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蝶戀花·冬居

小閣簾垂風(fēng)勢惡。濁酒香溫暖，且解愁腸渴。宿醉將醒猶未可。酡顏愧對青爐火。
一夜西風(fēng)催雁過。月到明時，總被寒云鎖。望眼獨憐山水闊。誰令故土今蕭索。

381行香子·遣懷二首

歲暮凝寒。地異情遷。漫圖來、真靜真閑。北窗簾卷，不減清歡。看陰晴日，溟濛樹，有無山。
人生行樂，不是超然。笑浮云、富貴何年，豪情一往，莫負(fù)樽前。要醒還醉，歌且詠，舞而顛。

382又

一夜風(fēng)寒。落葉庭寬。聽迢遞、雨斷更殘。燈昏青壁，欹枕閑看。甚總無夢，似無淚，也無言。
軒窗簾幕，苦憶當(dāng)年。伴清幽、雪到梅邊。鴉啼夕照，莫近闌干。覺人偏散，歲偏暮，月偏圓。

383長相思·春

今何時。今何時。門外池塘浮鴨兒。波平楊柳垂。
夜何其。夜何其。花睡雕闌覺露滋。人歸有定期。

384前調(diào)·嘲人

山幾重。水幾重。山水重重絕去蹤。平林煙雨中。
夢難通。意難通。不見來書說到儂。那能期再逢。

385卜算子·夢游

一棹放中流，船小波紋活。短笛橫吹入晚風(fēng)，柳岸鷗沉沒。
風(fēng)共水多情，送我何由達(dá)。醉倒平鋪竹箬篷，臥入淞江月。

（初三畢業(yè)，開始會考，日日緊張。夜有此夢，寫詞自娛。）

386風(fēng)流子·新郎

年少相思已久。獨個心兒有某。無端地，耐顛狂，銀燭洞房鴛偶。櫻口。輕叩。莫是今宵多酒。

387百媚娘·新婦

雙鬢故梳低亸。妙插并頭花朵。更直小春陽月候，情在畫眉間鎖。未識阿嬌心意可。先問羞羞么。
燭后背人相坐。的的眼波珠顆。繡被寶床幃半下，也使枕橫釵墮。看取香腮紅潤過。凝露芙蓉破。

388相見歡·代友人作

珠簾銀燭光搖。伴阿嬌。多少風(fēng)情眉黛看輕描。
月低戶。添寒否。夜迢迢。笑共枕衾鸞鳳渡今宵。

389鳳棲梧·老農(nóng)

我愛老農(nóng)無系絆。破屋斜扉，靜守清溪畔。鋤地引泉多種莧。編籬撒豆初牽蔓。
待著秋收毋預(yù)算。幾畝良田，自足平生愿。日正雞啼催午飯。幼孫繞膝回慈盼。

390如夢令·囑燕

燕子未忘來去。又到畫樑高處。含笑向伊言，做個相宜賓主。知否。知否。爾我要留春住。

391虞美人·悼白居易

（報載二月二十三日雨夜，洛陽龍門香山寺白居易墓突被盜掘事。未考墓之真?zhèn)?，遂用居易之李白墓詩成文以悼祭之。?/p>

山河一夜風(fēng)兼雨。青塚翻黃土。自傷薄命慰詩魂。也道就中淪落不過君。
可憐冷寺窮泉骨。應(yīng)是無知物。人間名字未消磨。為嘆當(dāng)年平易近人多。

392浣溪紗·春閑

綠樹陰濃隱小樓。溪光的礫上簾鉤。詩成漫改舉茶甌。
春去難言天不管，花飛一恨水爭流。笑他蜂蝶尚追游。

393少年游·舊婚

兩杯美酒喜盈卮。交飲莫須辭。半蘸朱唇，頻偷醉眼，慣是學(xué)嬌癡。
百年真?zhèn)€同心結(jié)，歡暢在佳期。梅綻春融，香添帳暖，初見鳳凰兒。

（贈同班同學(xué)陳某結(jié)婚。）

394好時光·前題

底事相逢無語，情已熟，臉兒新。牽了寸心難著處，屏深繡被溫。
彼此私覷久，得得地，認(rèn)郎君。道是風(fēng)流好，自小不生人。

395減字木蘭花·悼鏡澄長兄三首

月寒如水。梅破新年香更美。人已迢迢。夢可團(tuán)圓渡一宵。
魂兮歸未。簾動燭搖風(fēng)細(xì)細(xì)。讀罷離騷。且問重泉怎寂寥。

396又

昔年生小。竹馬床頭玩正好。母死誰憐。寒夜依依共被眠。
比肩同坐。不使讀書難字過。案積塵灰。留得文章未忍開。

397又

苦衷難說。千日生離毋死別。淚灑絲絲。悶到安排只有詩。
英容像在。凝對雙眸思友愛。風(fēng)自嗚嗚。疑是窗前正喚吾。

（書中夾有此三首，舊作多焚或拋棄，存此，蓋另有意義耳。兄年十九，長余三歲，患傷寒病故，時值中秋節(jié)后，至除夕夜，作此三首。

以上諸首在中學(xué)讀書時作，用紙條書寫，夾入其他各書籍中，為當(dāng)時未盡焚者。展讀之際，忽惜初情，復(fù)書之留念。）

398賣花聲·賣花聲

（苗女盛飾，背團(tuán)竹籃，賣花。朝寒人靜，聲尤清脆，然每破鄉(xiāng)夢。）

花影弄疏簾。雨過香霑。折來紅杏背團(tuán)籃。深巷一聲偏喚夢，夢斷江南。
淚重濕春衫。底事情憨。楊花飛盡曉風(fēng)檐。燕子不知春欲去，猶自呢喃。

399浣溪紗·曾記

曾記優(yōu)游水石邊。江南氣好斂輕寒。斜陽相對脈無言。
不信人間秋易老，楓林且作好花看。雁聲人影落空山。

400望江南·牛女七夕

良夜永，銀漢凈無塵。天上相逢雖隔歲，人間獨處尚憐君。閑負(fù)簟波紋。

401鷓鴣天·夜

雨過小齋夜自清。梧桐流翠注空庭。低黏幾簟螢催讀，正入窗簾月作燈。
閑不了，忘炎蒸。披衣且向曲欄憑。新涼應(yīng)是多濃睡，負(fù)卻良宵念遠(yuǎn)情。

