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張立海 攝影丨李金峰 我出生在上世紀70年代初,改革開放的號角吹響之時,自己還是個懵懂的孩子。這么多年過去了,卻始終忘不了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 老 槐 樹 我家住在大牟村,她地處義和鎮(zhèn)最南端,與利津縣一河之隔,自古就有“秀才村”之美譽。 大牟村小學位于大牟村二隊南首,院內(nèi)有一棵大槐樹,正對著學校大門。何年、何人栽種均無從考證。孩提時,只記得樹干特別粗壯,兩個大人手拉手也很難合攏起來。樹冠非常大,枝繁葉茂,好像把它的全部生命力展示給我們看。每年五月,槐花盛開,整個校園內(nèi)芳香四溢。傍晚時分,鳥兒們歸巢了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到處都是鳥聲,到處都是鳥影。 每逢課間,特別是炎炎夏日,孩子們就喜歡聚在大槐樹下嬉戲打鬧,那個年代,也許這里是最好的納涼之處。有的孩子趁老師看不見,就像猴子般爬到樹上去,騎在樹杈上,仿佛自己就是得勝歸來的將軍,正在洋洋得意之時被老師看到后高喊一聲,嚇得“跐溜”幾下,滑下來跑遠了。 記憶中,有一位常年住校的鄭學儒老師,他家距離學校很遠。那時也沒有什么便利的交通工具,鄭老師一般不怎么回家,他經(jīng)常坐在樹下,沏上茶,一口一口喝著茶水,抽著自己卷的煙卷,甚是悠閑自在。 大槐樹的樹杈上掛著一個大鐘,拴著一根細繩,每到一定的時間,鄭老師就手拉細繩,敲出不同節(jié)奏的鐘聲,我們聽著鐘聲,就能知道哪是預備鈴聲,哪是上下課和放學。至今,耳際有時還會響起孩童時時而悠長、時而短促、時而渾厚、時而清脆的鈴兒聲。 一代又一代的人們都說著相同的話:從大牟村走出去的孩子都能考上大學,分配工作,端上鐵飯碗,吃上公家飯,特別出人才。究其原因,說是大牟村小學有一棵百年老槐樹,是它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們,保佑著孩子們有了好前程。 九十年代,全國上下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撤點并?!?,大牟村小學也“難逃此劫”,曾經(jīng)紅極一時的校園里空空蕩蕩的,沒有了孩子們也就沒有了人氣,校園也逐漸蕭條起來,那棵老槐樹也慢慢的枯萎、干死,結(jié)束了它的歷史使命。再后來,老槐樹慢慢的在人們的記憶里消失了..... 一 頭 毛 驢 我小的時候還是生產(chǎn)隊時期,社員們共同勞作,共同分享勞動成果。 每到秋收時節(jié),共同勞動收獲的糧食、瓜果等都會由生產(chǎn)隊的大隊書記、隊長等人主持分配,每戶按照勞力(注:所謂勞力即能參加生產(chǎn)隊勞動的大人們)人數(shù)平均分配到戶。沒有勞動能力的孩子們是沒有資格領(lǐng)取口糧的。 那個時候,一個家庭里孩子們多,勞力少的,每年分的口糧都不夠吃的,平時吃的窩窩頭里都摻雜著大部分野菜,勉勉強強撮在一起,喝的粘粥里只放一丁點兒玉米面兒,說是“粘粥”卻清得能映出人的影子。 有一天,大隊書記在大喇叭里召集全體社員集合。人們興高采烈,顯得異常興奮,年幼的我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喜事兒,也跟著去湊熱鬧。 原來,生產(chǎn)隊要散伙分家,把生產(chǎn)隊的牛啊、馬啊、驢啊、羊啊,牛車、馬車等等所有財產(chǎn),讓社員們抓鬮,抓到什么要什么,還要把土地按人口分配到戶,說是社員們要“單干”。 后來長大了我才知道,那就是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廢除大鍋飯,調(diào)動農(nóng)民生產(chǎn)勞動的積極性。 那年,是我抓的鬮,大人們說,孩子的手壯,果然我抓到一頭小毛驢。 那個時候一頭毛驢是一個家庭里最大的家產(chǎn),我們一家人精心飼養(yǎng)它,干活干累了,時不時還喂它點兒糧食,把它伺候得膘肥體壯;耕、播、種、收全依靠了它,就是這頭毛驢,為我家立下了汗馬功勞,每年豐收的糧食,不僅解決了全家的溫飽問題,結(jié)余的糧食賣了還能供我們上學,幫助我們成家立業(yè)。 再后來,農(nóng)民生產(chǎn)勞作有了機械后,用牲口耕種的時代結(jié)束了。大二放暑假,我一進家門就發(fā)現(xiàn)拴在南墻邊兒的毛驢不見了,我急忙跑到屋里問母親,母親說現(xiàn)在都機械化了,耕種用不上它了,父親就把它趕到集市上賣了。聽到這個消息著實讓我難過了好長時間,看來以后的暑假再也不能和小伙伴們一起去田間地頭放牛放驢了…… 雜 面 湯 我上小學的時候,哥哥在義和上高中—沾化三中。 每周,他都會和同村或鄰村的幾個同學,背上窩窩頭和咸菜瓜子,來來回回步行去學校,周日下午去,下個周五下午回。那個時候,生活條件很差,窩窩頭和咸菜就是他們一周的伙食。 哥哥說,學校的條件更差,學校雖然有伙房,但是只幫忙把窩窩頭熱一下,冬天的時候,根本熱不透,拿到手里滑溜溜的,吃幾口還有冰凍碴兒,甚至還有“壞孩子” 提前下了課趕到食堂,偷偷地把別人的窩窩頭拿走,丟窩窩頭的孩子就只能挨餓了,于是,很多學生也不敢把窩窩頭放在食堂里熱熱吃,直接啃涼窩窩頭,吃咸菜。夏天更難熬,臨近周末的那兩天,窩窩頭都發(fā)霉了,直接難以下咽。 學校的住宿條件就更不用說了,十幾個人住著大通鋪,窗戶、門上的玻璃破了也沒人管,到了夏季,蚊子蒼蠅齊上陣,讓人難以入眠。冬天的宿舍就像一個四面透風的紙殼子,凍得大家瑟瑟發(fā)抖,同學們都緊緊地擠在一起,生怕把僅有的一點熱乎氣兒弄跑了…… 母親知道哥哥在學校條件很苦,所以每到周五傍晚就提前用豆面兒、玉米面兒和面粉和在一起,搟雜面湯兒給哥哥改善生活,于是全家都跟著哥哥沾光兒,平時我們在家是得不到這么高的待遇的。喝上兩大碗兒雜面湯兒,總覺得那個香啊,至今回憶起來,都會垂涎三尺…… 于是,每到周五就期盼著哥哥及早回家。下午放了學,早早的跑到村北頭兒,一邊玩耍一邊等待哥哥的歸來,時不時的向北邊兒張望著,老遠看到有人影兒就跑過去看看是不是哥哥他們。 多少年過去了,生活好起來了,曾有一次給老母親說:“娘啊,好想喝你以前搟的雜面湯兒??!”于是母親又精心給全家做了一次雜面湯兒。我懷著兒時的感覺,細細品咂、咀嚼,雖然我也喝了很多,卻再也找不到兒時母親做的雜面湯兒的味道了…… 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我們一起走過,一起回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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