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距今天六七千年前,在新石器時代的中期,我們的祖先已經用赭土粉(赤鐵礦粉)將粗麻布染成紅色。當然,用礦物顏料染色,附著力不強,很難均勻,顏色一般不很鮮艷,色澤也單調,染出來的織品也欠光滑柔軟。自從嘗試了以天然植物色素作染料之后,這種方法就很快被淘汰了。但用礦物顏料在織物上進行彩繪,在我國則延續(xù)了很久。1976年在內蒙曾出土一些西周時期的絲織物,上面的黃色花紋就是用礦物顏料雌黃(As2S3)粉描繪的。1972年從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大批彩繪印花絲綢織品上面著有至今仍然十分鮮艷的紅色花紋,都是用朱砂(天然HgS)描繪的,更有一件印花敷彩的紗則是用朱砂、鉛粉、絹云母(白色)和炭黑多種顏料彩繪的。
大約也是在新石器時代的中期,我國先民已開始選用天然植物色素為染料了。居住在青海柴達木盆地諾木洪地區(qū)的原始部落,那時已能用植物色素把毛線染成黃、紅、褐、藍等顏色,織出帶有彩條的毛布。這類染料也不難發(fā)現,當人們采摘、擺弄鮮花野草時,某些花草中的漿汁沾在手上,蹭在衣服上,就會染上顏色,于是人們便會很自然地想利用它們來染色了。最初是把花、葉搓成漿狀物,以后逐漸知道了用溫水浸漬的方法來提取植物染料。選用的部位也逐漸擴展到植物的枝條、樹皮、塊根、塊莖以及果實。通過千百年的努力,人們逐步判斷出幾種特別適宜作染料的植物,例如用藍草來染藍,用茜草來染紅,用黃檗(bo)來染黃;又分別探討出各種染料的一些習性和必要的一些加工工藝;接著由于染料的需求量猛增,人們便有意識地大規(guī)模栽培這類植物并研究栽培的方法(圖6—1)。色染也就逐步成為一種專門的技藝和行業(yè),我國古代稱之為“彰施”,這個詞最早見于《尚書·益稷》,它記述了舜對夏禹講的話:“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币馑际且梦宸N色彩染制成五種服裝,以表明等級的尊卑。
我國歷代都很重視“彰施”這項技藝,各代王朝都設有專門掌管染色的機構。在周代,天官下有“染人”,就是管理染色的官員;在秦代設有“染色司”;自漢至隋各代都設有“司染署”;唐代的“織染署”下有“練染作”;宋代工部少府監(jiān)有“內染院”;明清則設有“藍靛所”。這些官方的染色管理機構又是研究機構,壟斷著當時染色技藝的專利。
我國古代陸續(xù)常用的染料包括如下一些:
(1)紅色染料
紅色被認為是一種很高貴的色彩。朱紅和鵝黃等色彩鮮艷的精細織品往往都是為帝王貴族制作衣物。
紅花:草本植物,提取染料部分為花。西漢初就在中原種植,據說是張騫從西域移植來的。有紅藍花、黃藍花等異名。其紅色素易溶于堿水,加酸又可沉淀出來,所以紅花染色的織物不能用堿性水去洗滌。
茜草:草本植物,可提取染料的部分為根莖。又寫作蒨草,又名茅搜(《爾雅》)、牛蔓(《詩疏》)、金線草(《植物名實圖考》)、茹藘(《毛詩》)。因為這種染料色澤鮮美,很受歡迎,銷路很大?!妒酚洝へ浿沉袀鳌酚小扒М€卮(指黃色染料植物梔子)茜,其人與千戶侯等”的話,表明漢代時有專門栽植茜草并發(fā)了財的人。
蘇木:熱帶喬木,其干材中含有“巴西蘇木素”,原本無色,被空氣氧化后便生成一種紫紅色素,可作為染料。最早見于《唐·新修本草》,原名叫“蘇枋木”,據說是從南海昆侖(今越南湄公河口外)引進來的,交州(今越南河內一帶)、愛州(今越南清化一帶)也有。由于蘇木中還含有鞣質,所以用蘇木水染色后,再以綠礬水媒染,就會生成鞣酸鐵,是黑色沉淀色料,顏色會變成深黑紅色。
(2)黃色染料