402訴衷情·曉晴

游人陌上趁春朝。馬掠杏花梢。江南年少閑步，風(fēng)細(xì)白楊郊。
平岸斷，遠(yuǎn)疇交。路迢迢。無言歸去，雷雨聲中，又渡今宵。

（連日曉晴夜雨，失眠。）

403點絳唇·寒食二首

明日清明，且看欲盡花經(jīng)眼。雨綿風(fēng)軟。肯負(fù)今春愿。
惟有多情，來去雙飛燕。梨花院。為啣殘片。不與離人見。

（無奈花開早，時令今先行邪。）

404又

明日清明，落花撩亂黃鶯舌。踏青佳節(jié)。一雨春泥滑。
能否今朝，把酒歌三疊。歸情切。一聲聲咽。勸莫輕離別。

405杏花天·春夜

夜來花氣開桃杏?？春熗?、輕陰弄影。偶來野鵲驚難定。如此猜疑不應(yīng)。
回廊帶、短墻院靜。鎖殘月、光搖石井。依稀動了深深省。草長池塘露冷。

406浣溪紗·青蔬

（自去冬歷今六月余，未曾食魚，魚少而價昂。近日早餐每食蓮花白，葉似白菜而淺黃，形圓似蓮花，故名。爛煮或生炒，味甘且嫩，似未薄江南遠(yuǎn)客口福也。）

自笑饑腸頗自如。而今日日飽青蔬。休歌食也竟無魚。
飯后灌園還是福，倦來更飲一杯無。強言安定愛新居。

407前調(diào)·睡起

梅子青時晝永閑。那因久別帶衣寬。著人情緒欲言難。
戲蝶花飛芳影混，垂楊風(fēng)里午陰圓。不禁睡起怯輕寒。

408醉落魄·家書

（六月十二日報載，敵突登陸安慶。悲憤交加，竟日減食。大姊求簽寺廟中，問家人脫險否。次日八妹忽來書，謂一二日內(nèi)即遷居望江，再赴九江。此書先安慶陷半月余投郵，近或已至望邑矣。）

孟冬廿八，去年江上全家別。而今已是音塵絕。自恨無情，當(dāng)日心如鐵。
人前不怕癡求佛，途窮強釋尊邪說。書來始信人間活。眉上心頭，又為離情奪。

409踏莎行·讀史有感

滿紙凄清，吾今吊汝。幽懷冤恨埋千古。后車同載失余威，當(dāng)時附耳嫌英武。
不聽危言，不如歸去。丈夫成事何猶豫。羞言眷戀食和衣，魂兮寒餒依何所。

410浣溪紗·端午

惜取殘聲聽鷓鴣。單衣佇立晚茶余。櫻桃紅似淚連珠。
異地兩逢佳節(jié)過，故園一去好音疏。只應(yīng)斜日可憐余。

411相見歡·石庭

山河更隔重重。思無窮。數(shù)被人言起坐不從容。
君知否。正延佇。石庭中。淚共榴花細(xì)雨滴殘紅。

412鳳棲梧·苦夜

苦夜離人眠不得。月更分明，燈更昏昏黑。斷續(xù)蛩聲窗外泣。藤花清露籬根滴。
曲徑苔生埋砌石。小步徘徊，時有斯須立。且令芭蕉疑未必。秋來莫作無情碧。

413鷓鴣天·暴雨

玉宇無塵數(shù)點星。霎時隱隱動雷霆。云成蒼狗看吞月，風(fēng)卷秋蛾自撲燈。
聽雨點，正泠泠。檐牙屋角忽傾盆。黃花昨日初開蕊，土薄那應(yīng)水滿庭。

414虞美人·愁來都不是

離愁柳上千絲結(jié)。莫恨無情月。一彎恰是作成梳。常在枝頭細(xì)理晚風(fēng)徐。
離愁云里層層鎖。風(fēng)又吹云破。愁來無地可相宜。且置心頭深處少人知。

415南歌子·暫歸

（赴貴陽，乘滑竿，穿深谷群盜窟，抵城，幸免禍。又乘人力車，車夫吸鴉片，沿途躭擱，遙聞城中二更炮聲。至家，大姊等已就寢矣。）

鴉卷云歸谷，雞啼月出林。路遙孤苦動悲吟。不應(yīng)征裳薄耐夜寒輕。

416水調(diào)歌頭·墓前

（傍晚暴風(fēng)雨，端坐悒悒。復(fù)于篋中檢出去歲九妹自潛邑寄來家書，重讀一過，有赴同善堂運祖母、二伯母、母親及長兄靈柩，安厝或祔葬鄉(xiāng)間等語。今已隔歲，家人再遷望邑，望邑又失陷。音信阻絕，存亡難卜，不禁淚下泫泫然。東向，憑吊長兄，作《墓前》長調(diào)，欲以問諸幽靈，別無他道。）

掬得眼中淚，盡向此間流。幽靈為我暫醒，長跽說孤愁。怕見萋萋芳草，未改年時舊色，人異事全休。千古沒荒野，風(fēng)雨一蓬坵。
俱故矣，憂亂世，為君謀。祖孫同處，黃泉今后寂寞否。君應(yīng)安居樂土，妹又流離何所，我愧獨優(yōu)游。風(fēng)緊天寒暮，鴉陣亂啁啾。

