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南北朝人物志-（十一）司馬鄴

司馬鄴這個人，知名度不高，能力也基本沒多少，但是他卻對南京這座城市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雖然可能他一輩子也都沒去過建鄴。

之所以要改名建康，原因也很簡單——在永嘉之亂以后，司馬鄴被推上帝位，成為西晉王朝最后一位皇帝。為了避諱他的名字，建鄴城也就改名為建康了。

當(dāng)時坐鎮(zhèn)建康的瑯琊王司馬睿不會想到，他所待的這個城市，在日后近三百年的時間里都是代表漢人正朔的王朝的中心；一如令建鄴改名的司馬鄴，不會想到，他的生命，也就只剩下屈指可數(shù)的五年了。

永嘉五年，永嘉之亂禍臨洛陽，懷帝司馬熾以及無數(shù)宗室被擄走。然而，時年十一歲的司馬鄴卻非常好運——已經(jīng)是秦王、散騎常侍的他，一路跑到滎陽自己的舅舅那里，并且在豫州刺史閆鼎的護送下一路向西跑到了長安。

次年，司馬鄴莫名其妙多了個爹——司馬熾。由于司馬熾已經(jīng)“北狩”，國不可一日無主，司馬鄴就被長安的大臣們過繼給了在北方當(dāng)酒童的司馬熾，成了皇太子；而在永嘉七年，公元313年，司馬熾被劉聰殺死以后，司馬鄴也就繼承他爹的位子，成了新的晉朝皇帝。

不過，這位新科皇帝也屬實是有點慘——算上司馬熾，他已經(jīng)有三個爹了。他本來親爹是吳王司馬晏，后來被過繼給了秦王司馬柬，宗室被團滅以后又成了司馬熾的兒子。他這換來換去的爹，也實在是有些可憐。

當(dāng)然，這些和此時的政局比起來，那簡直是不值一提：此時名為晉朝皇帝的司馬鄴，基本手里也只有雍州這一小塊地盤。

華北，早已是匈奴漢的地盤，而且他們的兩位虎將——劉曜和石勒一直在虎視眈眈，步步緊逼；

西南，氐人建立的成漢已經(jīng)逐步站穩(wěn)腳跟，隨后他們也主動出擊，一邊向北進攻長安，一邊向東騷擾荊州，一如三國時期蜀漢的故事；

西北涼州，倒是有漢人張軌在那里鎮(zhèn)守，但是已經(jīng)有成了土皇帝趨勢的張軌，雖然承認自己是晉臣，卻很難讓他們履行義務(wù)；

東南，瑯琊王司馬睿早早就過去了，并且坐鎮(zhèn)吳國舊都建康，但是這個王爺絲毫沒有匡扶社稷的想法，反而喜歡和自己人窩里斗。

把這個勢力地圖分清楚了，你就知道此時司馬鄴的情形已經(jīng)壞到了什么地步了。他這個所謂的西晉皇帝，其實跟長安特別市市長也沒啥區(qū)別。一旦在河南、山西的那些忠于晉朝的將領(lǐng)們戰(zhàn)敗或者倒戈，司馬鄴想要活命基本就只能依靠所謂的潼關(guān)天險了。

實際上，根本都沒用司馬鄴等多久。從他登基那天開始，匈奴漢就開始展開了對長安的攻略行動，并且依次打掉西晉在華北的據(jù)點。等到建興四年的時候，已經(jīng)攻陷了馮翊的劉曜又攻陷了上郡，展開了對長安的合圍。

以前的匈奴漢軍隊，每次基本都是速戰(zhàn)，要么硬碰硬打掉晉軍，要么就是接觸后戰(zhàn)勝不了便搶掠一番揚長而去。而這一次，劉曜卻是打定主意要干掉西晉王朝的最后一塊據(jù)點了——從建興四年四月到十一月，大軍合圍長安，一直不撤，就是要用消耗戰(zhàn)的方式拖死長安！

此時的晉軍真的沒有能力抵抗嗎？并不是！在距離長安不遠的霸上和遮馬橋，有兩路勤王軍隊就駐扎在這里，然而他們并沒有前進，而是懾于漢軍的氣勢駐足不前，眼睜睜看著城里人被困死！

而那些名義上還忠于晉朝的人呢？劉琨正在和石勒苦熬，司馬睿根本置若罔聞，除了張軌的兒子張寔派出五千勤王軍以外，沒有一支外藩愿意派兵救援長安！

長安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水文條件，大家都很清楚。從農(nóng)歷四月的初夏，被圍到仲冬的十一月，這半年多的圍城，會給城里帶來多大的浩劫，大家也就能想到了：

京師饑甚，米斗金二兩，人相食，死者太半。太倉有曲數(shù)餅，麹允屑為粥以供帝，至是復(fù)盡。

當(dāng)用來釀酒的酒曲也被吃完的時候，年僅十七歲的司馬鄴再也忍不住了，他哭著說：“現(xiàn)在外無援軍，內(nèi)無斗志，身為皇帝，為社稷而死本來是我分內(nèi)之事。但是長安城內(nèi)的軍民已經(jīng)困苦至此，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他們再慘遭洛陽城的慘劇??！身為皇帝，我甘愿受辱而死，以免除我子民生靈涂炭??！”言罷，這位年輕皇帝親自書寫投降書，出城投降。

劉曜沒有讓司馬鄴食言，他沒有像在洛陽時那樣大肆屠城，而是以禮把司馬鄴帶回了漢首都平陽。漢帝劉聰對司馬鄴也沒什么別樣的態(tài)度，先是給了他一個侯爵，而后沒多久就把他殺掉了事。司馬鄴死的時候，也不過就只有十八歲，剛剛成年的年紀(jì)而已。

講到這里，西晉這個王朝的壽命也就伴隨著司馬鄴的遇害到此結(jié)束了。這個王朝的故事，我們用了十一章、十二篇文章的故事講了個大概。

這個王朝的開端，應(yīng)該說比中國歷史上絕大多數(shù)王朝要好；而它的結(jié)局，也比中國歷史上絕大多數(shù)要慘。

司馬炎在開國之初的三個無奈之下的飲鴆止渴之舉，最終為帝國的迅速崩解埋下了禍根。這個曾經(jīng)一統(tǒng)三國、璀璨無比的偉大帝國，在開國皇帝司馬炎去世十年后就陷入了宗室王爺之間不斷地內(nèi)斗之中；又過了十年，司馬炎的兒子被匈奴人抓走；再過五年，司馬炎的孫子又被匈奴人抓走，這個帝國就這么結(jié)束了。司馬炎的后人，也基本絕了戶。

更諷刺的是，無論是司馬衷、司馬熾還是司馬鄴，雖說國家是在他們手中一步步衰亡的，可他們卻基本不用為此負責(zé)，因為這伯叔侄三人，一個智障，兩個傀儡，還有一個小孩，又有誰能為國家負責(zé)？可能也就只有司馬炎了。

比較黑色幽默的是，西晉取代了曹魏，曹魏取代了東漢又滅了蜀漢，而東漢又幾乎團滅了匈奴。而滅掉西晉的，卻是一個以“漢”為國號、血統(tǒng)卻是匈奴人的國家。這可真是毅種循環(huán)了。

那么，有關(guān)這個國家的開創(chuàng)者，又有那些故事呢？以西晉滅亡為標(biāo)志性事件的五胡亂華，又有什么樣的愛恨情仇呢？這一段風(fēng)云變幻、英雄輩出的時期，又有多少為后人留下的印記呢？這些，就是我們后面要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