康已經(jīng)具有超越皇帝的權(quán)勢。往深里說,這不分明是僭越篡位的前兆嗎? 不過,宋文帝畢竟要老謀深算一些,他知道劉義康羽翼已豐,急切間難以撼動其根基,因此并沒有就此發(fā)難,而是采取了隱忍的策略。劉義康這邊,所親信倚重的禁軍統(tǒng)帥劉湛、司徒左長史劉斌、主簿劉敬文、祭酒孔胤秀等,見宋文帝久病不愈,一邊黨同伐異,加緊準(zhǔn)備,一邊慫恿劉義康一旦皇帝駕崩應(yīng)該圖謀自立。這一切,病中的宋文帝都清清楚楚,于是暗中與稱病歸養(yǎng)的大臣殷景仁加緊謀劃。 殷景仁也是被排擠的對象,不過劉義康及其黨羽萬萬想不到的是,他雖然臥疾5年,沒機會見到皇帝,但他與皇帝之間卻“密函去來,日以十?dāng)?shù),朝政大小,必以咨之”(《資治通鑒》卷123),而且保密工作做的天衣無縫,沒有人知道他和病皇帝之間竟然在籌劃一場戡亂大戲。 元嘉十七年(公元440年)冬10月,做好充分準(zhǔn)備的宋文帝出手了,將劉義康黨羽一網(wǎng)打盡,并悉數(shù)誅殺。劉義康被降為江州刺史,貶黜到豫章(今南昌一帶),實際上等于幽禁了起來。10年后,元嘉二十八年(公元451年),宋文帝北伐失利,魏軍南下,宋室朝野擾動,文帝擔(dān)心別有用心的人“復(fù)奉義康為亂”,便派人持藥賜其死,劉義康不肯服藥,說:“佛教不許自殺,愿隨宜處分”,使者于是用被子將其捂殺。時年43歲。 顯然,在人生的最后10年里,經(jīng)歷過冰火兩重天的劉義康一頭扎進了“我佛慈悲”的夢幻中,以尋求心靈上的解脫。不過,他不知道,曾經(jīng)的那些碩大的貢柑所幻化成的釘子已經(jīng)深深楔進皇帝哥哥的心中,再也拔不出來。 驍騎將軍徐湛之,逵之之子也,與義康尤親厚,上深銜之。義康敗,湛之被收,罪當(dāng)死。其母會稽公主,(她是敬皇后所生)于兄弟為長嫡,素為上所禮,家事大小,必咨而后行。高祖征時,嘗自于新洲伐荻,有納布衫襖,臧皇后手所作也(敬皇后親手縫制);旣貴,以付公主曰:“后世有驕奢不節(jié),可以此衣示之?!敝潦?,公主入宮見上,號哭,不復(fù)施臣妾之禮,以錦囊盛納衣擲地曰:“汝家本貧賤,此是我母為汝父所作;今日得一飽餐,遽欲殺我兒邪!”(老姐救子。)上乃赦之。
吏部尚書王球,履之叔父也,以簡淡有美名,為上所重。履性進利,深結(jié)義康及湛;球?qū)医渲?,不從。誅湛之夕,履徒跣告球,球命左右為取履,先溫酒與之,謂曰:“常日語汝云何?”履怖懼不得答,球徐曰:“阿父在,汝亦何憂!”上以球故,履得免死,廢于家。(叔父救侄。)
義康方用事,人爭求親昵,唯司徒主簿江湛早能自疏,求出為武陵內(nèi)史。檀道濟嘗為其子求婚于湛,湛固辭,道濟因義康以請之,湛拒之愈堅,故不染于二公之難。(自我救贖。)上聞而嘉之。湛,夷之子也。
彭城王義康停省十余日,見上奉辭,便下渚;上惟對之慟哭,余無所言。上遣沙門慧琳視之,義康曰:“弟子有還理不?”慧琳曰:“恨公不讀數(shù)百卷書!”