417生查子·蕭何

漢庭論巨功，功蓋人驚絕。補缺鎮(zhèn)關(guān)中，誰解為英杰。
滕公能取人，未肯無因殺。巾幗亦多謀，底事追亡切。

418鷓鴣天·尋姊

（山深多匪，不能久留，歸覓大姊，往花溪白楊寨，寨中十戶九夷，皆和睦，習(xí)漢語。）

又覓團(tuán)圓骨肉親。白楊寨里不生人。雨添秋意嫌難足，霜瘦黃花又幾分。
重別苦，獨傷神。小樓慰語夜燈昏。鄉(xiāng)情轉(zhuǎn)怕經(jīng)提問，洗爨閑余早閉門。

419菩薩蠻·農(nóng)場前寫

驚飆旋起沙飛白?；拇宥喾N葵和麥?？吐啡f山長。馬嘶秋日黃。
碎挼香菊齅。愁讓重陽酒。薄暮易凝思。人間消息遲。

420前調(diào)·暮歸

（早晨間與宜兄繞山下客路去林場，或盡日留場中，午后拾棉花。薄暮回家晚飯，每途中遇大姊攜祜兒趕集，途遠(yuǎn)，宜兄負(fù)祜兒先行，大姊最后，余居中，負(fù)菜筐，左臂挾《飲水詞》一卷。四人影落水中，益覺家室之樂無窮。遂用容若韻，口歌一首。）

遙山暮色侵歸路。行人正在山邊住。住處喜平安。疏林燈火寒。
溪聲奔石碎。點滴成清淚。水面月明多。靜看又若何。

421玉樓春·三友

自成三友梅和月。一片虛靈吾似雪。月含腴潤美人容，梅解清癯寒士骨。
美人寒士俱奇絕。為賦長歌歌一闋。窗前夜夜笑相逢，共勸酒腸從未渴。

422浣溪紗·買花

正義門前梅萼香。枝枝帶露壓提筐。賣花女贈買花郎。
憶昔不勝閑日過，而今應(yīng)為好春忙。在家時節(jié)亦尋常。

（昆明四季如春，門前乃一大花市，不斷有花出售。間有少數(shù)民族于某種類不售而愿贈者。）

423菩薩蠻·回文

也知無筆和愁寫。寫愁和筆無知也。情重自愁生。生愁自重情。
卻推愁是錯。錯是愁推卻。愁到得歸休。休歸得到愁。

424浪淘沙·月下聞琴

暗葉響孤村。風(fēng)起輕塵。無眠半是惜離分。那肯彷徨消夜永，宜月宜人。
歌送玉樓春。春滿精神。怪他居處本無鄰。未解周郎情不老，欲顧無因。

425祝英臺·訪漁父

坐孤篷，垂短釣，曾識此豪放。賺得生涯，槳打夕陽唱。不尋爛漫仙源，桃花溪漲。且結(jié)個、鷗朋魚黨。
月兒亮。來照人在扁舟，帶些酒兒蕩。洲靜灘平，柳岸夢中訪。誰言天地江山，無關(guān)心緒，閱盡了、人間風(fēng)浪。

（偶翻舊書，又見高中時所作長短句，仍補抄之。）

426南歌子·再逃

（五月一日由安徽會館轉(zhuǎn)來九妹兩書，云舊歷正月一日新年破曉，敵突入望江近郊，炮艦交擊城中，家人隱天主堂內(nèi)。至晚八時，教士各食稀粥一碗。翌晨，全家冒雨逃潛山。途中幸老幼無恙。初往望邑時，姊妹扎春燈，寄售鄰鋪，未盡而城破矣。）

削篾作燈環(huán)。半度饑寒未覓歡。多謝鄰家情意好，般般。賣斷街頭樹一幡。
正擬暫時安。炮擊江城欲避難。能有幾家燈火夜，闌珊。蠟淚知情帶笑看。

427蝶戀花·天涯

夢逐江頭楊柳絮。借得東風(fēng)，吹夢仍無據(jù)。瀲滟波光明遠(yuǎn)樹。山愁翠黛聽鳩婦。
惆悵天涯時節(jié)誤。更怯朝來，一雨輕寒助。深院苔青憐小步。蝶來潛帶花魂去。

428菩薩蠻·六月一日

人言只博新來瘦。心情苦恨還依舊。霽雨覓街頭。能無一面羞。
去箋留細(xì)字。此意憑誰會。愧問出來遲。門前猶待伊。

429采桑子·夜

輕陰月轉(zhuǎn)墻根去，去照誰家。遙夜方佳。莫向春庭伴落花。
無眠誰識渾閑事，枕自欹斜。休遣屏遮。風(fēng)淡煙青惹帳紗。

430鷓鴣天·寄友

分定思?xì)w再幾年。中原漸遠(yuǎn)合歡難。一庭曉色人初別，八月秋高雁又還。
看斷壁，下飛泉。恨從征路負(fù)秋山。肩輿不避堤邊柳，惹得衰條到眼前。

（腹瀉，乘滑竿。附告。）

431有有令·賣衣

（為交飯費，賣制服一套，乃臨行時八妹添置篋中者，欲以御途中之寒。今飽可無寒矣，故賣之無惜。此時學(xué)生鬻物，咸以為恥。恥從何來，作此以記事。）

離腸斷續(xù)。隨汝逐風(fēng)塵，怎生情轉(zhuǎn)酷。才是西風(fēng)緊，不忍汝、龜兒縮。算只教、我去無妨，問能記否，家人叮囑。
太促。相依未足。須共恨、恨他空腹。素帶寬來何用，汝可多多束。吾今飽暖羹粥，美言感觸。君去矣，任吾陋俗。

432滿江紅·和章

（讀盧某詞，最愛其登棲霞山一首，惜此山余未曾至，而彼囑寫西山舊游，因韻和之。此蓋第二次和作，以之為戲筆則可。今后斷斷不應(yīng)此命。）

貯我歌聲，天做就、龍門云穴。青未了、更窮千里，亂峰橫越。細(xì)雨滴殘蝴蝶夢，斜陽染遍梨花血。叩殘碑、卻笑古人非，遺蹤滅。
縈離思，談圓缺。愁應(yīng)剪，情能割。挽紅顏長駐，不容華發(fā)。故國神游風(fēng)一線，明湖眼送舟千葉。嘆相逢、此意要君知，樽前說。