黃色也被認為是一種很高貴的顏色。
黃櫨:一種落葉喬木,從其干材中可浸漬出一種黃色染料。黃櫨木本為藥材,最早見于《神農本草經》,唐代后用于染色。
黃檗:又名黃柏,從其木材和樹皮都可浸出黃色染料,不過應用較少。它與靛青套染,則成為草綠色。但我國古代常用它染紙,制成“防蠹紙”,可以防蟲蛀。
梔〔zhi支〕子:有時寫作“枝子”、“支子”,又名木丹、越桃。除野生外,因其花白,美而芳香,也常被植于庭園觀賞。其果實橢圓形,是藥材,并可從中浸取出黃色染料。據李時珍說,還有一種紅花梔子,以其果實染物可成赭紅色。所以梔子又稱黃梔子。
圖6-1我國古代利用的一些染料植物
(采自南京新醫(yī)學院編《中藥大辭典》)
槐:一種落葉喬木,我國各地普遍生長?;被ㄎ撮_時,其花蕾通稱“槐米”。李時珍曾指出:槐米“狀如米粒,炒過,煎水,染黃甚鮮”。
(3)藍色染料
在古代,藍色的服裝往往是平民穿戴的,所以藍色染料用量極大。這類染料植物中藍草是從古至今最著名的制取藍色染料的草本植物。據宋應星說,藍草有五種,分別叫茶藍(又名菘藍)、蓼藍、馬藍、吳藍、莧藍。在藍草的葉子中含有一種色素,現代的科學名稱叫“藍甙〔dai代〕”,此物在水浸的條件下逐步水解,生成可溶性的3-羥基吲哚,是無色的,染于織物上后,經日曬,空氣氧化,就生成“藍靛”。這種染料非常耐日曬、水洗和加熱,所以自古受到歡迎,歷來都作為經濟作物而大面積種植。
(4)紫色染料
我國自古染紫都用紫草,《神農本草經》已經著錄。它有茈草(《爾雅》)、紫丹(《本草經》)、地血(《吳普本草》)等別名,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我國南北方山野草叢中皆有,其花紫、根紫,從其根、莖部可提取出紫色染料。
(5)黑色染料
我國古代不同時期對黑色的看法很不一致,秦始皇認為秦滅周是以水德戰(zhàn)勝了火德,因此尊崇黑色,衣服、旄旌、節(jié)旗皆上黑;魏晉時也崇尚黑,因此當時建康(今南京)以染黑而著稱,秦淮河南有個地方叫烏衣巷,據說住在那里的貴族子弟都穿烏衣,即黑色綢衣。但在其他一些朝代時,如東晉和唐代則以黑色為低下,穿黑衣的“皂衣”(平民百姓)、“皂隸”(官老爺的走卒)就都是下層人物。但不管哪個時期,都對黑色染料下過一番功夫,著意研究過。
我國古代黑色染料的原料都是一些含鞣質(又名單寧,是具有多元酚基和羧基的有機化合物)的植物的樹皮、果實外皮或蟲癭,例如五倍子(是昆蟲角倍蚜、倍蛋蚜在寄主鹽膚木、青麩楊等樹上形成的蟲癭)殼、胡桃青皮、栗子青皮、櫟樹皮及其殼斗(俗名橡碗)、蓮子皮、樺果等等。它們的水浸取液與媒染劑綠礬配合,便生成鞣酸亞鐵,上染后經日曬氧化,便在織物上生成黑色沉淀色料。因綠礬常用于染黑,所以又叫皂礬。
上述這些植物的浸液固然都可以直接拿來浸染紡織物,但是如果臨到用時再來采集,就很不方便,當地既未必有這種資源,季節(jié)也未必合適;收集、運輸大量植物莖葉也很不方便;而且某些浸液常常是幾種色素的混合物,因此染出的織物,顏色往往不大純正。所以,這便促進了染料加工業(yè)的興起,染工便預先對原料進行處理,對有效成分加以提取、純制,做成染料成品。這樣便出現了古代的染料化學工藝。例如藍草的化學加工,據《齊民要術》和《天工開物》記載,是把它們的葉和莖放在大坑或缸、桶中,以木、石壓住,水浸數日,使其中的“藍甙”水解并溶出成漿。每水漿一石,下石灰水五升,或按1.5%的比例加石灰粉,使溶液呈堿性,其中無色的靛白(3-羥基吲哚)便很快被空氣氧化,生成藍色“靛青”沉淀,濾出后晾干即為成品,販運各地。臨到用時,將靛青投入染缸,加入酒糟,通過發(fā)酵,使它再還原成靛白并重新溶解,即可下織物進行染色工序了。