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時候的王朝,為了爭斗和占掠疆土那都是“貪大不嫌多”,就拿夏商兩個朝代來說,核心“大本營”也就在如今的河北、河南、山東、山西、陜西等地區(qū),地理上叫“中原”,名頭上則自稱為“華夏”,華夏”這個詞最早出現(xiàn)在周朝,最早見于周朝《尚書·周書·武成》:“華夏蠻貊,罔不率俾”。 “率土之濱,莫非王土”,貪大又要咬爛,只能是憑借諸侯分封制來逐步管轄掌控、開疆拓土或者防范周搭圍圓勢力的覬覦和入侵。這樣為了跟四圍大大小小的諸民族明確區(qū)分,于是按照方向和地理位置分別將他們稱作東夷、南蠻、西戎、北狄。 就此從胡人說開,那么胡人究竟是個什嘛樣的種族呢? 胡人最起碼長著絡(luò)腮胡子的人。 著名作家阿城在他的《閑話閑說》里談到,“漢族種性的純粹,是很可懷疑的,經(jīng)歷了幾千年的混雜,你我都很難說自己是純粹的漢人。在座有不少華裔血統(tǒng)的人,生來長連鬢胡子,這就是胡人的遺傳?!?/p> 胡人原說的是中國北頭的蒙古高原地區(qū)的游牧族群,先秦之前中原稱呼他們?yōu)楸钡?,而秦漢時期塞北讓強(qiáng)悍的匈奴一統(tǒng)后,漢人統(tǒng)稱他們?yōu)楹??!稘h書·匈奴傳》記載,匈奴人居然也自稱胡人:“南有大漢,北有強(qiáng)胡。胡者,天之驕子也,不為小禮以自煩?!?/p> “燕支常寒雪作花,蛾眉憔悴沒胡沙”。中華“四大美人”之一的王昭君,就是西嫁匈奴王呼韓邪單于,應(yīng)該就在“沒福鬼兒”漢元帝劉奭(公元前33年)手上。 問題是除了各民族之間尖銳的掙命對抗之外,民族自己里面往往也你死我活地“窩里斗”。以后由于匈奴內(nèi)部“辡裂子”,弟兄骨肉之間“咄眼窩見不得”,于是又分為北匈奴和南匈奴兩撥。 “胡兒十歲能騎馬”、“胡天八月即飛雪”、“胡婦美如花,當(dāng)爐笑春風(fēng)”……隨著北匈奴敗北西遷,留在蒙古高原的南匈奴逐漸被漢化,之后接踵崛起了鮮卑、突厥、蒙古、契丹等游牧民族,在血統(tǒng)上其實都是他們的后裔。 總之,所謂胡人,總體上是一些個喜歡騎馬征戰(zhàn)與結(jié)邦結(jié)盟的混合游牧民族,是以“傾江山”的名義糾集起來的民族集團(tuán)而不是同種族群。在各個歷史朝代對北方少數(shù)民族的稱謂已然還有譬如北韃子,韃靼,北蠻子,北夷等等。 中國歷史其實是一部復(fù)雜的人種融合史。 歷史上漢民族最大的一場災(zāi)難就是“五胡亂華”,因著西晉王朝皇族內(nèi)部傾軋的“八王之亂”,匈奴、鮮卑、羯、羌、氐等五個胡人大部落趁亂反叛,互相廝殺,戰(zhàn)亂連連;到公元316年,西晉滅亡。特別要記的一筆是,中華歷史上最野蠻、最殘酷、最廣泛的“人吃人”現(xiàn)象,就是在這一時期,就是胡人干的。以致于“中原陸沉”,使得漢民族幾近毀滅。然后像母豬奶頭子一樣,大小各族和漢人在華北這個圐圙先后建立起了十幾個強(qiáng)弱不等、林林總總的“國家”,竟然長達(dá)300年的動亂和分治,史稱“五胡十六國”。 胡漢水火不容的一百多年之后的公元471年,北魏孝文帝拓跋宏即位,出于緩和民族矛盾和政權(quán)穩(wěn)定的目的,作為一個鮮卑帝王,親自主持實施了一攬子“親漢”的舉措,禁胡語,學(xué)漢話,穿漢服,改漢姓,推行胡漢通婚,兩族在不斷的通婚中逐漸融為一體,親如一家,客觀上促進(jìn)了民族大融合;同時也為大唐的出世,奠定的思想基礎(chǔ)。這就是著名的“孝文帝改革”。 