433鷓鴣天·遷居

（移往南院，又一學(xué)期。暑假中學(xué)校擬定寢室抽簽辦法，分六人為一組，每組選組長一人，代表抽簽。群聚一堂，當(dāng)時余亦與焉。組長抽獲一較小寢室。）

聽唱簽聲似卜居。幾人焦慮幾歡娛。看來得失無粗細(xì)，論到清閑有異殊。
抽鋪位，掃庭除。小樓低覆背城郛。窗前臥讀憐斜日，樹葉斑斑印入書。

434蝶戀花·除夕，偶仿歐晏

一樹紅梅香正滿。似賀明朝，又是流年換。消息無多飛盡雁。余寒猶在春宵淺。
須信綺筵人易散。幾許詩情，無酒還曾慣。淚眼難逃燈影亂。夢鄉(xiāng)何處教尋遍。

435三部樂·鶯

游目繁花，怕過雨剩紅，又辜春色。亂枝芳樹，曾見長堤濃碧。自禁受、幽谷寒多，怪乍翻翅軟，慢應(yīng)聲澀。更憐舌苦，不誤良辰消息。
金衣又應(yīng)幾換，傍萬絲嫩柳，這回還織。只宜伴蜂疊舞，教蝶低拍?？旨岩?、易傷倦客，看老去、春余浪跡。曲榭翠屋，飄泊處、從未拋擲。

（四聲俱依清真，基本訓(xùn)練不在乎此，自苦何太甚，但尚未害意。）

436蝶戀花·湖上

湖上雨晴昏漸曉。到處黃鸝，自制悠揚調(diào)。幾日人間春始到。梨花白盡東風(fēng)老。
欲問還疑終一笑。偷換流年，此罪憑誰討。相對無言憐夕照。送春詩句安排了。

437鷓鴣天·朝夕

玉管吹梅和月聽。不成濃睡困春酲。子規(guī)夜泣花猶濕，蝴蝶朝來夢未醒。
還冷暖，半晴陰。長留好景記分明。人間都有新期約，未必多緣獨識情。

438前調(diào)·贈詞

（去歲在一商店中買牙粉，遇中學(xué)同學(xué)王君，云讀中山大學(xué)，今夏畢業(yè)。囑代治印，且鐫邊款必以詩或詞。然石堅刀鈍，昆明又乏良刀，卒不能如愿，易紙書以贈。）

憶昔依隨共論兵。集賢關(guān)外恨屯營。倉皇別后傷家國，珍重南來認(rèn)弟兄。
平寇策，看人評。紅顏雪鬢竟書生。明年浪跡知何處，再憶相逢飲一觥。

439蝶戀花·夢后失眠，晨起，喜苦雨初晴，有賦

風(fēng)雨才知人苦聽。慢遣纖云，綻損天青鏡?；冻柤t不定。鳥啼樓畔香通徑。
萬種閑情無字詠。不惜詩殘，且放瓊杯冷。睡起雙眸容易凝。昨宵已是添寒更。

440偷聲木蘭花·病

（外省來滇者，每易傷風(fēng)，余十日內(nèi)常兩犯，戲書解悶。）

夕陽無顧西山去。剩下蕭疏草木語。自惜冬余。茅屋衾中病讀書。
咳聲格格如奇鳥。鼻塞兩間嫌氣少。鮑臭蘭香?？谖寄軡櫉崮c。

441菩薩蠻·跑警報

忽聽汽笛聲如火。勇夫豈敢家中坐。命不值分錢。我無頭上天。
窺機來去向。一似穿心臟。彈響勝雷霆。有人欲跪迎。

（一月中每晨跑警報，敵機如入無人之境，任意投彈與掃射。）

442蝶戀花·芳草

芳草卻愁春耄耋。地首天頭，盡換青青發(fā)。杜宇連朝啼不渴。安排對雨聲凄咽。
明日清明云意活。飛盡紅英，柳絮溫時節(jié)。閑看游人行路滑。輕衫回旋纏朱襪。

443滿江紅·畢業(yè)聚餐，攝影，戲題二首

直諒多聞，分五組、皆稱三益（同班同學(xué)共十五人。）。不得已、有時好辯，口枯舌擊?；蛑握Z言文字學(xué)，或操宇宙人生筆（中文系分語言、文學(xué)二組，余學(xué)語言。）。論兼長、各自待他年，須珍惜。
書生蠹，蟲千百。人非蠹，加努力。喜影中團(tuán)聚，休言孤客。我自身長非長者，禮猶未中居中席（攝影時，余以身長立正中。）。且持來、相賞莫搜尋，吾違逆。

444又

不聽吾言，吾不損、君寧有益。誰可向、硯田種玉，終當(dāng)粉擊。萬里長空歸鐵翼，一篇殘簡輸花筆。勸吾儕、東顧漫思家，家何惜。
身世事，拋千百。艱危際，匡扶力。竟優(yōu)游于此，做三年客。愧趁春流浮酒盞，恥看明月臨離席。指羹湯、洗耳倩君評，言無逆。

445如夢令·打油詞，嘲同學(xué)

抖擻雙肩低唱。眼睛斜拖鼻上?？韧俚飨眩瑹煻房谥袚u蕩。無當(dāng)。無當(dāng)。學(xué)道方言那樣。

446生查子·相思

相思入水中，化作相思水。水不上西灘，水令相思止。
相思入酒中，共放奇香氣。潑酒浣銀箋，即見相思字。

447海棠春·忘形

有形萬物同吾毀。雪中含蘊生前美。轉(zhuǎn)又愛嬰兒，更喜看花蕊。
兩間大氣原無味。浮日月、何由污穢。但愿返真全，此意人難會。

（“真全”非道，我有我道。）

448蝶戀花·吊吟秋妹

（近讀杜詩，至“故鄉(xiāng)有弟妹，流落隨丘墟”句，不禁掩卷心悚。入城，于校中查出數(shù)封家書，中有九妹寄自潛山者，復(fù)有四弟自貴陽清華中學(xué)寄來者。九妹寄早一月，故兩信同日至。四弟謂吟秋妹病故家中；九妹則未言及，殆有意焉者。噫，吾與老杜同境遇矣。）

