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7日，中國科學院院士、“兩彈一星功勛獎章”獲得者程開甲病逝，享年101歲。

他生前曾為了我國的核工業(yè)隱名埋姓多年，如今他走了，我們理應銘記他的事跡。

《科學畫報》2014年第2期曾刊登《人生最大的價值在于貢獻——記2013年度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得主程開甲》，今天重新發(fā)出來，一起紀念他。

文/熊家鈺

程開甲，1918年8月出生，1941年畢業(yè)于浙江大學物理系，1948年獲英國愛丁堡大學哲學博士學位。1980年當選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院士），1999年獲“兩彈一星”功勛獎章，2014年獲得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

立志科學報國

1918年8月3日，程開甲出生在江蘇吳江一個商人家庭。1931年，他考入浙江嘉興秀州中學。這所學校曾培養(yǎng)出李政道、陳省身等知名學者。在6年中學時代，程開甲通過課堂學習和閱讀《科學畫報》等科技、科普讀物，迷上科學。他特別崇拜牛頓、伽利略、愛因斯坦、居里夫人、法拉第和詹天佑等中外科學家，敬佩他們追求科學、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精神，立志將來要做科學家。為實現(xiàn)自己的科學夢，程開甲刻苦學習，對理科課程更加用功。他能輕松背誦圓周率至小數(shù)點后60位，脫口念出乘方表和立方表，熟練運用學過的每一個數(shù)學公式。

1937年，程開甲進入浙江大學物理系就讀。當時，浙江大學大師云集。程開甲在被譽稱為“東方劍橋”的浙江大學，受教于著名物理學家束星北、王淦昌和數(shù)學大師陳建功、蘇步青等一流教授。他像海綿吸水，如饑似渴地學習，更從以竺可楨（時任浙江大學校長）為代表的科學家身上，熏染到做人、做學問和做科學家的人格魅力。

程開甲進入浙江大學的第二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竺可楨校長率領師生西遷。1939年2月5日，日機向西遷中的浙江大學校舍投下118枚炸彈，使校舍被毀。程開甲目睹日寇暴行，義憤填膺，提筆在筆記簿上寫下“中國落后挨打的原因：科學落后；拯救中國的藥方：科學救國”，以明科學報國之志?！?/p>

回到祖國懷抱

1941年程開甲大學畢業(yè)，因成績優(yōu)秀留校任物理系助教。他在教學的同時開始鉆研相對論和基本粒子，寫出了《用等價原理計算水星近日點移動》等論文。他運用正則運動方程，推導出當時國際物理學權威狄拉克所提出的“狄拉克方程”。狄拉克得悉這一成果，立即推薦在英國劍橋大學學報《劍橋哲學雜志》發(fā)表。

1944年10月，英國著名生物學家和科學史學家、劍橋大學李約瑟博士，到浙江大學湄潭分校參加紀念中國科學社建社30周年活動。在此期間，李約瑟在學術討論會上見到程開甲關于粒子研究的科學論文，認定他是值得培養(yǎng)的科學新星。他把程開甲的論文向英國科學界介紹，并協(xié)助他獲得英國文化委員會獎學金。1946年8月，程開甲進入英國愛丁堡大學數(shù)學物理系，成為物理學大師玻恩的研究生。

玻恩把程開甲引入超導等物理研究最前沿的領域，讓他向英國最頂尖的物理學家請教和學習。1948年，程開甲獲愛丁堡大學哲學博士學位，并成為英國皇家化學工業(yè)研究所研究員。玻恩十分贊賞程開甲的才華和品格，希望他把妻子和子女都接到英國，在英國繼續(xù)從事科研工作?？茖W無國界，而科學家有自己的祖國。程開甲對這句話深有感觸。他感謝玻恩的教育和關懷，但對祖國的一片赤子之心卻促使他盡快回到母親的懷抱。程開甲對玻恩說：“我的祖國從此有希望了，我應當回去建設新中國?！?/p>

1950年8月，程開甲放棄優(yōu)越的工作和生活條件，返回中國，在浙江大學擔任物理系教授，時年32歲。1952年，全國高校院系調整，浙江大學物理系的許多名師被調往復旦大學，程開甲也調任南京大學物理系教授和副主任。然而，正當程開甲科研和教學成果頻出，事業(yè)如日中天的時候，他突然從人間“蒸發(fā)”，甚至沒有和親人告別就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p>

戈壁“核司令”