初,吳興太守謝述,裕之弟也。累佐義康,數(shù)有規(guī)益;早卒。義康將南,嘆曰:“昔謝述惟勸吾退,劉班惟勸吾進;今班存而述死,其敗也宜哉!”上亦曰:“謝述若存,義康必不至此!”(朝廷一場清洗,展現(xiàn)眾生相,告誡后人,淡迫名利萬萬年。)
以征虜司馬蕭斌為義康咨議參軍,領(lǐng)豫章太守,事無大小,皆以委之。斌,摹之之子也。使龍驤將軍蕭承之將兵防守。義康左右愛念者,并聽隨從;資奉優(yōu)厚,信賜相系,朝廷大事皆報示之。(罪魁禍?zhǔn)妆緞⒘x康,很多人為他死了,他還活的滋潤,皇權(quán)罪惡之一也。)
久之,上就會稽公主宴集,甚歡;主起,再拜叩頭,悲不自勝。上不曉其意,自起扶之。主曰:“車子歲暮必不為陛下所容,今特請其命?!币驊Q哭,上亦流涕,指蔣山曰:“必?zé)o此慮。若違今誓,便是負初寧陵(劉裕)?!眳u封所飲酒賜義康,幷書曰:“會稽姊飲宴憶弟,所余酒今封送?!惫式K主之身,義康德無恙。
臣光曰:文帝之于義康,友愛之情,其始非不隆也。終于失兄弟之歡,虧君臣之義。跡其亂階,正由劉湛權(quán)利之心無有厭已。詩云:“貪人敗類?!逼涫侵^乎?。?font color="#ff0000">劉湛始作俑者,也是自作聰明。)
征南兗州刺史江夏王義恭為司徒、錄尚書事。戊寅,以臨川王義慶為南兗州刺史;殷景仁為揚州刺史,仆射、吏部尚書如故。義恭懲彭城之?dāng)。m為總錄,奉行文書而已(卻不敢過問政事),上乃安之。上年給相府錢二千萬,他物稱此;而義恭性奢,用常不足,上又別給錢,年至千萬。(還是奢侈。)
十一月,丁亥,魏主如山北。
殷景仁旣拜揚州,羸疾遂篤,上為之敕西州道上不得有車聲(文帝下令,禁止西州道上有車馬經(jīng)過,以免發(fā)出聲音,頗為關(guān)照。);癸丑,卒。(殷景仁(390年―440年),陳郡長平(今河南西華)人,東晉太常殷融曾孫,散騎常侍、左光祿大夫殷茂之孫,殷道裕之子,南朝宋大臣、文人。殷景仁年少時志向遠大,初為劉毅后軍參軍、劉裕太尉行參軍。他曾建議朝廷令百官舉薦人才,以其推薦人是否賢能作為他們升降依據(jù)。后歷任宋臺秘書郎、世子中軍參軍、主簿、衡陽太守、中書侍郎、侍中、尚書仆射、中書令、刺史等。死后追贈為侍中、司空,謚號文成公。殷景仁為學(xué)但不著文章,敏捷有思致,口不談義理,深識大體,對國家典章朝廷禮儀舊的規(guī)章制度,無不抄錄撰寫,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志在當(dāng)世的抱負。)
十二月,癸亥,以光祿大夫王球為仆射。戊辰,以始興王浚為揚州刺史。時浚尚幼,州事悉委后軍長史范曄、主簿沈璞。曄,泰之子;璞,林子之子也。曄尋遷左衛(wèi)將軍,以吏部郎沈演之為右衛(wèi)將軍,對掌禁旅;又以庾炳之為吏部郎,俱參機密。演之,勁之曾孫也。
曄有雋jùn才(富有才干),而薄情淺行,數(shù)犯名敎,為士流所鄙。性躁競,自謂才用不盡,常怏怏不得志。吏部尚書何尚之言于帝曰:“范曄志趨異常,請出為廣州刺史;若在內(nèi)釁成,不得不加鈇fū鉞。鈇鉞亟行,非國家之美也?!钡墼唬骸笆颊D劉湛,復(fù)遷范曄,人將謂卿等不能容才,朕信受讒言。但共知其如此,無能為害也?!?/div>
是歲,魏寧南將軍王慧龍卒,(王慧龍,生于東晉太元十五年(390年),卒于北魏太平真君元年(440年),太原晉陽(今太原市南郊區(qū))人。北魏著名將領(lǐng)。自稱是尚書仆射王愉之孫,散騎侍郎王緝之子。403年,荊州刺史桓玄代晉稱帝。第二年,北府兵將領(lǐng)劉裕起兵推翻桓玄,恢復(fù)晉朝統(tǒng)治,并掌握了軍政大權(quán)。王愉“既桓氏婿,父子寵貴,又嘗輕悔劉?!?,故在劉裕顯赫后,寢食不安,擔(dān)心遭到報復(fù),遂暗地與司州刺史溫洋密謀作亂。結(jié)果事機泄漏,被劉裕滿門抄斬。謚號穆侯。)呂玄伯留守其墓,終身不去。(呂玄伯本是劉宋刺客,卻被王慧龍人格魅力征服,為其守墓一生,成千古感嘆。)