人世書鴻今斷翮。片字隨風(fēng)，始信兒童筆。水闊山長都幾尺。埋愁無地秋花碧。
已似三年凋玉質(zhì)。粉盡香殘，即在離家日。夢里相招難認(rèn)識。殊鄉(xiāng)萬里行無力。

449前調(diào)·廣寒

離思飄蓬還轉(zhuǎn)轂。欲碎寒燈，身影都驅(qū)逐。不辨殊音愛短曲。樓前依次風(fēng)欺竹。
語不驚人貧不辱。筆透書箋，才氣浸醽醁。擬赴廣寒防眾目。月如秋水真堪浴。

450木蘭花·初心

花將辭樹聲堪聽。秋淡人閑教兩稱。不知何處見初心，初見溪流思破鏡。
輕塵著面隨馳騁。過眼千紅波不定。羅衫幸自裹肌膚，莫道明珠容易贈。

451滿江紅·除夕書懷

終似兒童，廿年來、夢爭梨栗。算只愧、相如久渴，且澆春碧。萬里離懷珍歲月，一身寒骨佳眠食。任無成、書劍負(fù)初衷，群英集。
諧辭韻，聽歌拍。擎華燭，親顏色。怪千年遺恨，都?xì)w今夕。惜取眼前如此耳，欲圖物外應(yīng)難必。又多情、雪夜寄相思，梅花白。

452采桑子·種愁

落紅都作啼鵑淚，一片漣漪。喚醒歸期。春去人間苦是非。
江頭遍撒千愁種，隔歲應(yīng)肥。好自扶持。待到開花作頌詞。

（愁本無種，更不能花，所種維何只自知。）

453生查子·莫作二首

莫作入時花，遭落園丁手。園主外經(jīng)商，還問花開否。
含淚落銀杯，莫作杯中酒。淚冷酒香溫，酒淚難分剖。

454又

莫作富家兒，老婢真親吻。母責(zé)婢阿諛，兒哭仍傷損。
朔望月行天，莫作圓圓暈。暈使月長圓，難適人情分。

455滿江紅·病居呈貢

不恨西風(fēng)，恨病骨、測知寒力。且小住、蓬窗如甕，荊扉如戟。缺月云披衰鬢發(fā)，離歌字出新顏色。待一聲、玉笛迫霜天，江山泣。
心欲碎，形之役。終自愧，將焉適。向仇方不斗，能同博弈。此日依投遺大辱，由來成敗循常則。借君家、舊酒盡澆愁，三千石。

456浣溪紗·新晴

水閣波搖魚戲萍。珠簾細(xì)雨墜紅櫻。憐人睡重燕偷聲。
不道而今驚瘦損，且留他日斗輕盈。一春離思適陰晴。

457前調(diào)·深居

恥道加餐為食謀。不曾彈鋏負(fù)歌喉。安排潛處小樓頭。
鳥過關(guān)山遺國恨，花飛風(fēng)雨結(jié)春仇。詩成余味到茶甌。

458臨江仙·竹

（一夜雷雨，驟寒如冬。昆明諺云：“四季無寒暑，一雨便成冬?！毙湃?。與友人共圍爐火，談笑間，偶及松竹。余默念故居樓前新篁數(shù)竿，皆親手扶植。宜風(fēng)雨，伴書聲；宜雪月，滅燈火。朝夕相對，惜未留畫。忽紙窗微響，如身置其間，遂成六韻。）

倩影偏宜隨瘦月，層冰峭石精神。綠衣猶似漢宮人。天寒秋瑟瑟，斑淚欲沾巾。
髣髴吟流韻在，西風(fēng)惹起紛紜。故園寥落返貞魂。虛心難自棄，瀟灑已無親。

459荷葉杯·駁詰

確是你先懷意。偷視。小樓西。直鉆心坎怕人奪。難說。愿天知。

460前調(diào)·悔

為甚這兒輕探。如愿。夢中仙。醒來還抱枕兒臥。蹉過。晚星前。

461高陽臺·代序

（來滇將五年，喜藉長短句喻意。每成一闋，吟詠再三。窗前伏案，神在有思無思之間。聲調(diào)低昂，自求其適。今春又幸讀《瓊酥詞》。囑作詞以代序。）

賦筆爭奇，羈懷欲老，心知寡合時妍。過了清明，任它黯雨濃煙。青山倒送空江水，問誰人、歸路平平，羨飛花、猶及殘春，共入銀箋。
邊城天意留芳景，趁詩魂未醒，閑泛蘭船。幾誤登臨，荒蕪莫更纏綿。樽前已嘆金甌缺，聽歌聲、難得清圓。只相看、長袖迎風(fēng)，深拜詞仙。

462鷓鴣天·小聚

喜置杯盤暫作賓。城隅小聚結(jié)芳鄰。寄箋猶怪言多曲，負(fù)約翻教意更親。
風(fēng)前夢，夢中春。良宵醉拜百花神。男兒詩杰身長健，戲剪髭須贈美人。

463柳梢青·支吾

滑似鶯吭，膩同花粉，軟勝春波。唼喋魚兒，欲開還閉，慢送香和。
櫻桃紅透微渦。正顫動、知君謂何。故故支吾，怎能消受，一曲清歌。

464高陽臺·夢過

裁句難工，提壺去也，云天一望長些。雙槳當(dāng)車，須知處處吾家。船頭鷗趁溪頭月，伴笛聲、散入蘆花。待眠時、衣裹煙波，■（上竹下席）展銀沙。
魚龍亦欲乘風(fēng)舉，記潯陽送客，猶恨琵琶。一夜驚心，從今珍重年華。兵余幸見城空碧，問何人、尚動悲笳。勸公乎、強渡橫流，小住非佳。