這種“靛青”制作和染色的化學工藝大約在春秋戰(zhàn)國時代已經發(fā)明。又如紅花,其水浸取液中除紅色素紅花甙外,還含有紅花黃色素,所以直接染色,織物的色調往往不夠純正鮮艷。于是我國古代的染工則先用堿性的稻草灰水(含很多的碳酸鉀)或堿水(天然堿,即碳酸納的溶液)浸取出兩種色素,再往染料液中加入酸性的烏梅水,便單獨把紅色素沉淀出來了,絕大部分黃色素仍留在溶液中。這樣,溶解和沉淀反復幾次,便可將黃色素除盡,得到純凈的紅色素,制成紅花餅,陰干收貯。這種紅花餅可染織物成大紅色,極為艷麗,也可用來染紙。這項工藝的記載最早見于《天工開物》。
其實,染色過程往往也并非是簡單地使染料被吸附在織物纖維上,其中常常伴隨著發(fā)生化學反應。例如用黃櫨水染黃,染工往往在織物著色后,再用堿性麻稈灰水漂洗,可使織物呈金黃色,因為黃櫨染料硫菊黃素具有酸堿指示劑的性質,在堿性介質中黃色格外鮮亮。再如染黑,我國大約在周代時已知利用綠礬(硫酸亞鐵)染黑,就是通過它與鞣質之間生成黑色的沉淀色料鞣酸鐵。這項染色工藝實質上是地地道道的化學染色,這種黑色料附著在織物的纖維上,日曬和水洗的牢度遠比浮染抹黑(用木炭粉)好得多了。另外,至遲在漢代時,我國染工已知利用明礬為媒染劑?!短啤ば滦薇静荨酚钟辛艘郧噍锘摇㈣谀净?都含有一些鋁鹽)作媒染劑的記載,即在浸染以后,再以這些媒染劑的溶液漂洗。用現代的科學眼光看,就是使酸性染料(例如茜素)與鋁鹽的水解產物氫氧化鋁在織物上形成色素的鋁鹽沉淀色料,于是粘附力便極大地加強了,牢牢地固著在織物纖維上,所以實質上這也是一種化學過程。
我國色染技術也有一個由簡單到復雜,由低級到高級的過程。最初是所謂“浸染”,就是把纖維或織物先經漂洗后,浸泡在染料溶液中,然后取出晾干,就算完成。但由于染料品種有限,浸染出的顏色種類就比較單調。比如,很難找到合適的天然綠色染料,染綠就發(fā)生了困難。于是便進一步發(fā)展出了“套染”。套染是把染物依次以幾種染料陸續(xù)著色,不同染料的交配就可以產生出色調不同的顏色來,或以同一染料反復浸染多次,又可得到濃淡遞變的不同品種。例如先以黃檗染,再以靛青染,就可以得到草綠色;以茜草染色,以明礬為媒染劑,反復浸染不同遍數后,顏色就會由桃紅色過渡到猩紅色;以茜草染過,再以靛青著色,就可以染出紫色來。這種套色法,我國殷、周時就逐步掌握了。大約在戰(zhàn)國時成書的《考工記》以及漢初學者綴輯的《爾雅》都提到過:以紅色染料染色,第一次染為縓〔quan勸〕,即淡紅色,第二次染為赪〔cheng撐〕,即淺紅色;第三次染為纁〔xun勛〕,即洋紅色;再以黑色染料套染,于是第五次染為緅〔zou鄒〕,即深青透紅色;第六次染為玄,第七次染為緇,即為黑色。從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染色織物,經色譜剖析,有絳、大紅、黃、杏黃、褐、翠藍、湖藍、寶藍、葉綠、油綠、絳紫、茄紫、藕荷、古銅等色的20余種色調。又有人曾對吐魯番出土的唐代絲織物作過色譜剖析,也有24種色調,其中紅色有銀紅、水紅、猩紅、絳紅、絳紫;黃色有鵝黃、菊黃、杏黃、金黃、土黃、茶褐;青藍色有蛋青、天青、翠藍、寶藍、赤青、藏青等等。顯然它們都是采用套染技術染成的,表明我國的套染技術在漢唐之際已很成熟,經驗已非常豐富。又據明代人方以智的《通雅》記載,宋代仁宗時,京師染紫十分講究,先染青藍色,再以紫草或紅花套染,得到“油紫”,即深藕荷色,非常漂亮。金代時染得的紫色則更為艷麗。
