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為筆法自然。前輩論筆法多以自然之物象擬喻，如衛(wèi)夫人《筆陣圖》中所述：橫如千里陣云，隱隱然其實有形。點如高峰墜石，磕磕然實如崩也。不僅描繪出筆畫的形狀，還有動態(tài)之感，寫盡了高妙筆法之生動。姜夔續(xù)書譜云：折釵股欲其曲折圓而有力。白石道人不講如何書寫折彎，而以釵的狀態(tài)做比，古時的釵為常見的首飾，多用金銀所制，有韌性不易折斷，將釵用力彎折而不斷，其彈性，力度躍然紙上，以此類比書法線條之圓實，遒勁爽利，表現(xiàn)出力感美。

懷素曾與顏真卿論草書，素曰：吾觀夏云多奇峰，輒常師之，其痛快處如飛鳥出林、驚蛇入草。用飛鳥投林、驚蛇入草來描述筆勢輕靈飛動，迅疾突然，表現(xiàn)草書的快捷與流暢。姜夔《續(xù)書譜》稱：屋漏痕者，欲其無起止之跡。古代房屋墻壁為磚壘砌，錯落有致，凹凸不平，若墻壁漏水，其下行痕跡必然是順墻壁之勢蜿蜒頓挫而下，而不是飛流直下。李斯用筆法：夫用筆之法，先急回，回疾下；如鷹望鵬逝，信之自然，不得重改。送腳，若游魚得水；舞筆，如景山興云?；蚓砘蚴?、乍輕乍重。皆以自然之物象以喻筆法。

其二為書者狀態(tài)自然。蔡邕《筆論》有云：書者，散也。欲書先散懷抱，任情恣性，然后書之；若迫于事，雖中山兔毫不能佳也。這里點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書寫狀態(tài)，任情恣性，迫于情事。王羲之在極其瀟散的狀態(tài)下寫出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顏真卿在悲憤扼腕之間寫出天下第二行書祭侄文稿，皆出于任情恣性。

意在筆前，文向思后，是有意作書，還不是作書自然的最高境界。最高境界應(yīng)該是心忘乎手，手忘乎筆，心手兩忘，一片神行！沈尹默眼睛幾近青盲之下，寫就的紅色里程碑，讓人驚嘆為神來之筆。這讓我想起了一個書法界之外的故事，中國男籃以三分聞名的前國手胡衛(wèi)東，可當有人問起他是怎么練就遠程發(fā)炮的火眼金睛時，老胡卻笑了，因為他投籃時根本不看籃筐，既近視又散光的他其實根本看不清籃筐。 既然看不清楚，所以自己投籃的時候干脆不看籃筐。真可謂籃筐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