465滿江紅·招魂

（重來地壇，追憶失戀病死某君。某君曾神經(jīng)錯亂，操刀殺人。禁閉陋室中，自裂布被成長條，棄窗外。終日狂叫，倦則低吟，輾轉(zhuǎn)于草■（上竹下席）溲溺中。余前來之日，已定其無救矣。地壇為史料會所借地，前院多禿松枯樹，雖烈日若無光。陰風(fēng)翕習(xí)，宿鳥時作怪響，不禁為之心悚神動。出而賦此，猶有余悲焉。）

今幾何時，混芒里、一無所覺。誰使汝、少年為此，多情作惡。故鳥呼名埋恨地，好花辭樹消魂約。應(yīng)拋書、自許護(hù)河山，男兒弱。
病中語，難忘卻。個中事，休追索。正重來探視，焉知非昨。風(fēng)蝕頹垣如破被，雨沾積蘚疑靈藥。向松林、何處覓孤墳，西飛鶴。

466鷓鴣天·第二日有感，又作

踏月尋蹤，夢不寒。盡涂舊句欲無言。山猶累累青如塚，水自泠泠曲入環(huán)。
憐計拙，濟(jì)時難。梅花零落覆衣冠。為君灑淚非親故，已勝他人帶笑看。

467采桑子·昨夜

桃花莫是知人事，為我紅羞。為我紅羞。昨夜春風(fēng)入畫樓。
明眸迎盞光流碧，歌罷情幽。歌罷情幽。紅燭雙龍照自由。

468菩薩蠻·非物之為美

朱唇愛傍花邊笑。春情多被流鶯盜。一面卻含羞。緣深任去留。
夢將花瓣裹。愿與花同臥。此意欲言難。孤衾寒不寒。

469前調(diào)·宿舍中時為有眷屬者苦

離人夜月俱無恙。驚心兒哭如驪唱。山色送行兵。長空秋氣橫。
自慚千日暇。肯被詩書化。拍手忌言他。傷時徒奈何。

470前調(diào)·月下

夜深月在花間睡。子規(guī)飽受春滋味。勸莫被書迂。方知人不如。
天教生慧眼。巧遇何曾選。不敢過疏狂。先呼作小黃。

471釵頭鳳·勸

人殊勝。風(fēng)初定。萬花如海春如鏡。輕羅縐。微香溜。君應(yīng)休恨，伊先來就。后后后。
閑乘興。偏貪靜。醉中無恙千年慶。情非舊。詩俱秀。怎將愁減，深知添瘦。又又又。

472漁父家風(fēng)·漁父

溪頭照影浴紅英。濁世自清明。白鷗愿作兒孫輩，一一取呼名。
須十丈，發(fā)無莖。笑縱橫。纖云似網(wǎng)，欲換魚兒，盡作天星。

（求實不得，似欲赴虛，實是另一虛實，終不離實。托漁父寫此意。）

473浣溪紗·口占

（周末，日已西沉，余至小市候馬車。喜當(dāng)餐時，客少，車輕易曳，而馬已有倦意，蹄拍柏油路，作紅牙慢板聲忽下陡坡，而青衣淺藍(lán)衣，乘自行車來，頷首，笑示先去。時城中燈火萬盞，風(fēng)振襟袖，回環(huán)縹緲，如碧珠翠蓋轉(zhuǎn)入星群。余目送之際，口占短調(diào)而默誦之。）

莫是修容出屋遲。雙輪飛過轉(zhuǎn)情絲。怪她車上未通詞。
此后長游千日好，個中卻笑一生癡。熒熒燈火月圓時。

474采桑子·重九，友人囑代祭母

離魂應(yīng)是隨吾側(cè)，風(fēng)雨晨昏。故國情溫。骨肉飄零只一身。
登高孤望傷佳節(jié)，何處丘墳。木落秋分。異土枯黃灑淚痕。

475虞美人·余慶

魚蝦不見山浮影。觸破風(fēng)波冷。幾多燕雀逐殘紅。悟到一春辛苦不虛空。
未澆濁酒腸先滿。此恨天難管。終遭離亂作詩狂。贏得千秋字句有余慶（慶讀如羌，陽韻。）。

476鷓鴣天·苦陰

準(zhǔn)擬連朝渡苦陰。西風(fēng)鼓吹作鄉(xiāng)音。共看爐火重溫舊，不許英才只嘆今。
驚節(jié)序，恨追尋。飄零未足十年心。相如無罪文君福，我欲拋書且學(xué)琴。

477浣溪紗·復(fù)題小照謝答

早向天南嘆獨行。每憐遙夜月如冰。依依照夢思難勝。
幾處流離空逐影，一身哀樂總關(guān)情。亂中多事拜詩名。

478臨江仙·得悉家人十九病瘧，作買骨語代書

死向書中誰買骨，前賢未必先知。忽欣家報到宜時。語長偏舛錯，事過總參差。
豎起脊梁俱化鐵，不容此后無為。重逢細(xì)話昔分離。饑寒多瘧苦，流落一心癡。

479鷓鴣天·自壽

佳節(jié)雙雙自后先。明朝端午酒如泉。江山大物人千壽，今古高歌戰(zhàn)萬年。
看疾苦，意纏綿。少陵不死卸詩肩。碎捶花月輕人累，爭得立錐再向前。

（應(yīng)戰(zhàn)不戰(zhàn)，不應(yīng)戰(zhàn)戰(zhàn)，何時無戰(zhàn)，今須戰(zhàn)。吾生在戰(zhàn)中，可歌。）