程開甲去了哪里？他隱姓埋名，投身絕密的“596”工程，和原子彈打起了交道。

1959年6月，蘇聯(lián)單方撕毀中蘇合作協(xié)議。面對美、英、法、蘇對中國的核技術嚴密封鎖，中國只有靠自己的力量研制共和國的“核盾牌”，以保證國家的國防安全。以“596”命名核工程，意在時刻激勵發(fā)憤圖強的戰(zhàn)斗意志。1960年，程開甲被調入“596”工程，并任核試驗研究所副所長，開始了秘密研制原子彈的艱辛歷程。

核試驗基地初建階段，工作和生活條件十分艱苦，千軍萬馬匯集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原上，經(jīng)受缺氧、缺糧和缺水的考驗。戰(zhàn)寒風，喝苦水，程開甲和科研人員都不在話下。他們牢記周恩來總理的囑托，“嚴肅認真、周到細致、穩(wěn)妥可靠、萬無一失”，做到“一次試驗，全面收效”和“保響、保測量、保安全、保取樣”，堅持“一切通過實踐”。

程開甲對竺可楨校長1941年在《科學畫報》上發(fā)表的《科學家應取的態(tài)度》一文，記憶深刻。他在核試驗和長期的科研工作中，始終實踐著竺可楨的至理名言——“只問是非，不計利害”。

第一次核試驗前,經(jīng)過嚴格的科學計算,程開甲提出在爆心向各測試點鋪設電纜時，為保證電纜不受損傷，要在所有電纜溝內鋪墊細沙。此項工程工作量很大，有人提出異議，程開甲據(jù)理力爭。問題反映到基地司令員那里，司令員果斷拍板:“按程教授的意見辦。”

作為核試驗基地的學術帶頭人，程開甲始終堅持按科學規(guī)律辦事，靠技術說話。在科學技術問題上，他從來不讓步，更不會因為對方級別職務高而放棄自己的觀點。一次，他設計的技術方案遭到許多人的反對，包括當時基地的司令員。面對領導的不同意見，有人勸程開甲說，人家是基地領導，不要和他爭了，出了問題由他負責。程開甲表情嚴肅、斬釘截鐵地說：“我不管他是不是司令員，我只講科學。這些數(shù)據(jù)是在實踐中計算出來的，是科學的。要保證質量，就必須按數(shù)據(jù)要求辦?！彼岣呱らT強調：“不這樣就是不行！我要對核試驗安全負責?！背涕_甲的話語擲地有聲。最終，他提出的方案得以執(zhí)行。

1964年10月16日，蘑菇云在羅布泊上空騰空而起，中國核試驗成功震驚世界，也為程開甲“只問是非，不計利害”的高尚品格作了最生動有力的詮釋。程開甲在發(fā)布核試驗命令時的科學威嚴，使他得到了“核司令”的外號。

“功勞是大家的”

在20多年隱姓埋名的崇高事業(yè)中，程開甲成功地參與設計和主持了我國第一顆原子彈、氫彈、兩彈結合，以及地面、首次空投、首次地下平洞和首次豎井試驗等多種試驗方式的30多次核試驗。他以嚴謹?shù)墓ぷ髯黠L和科學態(tài)度，帶出了高水平的核科學隊伍，他主持的核試驗研究所先后培養(yǎng)出10位院士。

1980年，程開甲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1999年9月18日，他被授予“兩彈一星功勛獎章”。他對年輕的戰(zhàn)友們說:“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為‘兩彈一星’事業(yè)頒發(fā)功勛獎章，功勞是大家的。我們的核試驗是有名的和無名的英雄們在彎彎曲曲的道路上一步一個腳印完成的。沒有集體的智慧和大家辛勤勞動,沒有幾代人的艱苦奮斗和無私奉獻,就沒有我們事業(yè)的輝煌，沒有研究所的今天。我希望年輕的同志們創(chuàng)新、拼搏、做奉獻?！?/p>

接受2013年度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證書后，97歲的程開甲深情地說：“對于榮譽我只是代表，功勞是大家的。功勛獎章是對‘兩彈一星’精神的肯定；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是對整個核武器事業(yè)和從事核武器事業(yè)團隊的肯定?！?/p>

程開甲常說：“人生最大的價值在于貢獻?！边@是他恪守的人生準則，他所做的一切都和祖國聯(lián)系在一起……

本文選自《科學畫報》

頭條號發(fā)表時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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