為了使服裝更加華麗多彩,我們的祖先又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就已開始研究、發(fā)展多種敷彩、印花的色染工藝。到西漢時,我國在絲織品上以礦物顏料進行彩繪的技術已很高超,例如馬王堆漢墓出土的綾紋羅綿袍就是用朱砂繪制的花紋,十分鮮亮。那時凸版印花技術也已相當成熟,馬王堆出土的金銀色印花紗,竟是用三塊凸版套印加工的,有的印花敷彩紗,其孔眼被堵塞,表明印制圖案時已采用某種干性油類作膠粘劑調合顏料,這種色漿既有一定的流動性,但又不會滲過織物。
大約在秦漢之際,我國西南地區(qū)的兄弟民族則又發(fā)明了蠟染技術,在古代叫做“蠟纈〔xie協(xié)〕”,“纈”就是有花紋的絲織品。這種技術是利用蜂蠟或白蟲蠟作為防染劑。他們先用熔化的蠟在白帛、布上繪出花卉圖案,然后浸入靛缸(主要染藍,少數染紅、紫)染色。染好后,將織物用水煮脫蠟而顯花,就得到藍地白花或藍地淺花的印花織品,有獨特的風格,圖案色調飽滿,層次豐富,簡潔明快,樸實高雅,具有濃郁的民族特色。
在南北朝時,我國大江南北又流行起“絞纈”、“夾纈”等染花技術,“蠟纈”也盛行起來。“絞纈”是先將待染的絲織物,按預先設計的圖案用線釘縫,抽緊后,再用線緊緊結扎成各式各樣的小簇花團,如蝴蝶、臘梅、海棠等等。浸染時釘扎部分難以著色,于是染完拆線后,縛結部分就形成著色不充分的花朵,很自然地形成由淺到深的色暈和色地淺花的圖案?!皧A纈”的技藝則有一個從低級到高級的發(fā)展過程。最初是用兩塊雕鏤相同圖案的木花板,把布、帛折疊夾在中間,涂上防染劑,例如含有濃堿的漿料,然后取出織物,進行浸染,于是便成為對稱圖案的印染品。其后,則采用兩塊木制框架,緊繃上紗羅織物,而把兩片相同的鏤空紙花版分別貼在紗羅上,再把待染織品放在框中,夾緊框,再以防染劑或染料涂刷,于是最后便成為白花色地或色花白地的圖案,很像今天的蠟紙手動油墨印刷。但到了盛唐時期,夾纈印花的作品圖案纖細流暢,又有連續(xù)紋樣,已不是上述技術所能實現的。據印紡史家推測,這時已能直接用油漆之類作為隔離層,把紋樣圖案描繪在紗羅上,因此線條細密,圖案輪廓清晰,紋樣也可以連續(xù),這種工藝可稱為“篩羅花版”,或簡稱“羅版”。這種設想已為模擬試驗所證實。唐代詩人白居易有“合羅排勘纈”(“排勘纈”的意思是依次移動兩頁羅花版,版版銜接,印出美麗的彩色花紋圖案)的詩句,正是對當時夾纈印花的描述。夾纈也有染兩、三種顏色的?,F在日本京都市正倉院還保藏著我國唐代制作的夾纈和臘纈的山水、鹿草木、鳥木石、象紋等的屏風,已屬藝術珍品(圖6—2)。到了宋代以后,鏤空的印花版開始改用桐油竹紙,代替以前的木版,所以印花更加精細;更在染液中加膠粉,調成漿狀,以防染液滲化。
中國古代的印染工藝還有很多很好的技巧,不及一一列舉。這些成就充分體現了我國古代匠人絕頂的聰明才智和高度的文化素養(yǎng),他們?yōu)槊阑祟惖纳钭龀隽俗吭降呢暙I。
與中國古代印染工藝有密切關系,相互呼應的中國古代漂洗工藝也有很多別具特色、很值得稱道的創(chuàng)造發(fā)明。 圖6-2唐代的蠟纈(左)與火纈(右)
(采自吳淑生:《中國染織史》.上海人民出版社)
為了在絲帛上染色,就要對生絲進行脫膠;為了在麻、棉的布上染色,就需要先行脫脂(因把麻棉紡成紗、布時,常需先以油浸濕,使其潤滑,以便于紡織),再行染色。大約在周代時,人們就已經利用草木灰水使生絲脫膠,用堿性更強的楝木灰與煅蜃蛤灰(實際上就是石灰)加水所調成的漿(草木灰中的碳酸鉀與石灰反應生成苛性極強的氫氧化鉀)來使綢坯脫膠,然后在烈日下曝曬,如此夜浸日曬反復七次。這種工序當時叫“曝練”。在這個過程中還可使絲麻纖維得到一定程度的漂白和柔化?!犊脊び洝分芯陀羞@方面的記載。