480浣溪紗·八月十日夜

臥聽喧嘩佯不驚。又因何事敗幽情。倭奴降服樂忘形。
賀炮聲中心復(fù)活，環(huán)城影里夜偏明。欲歸無翼夢先成。

481桂殿秋·狼狽

情有著，笑無辭。深知狼狽必相依。為吾補襪忘污氣，替爾修車惹爛泥。

482接賢賓·幻夢

兩心私許貌如才。莫非是初來。暫棲樓角霜冷，作甚情懷。
從容細(xì)弄雙鮮果，翻教愧煞遮回。只怕三獒馴不下，輕輕步襪提鞋。已無言，還忍笑，好這次安排。

483女冠子·前題

睡禽雙就。私祝此情千壽。在香衾。似夢沾春暖，如醺促樂音。
曉昏樓欲大，驚定意還深。不識非凡侶，枉追尋。

484減字木蘭花·欲雪夜作

世情難察。能愛嬰兒無戰(zhàn)伐。還我前身。鳥獸山林肯納人。
幾多忘舊。不掬離心期邂逅。雪意摧殘。爐火能溫大地寒。

485鷓鴣天·莫贖

（八年流離，常不數(shù)夜即夢鏡澄長兄，醒猶片時疑其尚在人間。）

久探幽冥入夢途。相依情景盡如初。團(tuán)團(tuán)猶作兒童戲，默默能溫村塾書。
教命短，嫉才疏。蒼天有意只存愚。拈毫斷指終難報，傷手臨棺尚藥敷（曾戲斗力，誤傷兄右手無名指。）。

486憶江南·驚夢

驚相見，見后夢全醒。曾奉來書頻喚妹，未知何日復(fù)為兄。雙淚夜燈清。

487鷓鴣天·讀報有感

天降兇年警國魂。民間義利必須遵。拚將熱血澆嚴(yán)令，難執(zhí)忠言止橫軍。
興廢業(yè)，有無因。新華論說若朝暾。此生豈只存骸骨，一死何曾怕苦辛。

（愛讀《新華日報》，常向友人借閱。）

488卜算子·椅中

明月萬千年，朝露真年幼。身付洪流覓怨魂，從此人忘壽。
忽懼自癡愚，坐久多他誘。斂影滅燈夜韻長，待聽無聲奏（《禮記·曲禮》云：“聽于無聲，視于無形?！薄痘茨献印ふf林訓(xùn)》云：“視于無形，則得其所見矣；聽于無聲，則得其所聞矣?！薄抖Y記》固宜傳封建愚孝，《淮南》所言，頗得哲學(xué)旨趣。我將得我所見，得我所聞。）。

489浣溪紗·東南

難保發(fā)膚拔七牙。未曾果腹食來嗟。只因哀樂促年華。
貧后來書惟有妹，望中垂淚似無家。東南今又布煙霞。

490卜算子·死活二首

瞽叟短髭須，吻我如針刺。眼若能觀淚滾流，訴說心中事。
屋后一棵松，老伴掛枝死。褲帶當(dāng)年做縊繩，留下今猶系。

491又

獨子也抽丁，夜半敲門至。踢打拖拉類罪囚，一月軍中死。
十日九空鍋，搜索猶無已。剩有女兒灶里藏，搶去抵租米。

（兩首夾在舊行囊英文字典內(nèi)，今補抄于此。）

492菩薩蠻·劫后

花含朝露如童淚。而今苦識春滋味。劫后淚方乾。童年花并殘。
往來終易辨。自是人間患。不復(fù)做童蒙。花開須更紅。

短綆詞（全書終）

493桂殿秋·漁家女

山似甕，艇如弓。相遇桃溪笑臉紅。愿將雙手跟哥比，一撒清波網(wǎng)不空。

494憑欄人·牧羊人

芳草青青不辨天。云擁山羊白玉團(tuán)。羊群勝似仙。笑回頭，遺牧鞭。

495十六字·風(fēng)

風(fēng)。吹出東方曉日紅。長江水，萬里舞金龍。

496前調(diào)·雷

雷。水怪山妖盡挫摧。晴空里，遙聽凱車歸。

497前調(diào)·夢游山

山。化作民間巨彈丸。須有備，大地保平安。

498憶江南·江南好八首（一九六〇年）

江南好，好在一年春。三月鶯花春不老，山披青發(fā)水生鱗。山水屬人民。

499又

江南好，好雨潤如酥。幽鳥一聲泥滑滑，山亭酒熟且提壺。鄰伴隔籬呼。

500又

江南好，好夢遍江南。似聽蜜蜂才過耳，菜花香里夢甜甜。草地作青氈。

501又

江南好，好女笑輕盈。拜了蠶桑新姊妹，種花植樹喜初晴。秧長水田平。

502又

江南好，好燕總呢喃?？蠘?gòu)新巢留畫棟，頻窺深戶觸疏簾。庭院雨纖纖。

503又

江南好，好景是黃昏。到處斜陽紅到水，水邊楊柳杏花村。游客叩荊門。

504又

江南好，好地憶吾游。湖面琉璃休擊槳，亂山缺影見浮鷗。云陣擁歸舟。

505又

江南好，好事更堪夸。萬姓農(nóng)莊如手足，今朝阡陌不分家。勤儉建中華。

506荊州亭·回天津繞路過大同游云崗石窟

造像依憑人物，個個當(dāng)前欲活。膜拜是迂愚，相見無多言說。
問汝西方諸佛，兩眼不睜如瞎。極樂在人間，是否要求出窟。

507水調(diào)歌頭·學(xué)字（一九**年）

學(xué)字從唐始，入晉自無難。忽然特喜漢魏，濡筆幾多年。拋棄斯翁纖弱，沉醉兩周六國，姿態(tài)重如山。殷契近原始，取彼利刀尖。
好奇險，貪丑拙，不需妍。不擇毛錐軟硬，觸紙間方圓?；氐剿卧娅C，頓悟有清知變，大膽叛前賢。篆隸草行簡，融我筆毫間。

508前調(diào)·夜夢乘宇宙飛船，醒補長短句（一九**年）

蹬開地球去，一笑入云層。笑爾地心引力，于我已無能。打破千年神話，不信銀河通海，正欲摘繁星。惜彼浮槎客，未可與同乘。
九霞散，天門啟，笑相迎。帶來大好消息，說與眾仙聽。下有東方文化，突出自家特色，直使戰(zhàn)魔驚。他日互來往，人世勝蓬灜。

