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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雪花如糖

“不愿穿綾羅，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黃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見，愿識柳七面。"

柳永的女粉絲對他有多癡情，看看上面赤裸裸的表白就知道了，他在北宋可是家喻戶曉的明星。"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可想他的作品群眾基礎(chǔ)有多好。在他的粉絲中，有一個特殊的群體一一歌妓，她們美艷又癡情，與柳永的關(guān)系好比魚和水：離開了柳永這個北宋通俗歌曲界的創(chuàng)作天王，歌妓就沒有好的作品演唱；而離開了歌妓，柳永的詞就少了一個重要的傳播途徑。

柳永的一生中，與他關(guān)系最為親密的就是這些活躍在青樓里的歌妓、北宋民間的女藝人。

在柳永的筆下，出現(xiàn)過很多青樓女子。其中，被直接提名的有秀香、酥娘、心娘、佳娘、蟲娘、師師、香香、冬冬、安安等多位。但逛遍煙花柳巷，閱女無數(shù)的柳七最喜歡的是蟲娘，后來肉麻地稱她為蟲蟲。在《木蘭花》、《征部樂》、《集賢賓》三首詞中，柳永都提到了她，透露了與她之間的那些風花雪月。

                        壹  ·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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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相遇，蟲蟲溫柔的舉止、深情的歌喉吸引了柳三變。此時，他只不過是一個落第的浪子，而蟲娘卻和心娘、佳娘、酥娘早已名震京都娛樂圈，可謂"秦樓當紅四花旦"。

她們都才貌雙全，但各有所長。心娘善舞，姿態(tài)輕盈，可比漢宮趙飛燕；佳娘是個女高音，歌聲高亢嘹亮，極富穿透力；酥娘雖身形嬌小裊娜，但一幅慵懶清冷的模樣，千金都難買她一笑；而蟲娘是個舉止溫柔，唱抒情歌曲的女子，往往曲終情未盡。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走心，歌聲深情動人，一曲歌罷，王孫公子紛紛遞上名片，并打聽她住在那里?？梢?，蟲蟲如眾星捧月，是個一流的歌唱明星。

柳七見到蟲蟲，怎不動心? 隨即寫下《木蘭花》來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

蟲娘舉措皆溫潤。每到婆娑偏恃俊。香檀敲緩玉纖遲，畫鼓聲催蓮步緊。

貪為顧盼夸風韻。往往曲終情未盡。坐中年少暗消魂，爭問青鸞家遠近。

而蟲蟲，其實也早已聽說過柳七的才華和遭遇。此次見他白衣飄飄，風姿灑落，才華出眾，吟詩作賦，品絲調(diào)竹，無所不通，蟲蟲已芳心暗許。

                            貳  ·  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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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佳人在一起，一個填詞譜曲，一個彈琴吟唱，好生逍遙。然而柳三變雖在錦榻緞被里與蟲蟲卿卿我我，卻未忘求取功名。他一邊寫詞賺取生活費，一邊暗自為科舉作準備，蟲蟲雖是青樓女子，卻也非常理解他。有《征部樂》為證：

雅歡幽會，良辰可惜虛拋擲。每追念、狂蹤舊跡。長只恁、愁悶朝夕。憑誰去、花衢覓。細說此中端的。道向我、轉(zhuǎn)覺厭厭，役夢勞魂苦相憶。

須知最有,風前月下，心事始終難得。但愿我、蟲蟲心下，把人看待，長以初相識。況漸逢春色。便是有、舉場消息。待這回、好好憐伊，更不輕離拆。

不過柳七的科舉之路十分坎坷，年少輕狂的他因一首《鶴沖天》得罪了皇上，落得個"奉旨填詞的柳三變"的稱號。

柳七只好穿梭于教坊青樓中，誰知才華橫溢的他，填寫的詞被越來越多的人傳唱，成為北宋流行歌曲界炙手可熱的人物，身價自然不菲。許多歌妓不惜花重金向他買歌詞，而一旦唱了柳七的作品，立刻聲名鵲起，出場費也隨之上漲。

身邊佳麗環(huán)繞，柳永過著花天酒地、倚紅偎翠的風流生活。蟲蟲心中不免有絲絲不快，她并不滿足做柳永的"煙花伴侶"，而是渴望像普通女子那樣嫁給他。

柳永雖然也愛慕蟲蟲，但前途未卜，怎能現(xiàn)在就娶一個青樓女子呢?為了安撫她，寫下了《集賢賓》，來表達對她與眾不同的感情：

小樓深巷狂游遍，羅綺成叢。就中堪人屬意，最是蟲蟲。有畫難描雅態(tài)，無花可比芳容。幾回飲散良宵永，鴛衾暖、鳳枕香濃。算得人間天上，惟有兩心同。

近來云雨忽西東。誚惱損情悰?？v然偷期暗會，長是匆匆。爭似和鳴偕老，免教斂翠啼紅。眼前時、暫疏歡宴，盟言在、更莫忡忡。待作真?zhèn)€宅院，方信有初終。

這份表白書中，柳永首先使出了"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耳"的撩妹慣用伎倆，來讓蟲蟲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對方都說了逛遍了煙花柳巷，最讓人稱心如意還是蟲蟲。那自己還爭什么呢？

其次又大夸蟲蟲的美貌："有畫難描雅態(tài)，無花可比芳容。"雅態(tài)，說明她言行舉止斯文有涵養(yǎng)，非一般風塵女子可比，難以用畫筆描出來。而容貌呢，更沒有直接去夸，而是說牡丹啊海棠呀芙蓉等多美的花兒都比不上她的芳容。一句話，蟲蟲就是稀世容顏的絕代佳人。女人聽了這樣的甜言蜜語，智商會直線下降。

到了最后說:"待作真?zhèn)€宅院，方信有初終。"這樣的信誓旦旦，誰不動心？

                          叁  ·  分離

然而這一切終究是泡影。柳三變始終要離開的。他雖對蟲蟲一往情深，但不可能被其羈絆一生。分別，在所難免。于是，有了千古絕唱的《雨霖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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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凄冷的秋天，大雨剛剛停，船家正在催促著岸上的柳三變。可是，他怎能忍心不多看她一眼。淚水盈盈的蟲蟲，似有千言萬語，竟無語凝噎。他一狠心，轉(zhuǎn)身離去，面對蒼茫的江水，吟出"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的凄涼和迷離。再相見，遙遙無期，縱有千種風情，無人可訴。余恨無窮，令人回味不盡。

其實，在他生命中與女子的分別有無數(shù)次。猶記得那年及第后，朝廷放官，他要去杭州就職，青樓中的粉絲們都來送行的場面:"郊外綠陰千里，掩映紅裙十隊。"但他都不為所動，唯獨與蟲蟲的這次別離讓他肝腸寸斷，不能自已。用情至深，文字可見。

《雨霖鈴》是一場感動千年的離別秀，直接奠定了柳永在宋詞中的地位，無人取代。

多年后，回憶起與蟲蟲的點點滴滴，他愧疚不已，寫下"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

明朝的馮夢龍把柳永與歌妓之間的風花雪月寫進了《喻世明言》第十二卷，名為《眾名妓春風吊柳七》，給柳永虛構(gòu)了一個緋聞女友一一謝玉英，此女對柳永一片癡情，忠貞不渝，陪柳永度過了窮苦潦倒的晚年，并為他料理后事。柳永離世不久，她也香消玉殞。此故事極大地滿足了后人對柳七風流韻事的獵艷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