中國古代曾發(fā)明了許多洗滌劑。最早的當然是上述的草木灰?!抖Y記·內則》有“冠帶垢和灰清漱,衣裳垢和灰清澣”的話,所用“灰”即草木灰?!渡褶r本草經》提到“冬灰”,就是用冬季時采集來的藜科或荻科植物燒成的灰。初時作為醫(yī)藥,唐代時已知它洗滌效果尤佳(含碳酸鉀成分多),性質苛烈;而《唐·新修本草》又進一步解釋了《本草經》中的“鹵堿”,指出就是池澤地區(qū)鹽堿地上析出的天然堿,即碳酸鈉。所以在漢代時,我國已區(qū)分了這兩種性質相似的可溶性碳酸鹽。但因鹵堿多產于內陸,在交通不便的情況下,取得草木灰比較容易,所以使用更普遍。
在唐代時,我國又發(fā)現了豆科植物皂莢樹所結的莢果經水浸泡后,其水能生成泡沫,有很好的去污性能,便逐步成為民眾常用的洗滌劑。這是因為皂莢果中含有一種名叫“皂甙”的物質,起泡能力很強,去污能力不弱于近代的肥皂。又因它是中性物質,不與染料作用,可使染物顏色保持鮮艷,對絲、毛織物也不苛蝕,這些都優(yōu)于肥皂。其實,現在已知有700多種以上的植物中都含有皂甙,但去垢能力有強有弱,《唐本草》便指出應選“皮薄多肉”、“味濃”的皂莢。李時珍的《本草綱目》提到,明代時已將皂莢加工制成“肥皂莢”,效果更好,做法是“十月采莢,煮熟搗爛,和白面及諸香作丸,澡身面去垢,而膩潤勝于皂莢也。”其實,這種肥皂莢在宋代時大概已經有了,南宋人周密所撰《武林舊事》中便提到當時杭州有“肥皂團”,可能就是這種物品。
我們知道,油脂和堿相作用,便被皂化,生成肥皂(硬脂酸鈉或鉀)。我國古代固然沒有這類固體肥皂,但有效用類似它的“胰子”。胰子是用豬的胰臟為原料,它的發(fā)明有一個過程。北魏時,《齊民要術》就已記述過豬胰可以去垢。因為動物的胰腺含有多種消化酶,可以分解脂肪、蛋白質和淀粉,所以有去污垢的能力。我國現在有些地區(qū)還沿用它,特別是在冬季使用,豬胰分解了脂肪后,還會生出甘油,又可滋潤皮膚。但單獨使用豬胰很不方便,在晉代時,人們就已經發(fā)明了用豬胰為原料的“澡豆”。澡豆的制法是:把豬胰洗凈,除去其上的污血并撕去其脂肪,研成糊狀,加上豆粉、香料,混勻后揉成團,晾干后便成澡豆,這樣便把豬胰中的消化酶與豆粉中的皂甙結合起來使用了,去垢能力增加,而且豆粉中含有卵磷脂,可以增加起泡力和乳化力,并營養(yǎng)皮膚。晉代人裴啟所撰《語林》曾提到西晉富豪石崇以“金澡盆盛水,琉璃碗盛澡豆”,可見那時就有這種洗滌劑了。到了明代時,澡豆又發(fā)展成為胰子。胰子的成分是豬胰、砂糖、天然堿、豬脂。其制做方法是:先將新鮮的豬胰與砂糖一起研磨成漿糊狀,加入少許天然堿及水,攪拌均勻,再注入熔化的豬油,并不斷用力攪拌、研磨,最后揉成球狀或者塊狀,晾干后即成。所以我國固有的“胰子”與現在的肥皂是兩碼事。在制胰的研磨過程中,胰中的消化酶被砂糖擠了出來,使豬脂水解為脂肪酸和甘油,脂肪酸又被碳酸鈉皂化成肥皂,所以胰子具有多重的去垢能力,而且對皮膚沒有刺激性而有滋潤性,尤其適于在北方干寒的冬季使用;而且它還適合洗滌奶跡、蛋跡、血跡等蛋白污垢。在清朝末年時,北京一地就有70多家胰子店,其中的“合香樓”、“花漢沖”都是著名的胰子店。道光中,文康所著小說《兒女英雄傳》里就提到桂花胰子、玫瑰胰子等。所以在清代,胰子是中國老百姓的生活必需品。直到本世紀50年代以后,由于醫(yī)藥上需要的胰島素和胰酶都得以胰腺為原料,所以胰子逐漸完全被肥皂及后來的合成洗滌劑取代了。
用堿與油脂合成的肥皂是由國外傳入的。我國近代化學的啟蒙學者徐壽的兒子徐華封在19世紀90年代在上海興辦了第一家肥皂廠。所以我國生產肥皂至今才不過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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