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大秦帝國》是孫皓暉積30年文史沉淀，歷16年寫作之功鑄就而成的一部描述秦興亡生滅過程的長卷歷史小說。第一部《黑色裂變》用了上下兩卷的巨大篇幅，對商鞅和商鞅變法做了盡情的謳歌。即是小說，免不了對歷史進行些打扮從而表達作者的觀點。例如為了塑造商鞅“極心無二慮，盡公不顧私”的形象，把實際上反對變法的贏氏宗族公子虔塑造成支持衛(wèi)鞅變法的秦公哥哥，衛(wèi)鞅秉公持法處決公子虔從而達到完美法家的化身。對于這些篡改本文不作詳論，單說說小說故事里面的“道術“。

《黑色裂變》以商鞅變法為主線鋪排，以商鞅被車裂結束故事，在詳盡變法過程的途中也刻畫了一個老成謀國的政治家甘龍，小說中說他是儒家士子，我看更像道家子弟，今天要說的就是這位老甘龍的”柔弱盛剛強“之術。

秦國上大夫甘龍

一、颶風過崗，萬木蟄伏。

百里奚六世孫先后見過衛(wèi)鞅和嬴渠梁，并指點秦公嬴渠梁向山東各國求賢，指點衛(wèi)鞅擇君考慮考慮西邊。在多方努力之下勵志強秦而無頭緒的嬴渠梁與懷揣強國之策的衛(wèi)鞅君臣相遇，漫談三天三夜，達成了非變法不可強秦的共識。

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窩冬，秦孝公縱橫捭闔為變法凝聚力量，衛(wèi)鞅結合秦國實際制定了新法。一切裝備停當，終于在啟耕大典之后春日一雷，商鞅官拜左庶長，配秦穆公振國劍，開府領政。

甘龍在求變圖存的戰(zhàn)略上是跟秦公嬴渠梁一樣的。只是他主張的是有限度的變法，即秦公所說的“新政”，衛(wèi)鞅主張徹底的變法，這是政見上的不合；甘龍新政的目的是通過鞏固老世族強國，衛(wèi)鞅變法是要重新分配利益激勵國人，這是利益上的敵對。甘龍帶領老世族齊心反對新法，確定了衛(wèi)鞅是老世族的公敵。

在嬴渠梁，老太后，贏虔的力挺之下，甘龍意識到憑借自己聚攏的老世族遠遠不是變法派的對手，便開始“蟄伏”，表面上做一些無關政治的事情，私底下暗流涌動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顛覆這股勢力。

輔佐秦獻公的甘龍

二、不摧不折，悠悠可期。

秦國私斗成風，歷年如此，國府官府都無從治理。衛(wèi)鞅新法規(guī)定私斗罪，甘龍看到了機會，來個火上澆油。造成了更大規(guī)模的私斗，本來打算只要涉事氏族多了，新法無法執(zhí)行，就形同擺設了。不曾想到衛(wèi)鞅干練審理，涉事七百多人重犯依法判決死刑。起初秦公擔憂如此大刑會引發(fā)氏族生亂，刑法后新法靠肅殺威懾天下。甘龍雖被震懾，但是更清楚了衛(wèi)鞅的為人操守，護法無私，又開始了蟄伏。

渭水河畔大刑之后，秋收之后衛(wèi)鞅又頒布了新土地法。收回氏族多占田畝，廢井田，開阡陌，將土地分劃給解除奴籍的隸民耕作，拆遷聚村。對氏族大動干戈，卻保留了太子封地。白氏族長搬出太子作為靠山，甘龍見機聯(lián)絡老世族人對白里上繳的糧食動了手腳，驗糧時太子氣憤而至，殺了運糧人并驅馬到了打谷場，不由分說對白氏族人一頓濫砍亂殺。太子私行濫殺，年幼罰而不刑，一向力挺變法的太子首傅贏虔被劓刑，太子傅公孫賈被黥刑流放。破了“刑不上大夫”的貴族特權。自此新法深入人心，甘龍再次被震懾。

甘氏陰謀雖然沒有顛覆新法，卻為商鞅變法樹立了勁敵。有秦公太后秦公撐腰，甘龍撼動不了衛(wèi)鞅，只能守法自保，等待時機以作圖謀。種子已經埋下了，就等著生根發(fā)芽了。