歷時289年的唐朝,博大開放、匯納百川,唐太宗“車軌同八荒,書文混四方”的追求,使得從習(xí)俗風(fēng)尚到政體思想,每每體現(xiàn)出胡漢交匯和中西貫通的多元文化特征。唐代就這樣登攀到封建社會的峰頂頂。 中唐詩人元稹,風(fēng)流倜儻,大名鼎鼎,查一查他的血統(tǒng)來路,居然是北魏昭成帝拓跋什翼犍的第十世孫,絕對的鮮卑人種代啊。可是你瞅睨瞅睨人家他寫下的詩,滿不是那么回事情,打得就是老祖宗的臉。 自從胡騎起煙塵,毛毳腥膻滿咸洛。 女為胡婦學(xué)胡妝,伎進(jìn)胡音務(wù)胡樂。 火鳳聲沉多咽絕,春鶯囀罷長蕭索。 胡音胡騎與胡妝,五十年來競紛泊。 回過頭來我們不妨追溯一下華夏民族的家世。遠(yuǎn)古時,黃帝炎帝以蠻族身份打敗了當(dāng)時的龍頭老大蚩尤。夏朝時,商是以東夷蠻族的身份入主中原。商朝時,周又是以西戎蠻族的身份坐朝。如果以此作為“華夏族”起源的譜牒的話,經(jīng)過西晉后期的五胡亂華跟北方十六國之亂,漢人由兩千萬應(yīng)該下降到了不足六七百萬。隋唐兩朝的皇親國戚淡淡釅釅都是帶有胡人的血統(tǒng);后來的五代十國、唐晉兩朝哪個不是胡人“立塔”的?這期間究竟有多少胡人融入漢人?金元滿清的治國何嘗不是殺人如麻,荼毒漢血?曾經(jīng)的華夏族人頭數(shù)還會有多少? 認(rèn)真起來,我們一向叼在嘴上的引以為傲的所謂漢民族,在人類學(xué)層面上其實是個大概念,相對概念。 因此所謂的漢民族,只不過是以文化基因和傳承被近現(xiàn)代民族學(xué)意義來定義的民族,只不過是因為血緣、生產(chǎn)和生活、語言、文字、民俗、政權(quán)、宗教以及歷史認(rèn)同感等雜糅合并而成的一個種族集體罷了,頂多稱呼個“漢民族共同體”,倒還不走樣。如果拿單純的血統(tǒng)和狹隘的民族主義的角度來確認(rèn),幾乎就沒法言傳。地球上,幾乎不存在任何所謂的純種民族。這是事實。 陜北俗話“胡攪胡,漢攪漢”,其實一語道破了多民族拉扯、交融“一鍋燴”的狀態(tài)。 陜北作為漢族和其他少數(shù)民族融合與交流的“繩結(jié)區(qū)域”,前前后后有鬼方、獫狁、白翟、赤翟、白狄、林胡、稽胡、戶水胡、義渠戎、犬戎、突厥、契丹、羯、氐、匈奴、烏桓、女真、鮮卑、羌、黨項、蒙古、滿族等二三十個少數(shù)民族在陜北雜居、遷徙和匯聚,逐漸形成了以秦漢文化為主體,融合了北方游牧文化等元素的獨特文化個性。 胡椒,胡臭,胡琴,胡吹,胡扯, 胡混,胡攣,胡及賴,胡麻油,胡日鬼,胡吃海喝,胡說八道,胡七雜八,胡支野對,毛胡怵臉,胡拉而扯,胡麻圪挏…… 就這些耳熟能詳?shù)脑~兒,祖祖輩輩,老老小小,幾乎在每一個陜北人的口皮皮上噙著、牙床子上噔著,它們一個一個閃亮的意思依舊在鮮活的呼吸、跳彈。 陜北人的典型貌相,平頭圓臉,大眉大眼,往往女人俊樣,男人茂騰;特別是熱情開朗,純樸憨厚,直言豪爽的性格更為顯著,都不外乎兼容并蓄、遠(yuǎn)緣混血的優(yōu)勢。 另外,通過考察陜北宗族姓氏孑遺,其中呼,延,齊,郝,喬、劉、折、李、賀、薛、慕、萬、 拓、黨等諸多姓氏,稽古勾沉,都跟“胡人”“絲蔓扯瓜蔓”,自有著緲緲真真的“投引”和來處。 胡人吹玉笛,一半是秦聲。 塵埃落定,北方的胡人消失了。 鐵馬金戈,胡笳聲遠(yuǎn)……然而,在陜北人的郎朗的笑聲里,不定聽出一縷淡淡的草香呢。 作者丨魯翰(書房記團(tuán)隊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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