509前調(diào)·焦裕祿同志永生二首（一九六六年）

任你風(fēng)從虎，憑它水伴龍。定要降龍伏虎，人竟是豪雄。扒去地皮鹽堿，更叫地球聽話，為我獻(xiàn)農(nóng)功。千里飛雙腳，腳下拜天公。
除三害，興百利，竭精忠。主席著作，增添力量永無窮。先從群眾中來，再到群眾中去，血肉本相通。消滅窮和白，世界改姿容。

510又

毛澤東選集，來去貯行囊。直到彌留贈女，代代永傳芳。看重人民疾苦，忘卻親身病痛，日夜總軒揚。繪制宏圖就，禹亦愧稱王。
一根草，一棵樹，系情長。走到牛棚茅屋，風(fēng)雪失寒涼。曾有幾人查找，工作當(dāng)中風(fēng)口，掌里細(xì)掂量。思君終不老，邁步引歌吭。

末兩句平仄不合詞譜，但與詩律同，因此，尚能和諧。

511西江月·雪花（一九七二年一月）

砸破琉璃宇宙，雪花朵朵紛飛。已知北國不需梅。聞到天香異卉。
笑問誰人播種，答言神手施肥。約來好伴喚朝暉。共慶人間光煒。

512春曉曲·字紙

（一九七三年二月農(nóng)歷癸丑春節(jié)，酒后，作字畢。戲?qū)懓司洹＃?/p>

盡拋仿效無拘束?？贴]成功非活鵠。透穿紙背突毛錐，圭臬遺忘隨所欲。
醬瓿有臭終當(dāng)覆。書就自知難入目。此顛不識彼張顛，笑進(jìn)一杯春酒綠。

513前調(diào)·春風(fēng)桃李（一九七三年二月）

啖名不用饑餐米。掉口翻言人利齒。始知迂闊屬書生，守缺抱殘無別枝。
有何面目堪羞死。投向長河供洗髓。從來我自愛春風(fēng)，開遍萬千桃與李。

514臨江仙·夢筆（一九七四年六月一日）

（近日常為同學(xué)寫字，夜夢揮毫填長短句，如此夢。中談夢頗饒趣味。）

憶起兒時多傲氣，夢中正告羲之。書壇獨占不相宜。有人能奪席，無汝不鐫碑。
幾十春秋何所得，但求變法新奇。今當(dāng)去傲學(xué)真癡。墨研三萬錠，筆禿八千支。

515念奴嬌·雪夜（一九七七年冬十二月）

孤燈不獨，且鋪開、一本一行作業(yè)。下筆如同相對話，我憶兒時不學(xué)。河畔撈魚，園中上樹，花底追蝴蝶。讀書有用，用時然后知缺。
爾等啟我遐思，青苗黃、怎樣教銜接。應(yīng)讓后來居上位，世界還爭前列。仔細(xì)推敲，認(rèn)真引導(dǎo)，目不敢交睫。平明擱筆，素懷喜對冰雪。

516前調(diào)·步呼延夜泊《過三峽》原韻（一九七九年九月）

鑄云成斧，自揮運、眼見支天柱折。不信一身還屬我，路狹實難容。崩石將飛，回峰忽轉(zhuǎn)，笑彼逃魚鱉。臨流唱句，要教聲逼風(fēng)烈。
降伏魑魅羅前，群仙（指集仙峰。）集會，輕舞銀輝月。知我素懷貪筆硯，旁侍文豪詩杰。神女多情，為何慵困，夙夜眠名峽（我看神女峰似仰臥橫陳。）。漫多形象，天工如此超越。

517金縷曲·步韻（一九七九年十月在保定）

（正剛工詞，有印癖，曾囑刻前印長巨印。七六年七月二十六日，天津地震，房屋倒塌，正剛只抱印石掏出。后向呼延索畫《齋毀石存圖》并自題《金縷曲》詞一首，來函請和之。吾因同好，且有共遇，欣然命筆，步韻立就。）

誰肯尋奇跡。問寰環(huán)、是離正軌，將摧兩極。妒我安居施震怒，我可飛天展翼。更好過、萬千朝夕。贏得風(fēng)流無拘束，到新星、結(jié)友消寥寂。汝應(yīng)羨，有雄魄。
有情故土難拋擲。且回來、瓊樓再起，不依帝力。九億神州爭四化，免汝這番治詰。千印長、與天奪石。莫笑此翁思補地，看生花、步履堪憐惜。為進(jìn)酒，杯中碧。

518憶江南·鏡泊湖上看姊妹山

常結(jié)伴，姊妹臥湖邊。天意催妝羞晏起，波平云抹照雙鬟。破鏡（鏡泊湖多彎，每一彎轉(zhuǎn)，構(gòu)成一湖，因有“破鏡”之稱。）羨人圓。

519西江月·適愿

（中國語言學(xué)學(xué)會成立大會上發(fā)言后附二首《調(diào)寄西江月》，用北京語音押韻。）

愛聽幼兒學(xué)話，聲音詞句都甜。語言能使智如泉。流向舌頭表現(xiàn)。
學(xué)習(xí)語言何罪，長來從事科研（長讀上聲，研讀平聲。）。黨員正是要紅專。翻道吾徒背叛。

520又

中國語言學(xué)會，名稱如此莊嚴(yán)。召開大會雪奇冤。盛況空前未見。
丟失時間補上，要將落后超前。莫驚相見鬢斑斑。共祝身心長健。

二象室題畫詞（錄自《絕句絕唱》）

521虞美人·臨翔老照片山水，以畫意出之（一九八五年六月八日）

北來卅載還年少。此境誰能到。全憑筆墨養(yǎng)生功。畢竟古稀學(xué)畫勝兒童。
樹平風(fēng)緩山無刃。水似眼波潤。借他照片一臨之。博得大師微笑太愚癡。

522前調(diào)殘句（一九九七年八月）

我無半點一絲愁。笑對大江春水向東流。

白石老人曾稱一闋詞人，我今作畫翻后主詞意，題寫兩句，應(yīng)是半闋之半矣，能否為詞？

《二象室詞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