與變法較量的甘龍

三、颶風過崗，伏草唯存。

甘龍之子甘成將兩次陰謀總結為內治外治，然而卻沒有成功。甘龍清楚的認識到對手的強大：一、秦君鐵心撐持變法，不同與山東六國；二、衛(wèi)鞅是徹頭徹尾的法家，天下沒有第二個；三、如此君臣相遇，從此一來絕無僅有。其威，其力，其勢不可阻擋，不可用強，只能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甘龍的努力已經將太子、公子虔、公孫賈等幾大宗族勢力推到變法的對立面，此時衛(wèi)鞅與老世族已是冰炭同器。為了變法秦公嬴渠梁力促衛(wèi)鞅與公主以婚約形式與贏氏結成鐵盟。為了成全衛(wèi)鞅的志向富商白圭之女忍痛割愛，說服衛(wèi)鞅與公主成婚，舍衛(wèi)鞅而去。

衛(wèi)鞅終究成勢，甘龍無可奈何，只得讓太廟令杜摯主持成婚大典。

蟄伏在家的甘龍

四、天之將明，其黑尤烈。

衛(wèi)鞅在秦從徙木立信到河西大捷，將積貧積弱的秦國發(fā)展成為可與山東六國比肩的戰(zhàn)時強國，嬴渠梁依求賢令所承諾，加爵封地，衛(wèi)鞅受封于商於之地，爵號為君。自此新法根基已成，商鞅在秦的權力達到頂峰，本想辭官歸隱，卻不料此時秦公病重。

甘龍曾比喻商鞅與秦公關系好比車輪與車軸，誰也離不開誰，現(xiàn)在車軸得了不治之癥，看樣子是機會來了，蟄伏二十多年，總算是看到希望了。此時甘龍比任何人都清醒，這是黎明將至，卻也是最危險的時候，太子加冠攝政他不去結交，杜摯聯(lián)絡外邦他嚴厲苛責。

二十多年都堅持過去了，還在乎再堅持一下嗎？終于他熬死了老太后，熬死了嬴渠梁。二十多年以來老太后牢牢地控制著宗室族人，秦公死死的壓制著老世族，現(xiàn)在他們都死了，堅挺變法的勢力開始動蕩了，甘龍開始聯(lián)絡之前給商鞅培養(yǎng)的敵人，準備致命一擊。

為了減少新法中成長起來新貴族的阻力，老甘龍想出了用新法刑殺商鞅的辦法。首先打著護法的旗號為老世族爭取政治權利，接著舉發(fā)商鞅，同時發(fā)動舊氏族老仇敵搜羅商鞅罪名。

新君嬴駟畏懼商鞅，前太子傅贏虔、公孫賈仇視商鞅，孟西白無不欲除之而后快，多方在商鞅必死的問題上達成了共識。至于什么罪名已經不重要了，此時復辟勢力遠遠高出能保商鞅的新貴族勢力。

中年甘龍與暮年甘龍

后語：本文就小說說事，小說故事與歷史故事多有分歧，在此不論。最近看《老子》讀到“柔弱勝剛強”，覺得甘龍晚年的政治斗爭可圈可點，大有水滴石穿之寓意。就史實而言，甘龍在秦獻公時期，長期領政，是獻公常年征戰(zhàn)的后勤保障。獻公死后，對秦國貧弱有清醒的認知，如果此人領政于秦孝公時期，雖不能使秦強大到六國畏懼，亦能能使秦國在戰(zhàn)國時期成為一雄，之所以不用他是因為秦孝公找到比他更強大的人。在政治時局完全不利于自己的情況下，甘龍憑借智謀與頑強，始終在國家中樞地位。甘龍本人的結局正史難查，小說以老世族復辟失敗集體被殺為結局。

甘龍對政治時局始終有著清醒的認知，“兵強則滅，木強則折”此時他選擇了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睂W生杜摯不理解，老世族更是冷眼相向，他始終是“知其白，守其黑”保持著低姿態(tài)的蟄伏。正所謂“正復為奇，善復為妖”，甘龍?zhí)幦跻源兓叭嶂畡賱偅踔畡購?，天下莫不知，而莫能行?！案数垖Α叭崛鮿賱倧姟钡娜松軐W，做到了”知行合一“。

甘龍扮演者孫飛虎

向實力派表演藝術家孫飛虎老師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