魏主欲以伊馛為尚書,封郡公,馛辭曰:“尚書務(wù)殷,公爵至重,非臣年少愚近所宜膺受?!钡蹎柶渌瑢υ唬骸爸?、秘二省多諸文士,若恩矜不已,請參其次。”帝善之,以為中護軍將軍、秘書監(jiān)。
大秦王楊難當(dāng)復(fù)稱武都王。
文帝元嘉十八年(辛巳、四四一年)
春,正月,癸卯,魏以沮渠無諱為征西大將軍、涼州牧、酒泉王。
彭城王義康至豫章,辭刺史,甲辰,以義康都督江、交、廣三州諸軍事。前龍驤參軍巴東扶令育詣闕上表,稱:“昔袁盎諫漢文帝曰:"淮南王若道路遇霜露死,陛下有殺弟之名。"文帝不用,追悔無及。彭城王義康,先朝之愛子,陛下之次弟,若有迷謬之愆,正可數(shù)之以善惡,導(dǎo)之以義方,柰何信疑似之嫌,一旦黜削,遠送南垂!草萊黔首,皆為陛下痛之。廬陵往事,足為龜鑒??至x康年窮命盡,奄忽于南,臣雖微賤,竊為陛下羞之。陛下徒知惡枝之宜伐,豈知伐枝之傷樹!伏愿亟召義康返于京甸,兄弟協(xié)和,君臣輯睦,則四海之望塞,多言之路絕矣。何必司徒公、揚州牧然后可以置彭城王哉!若臣所言于國為非,請伏重誅以謝陛下?!保?font color="#ff0000">不知就里,純屬多事。)表奏,卽收付建康獄,賜死。
裴子野論曰:夫在上為善,若云行雨施,萬物受其賜;及其惡也,若天裂地震,萬物所驚駭,其誰弗知,其誰弗見!豈戮一人之身,鉗一夫之口,所能攘逃,所能弭滅哉?是皆不勝其忿怒而有增于疾疹也。以太祖之含弘,尚掩耳于彭城之戮;自斯以后,誰易由言!有宋累葉,罕聞直諒,(宋一朝幾代,很少有直言諫諍的人)豈骨鯁之氣,俗愧前古?抑時王刑政使之然乎?張約(三國時期,孫峻斬恪,張約揮刀向峻,峻急閃過,刀尖傷其左指。峻轉(zhuǎn)身一刀,砍中張約右臂。武士一齊擁出,砍倒張約,剁為肉泥。)隕于權(quán)臣,扶育斃于哲后,宋之鼎鑊(殺人法網(wǎng)酷刑),吁,可畏哉?。?font color="#ff0000">認為殺扶領(lǐng)育斷絕了骨鯁之臣。)
魏新興王俊荒淫不法,三月,庚戌,降爵為公??∧赶鹊米锼?,俊積怨望,有逆謀;事覺,賜死。
辛亥,魏賜郁久閭乞列歸爵為朔方王,沮渠萬年為張掖王。
夏,四月,沮渠唐兒叛沮渠無諱;無諱留從弟天周守酒泉,與弟宜得引兵擊唐兒,唐兒敗死。魏以無諱終為邊患,庚辰,遣鎮(zhèn)南將軍奚眷擊酒泉。
秋,八月,辛亥,魏遣散騎侍郎張偉來聘。
九月,戊戌,魏永昌王健卒。
冬,十一月,戊子,王球卒。己亥,以丹陽尹孟顗為尚書仆射。
酒泉城中食盡,萬余口皆餓死,沮渠天周殺妻以食戰(zhàn)士。庚子,魏奚眷拔酒泉,獲天周,送平城,殺之。沮渠無諱乏食,且畏魏兵之盛,乃謀西度流沙,遣其弟安周西擊鄯善。鄯王欲降,會魏使者至,勸令拒守;安周不能克,退保東城。
氐王楊難當(dāng)傾國入寇,謀據(jù)蜀土,遣其建忠將軍苻沖出東洛以御梁州兵;梁、秦二州刺史劉真道擊沖,斬之。真道,懷敬之子也。難當(dāng)攻拔葭萌,獲晉壽太守申坦,遂圍涪城;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劉道錫嬰城固守,難當(dāng)攻之十余日,不克,乃還。道錫,道產(chǎn)之弟也。十二月,癸亥,詔龍驤將軍裴方明等帥甲士三千人,又發(fā)荊、雍二州兵以討難當(dāng),皆受劉真道節(jié)度。
晉寧太守爨cuàn松子反,寧州刺史徐循討平之。
天門蠻田向求等反,破溇中;荊州刺史衡陽王義季遣行參軍曹孫念討破之。
魏寇謙之言于魏主曰:“今陛下以真君御世,建靜輪天宮之法,開古以來,未之有也。應(yīng)登受符書以彰圣德?!钡蹚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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