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七 開元十五年在戰(zhàn)爭中結束，開元十六年（728）年在希望中到來。 春，正月，壬寅，安西副大都護趙頤貞敗吐蕃于曲子城。 甲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為戶部侍郎兼魏州刺史，充河北道宣撫使。 丙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檢校汴州刺史，充河南北溝渠堤堰決九河使。融請用《禹貢》九河故道開稻田，并回易陸運錢，官收其利；興役不息，事多不就（《資治通鑒》開元十六年正月）。 二月，壬申，以尚書右丞相致仕張說兼集賢院學士。說雖罷政事，專文史之任，朝廷每有大事，上常遣中使訪之。 壬辰，改彍騎為左右羽林軍飛騎（《資治通鑒》開元十六年二月）。 728年正月初五，安西副大都護趙頤貞在曲子城打敗了吐蕃軍。 正月十七日，玄宗任命魏州刺史宇文融為戶部侍郎兼魏州刺史，代理河北道宣撫使。 二十九日，玄宗讓宇文融擔任了檢校汴州刺史，還讓其聘任黃河南北溝渠堤堰決九河使。宇文融有了這一職權，請求將《禹貢》所記載的九河故道開墾成稻田（九河故道大致分布在今河北省德州、滄州、冀州、衡水市、直到辛集市為界，還有河南省?？h、天津等地）；九河故道成了良田之后，由原來水運改為陸路運輸銅錢，官府可以設卡增加稅收。宇文融雖然不停地興修填河造地工程役使民工，但事情大多數沒有辦成。 二月初六，玄宗讓去年（727年二月初二）已經以尚書右丞相資格退休的張說重新兼集賢殿學士。期間，張說雖然沒有參與政務決策，只是專門負責文史，但每當玄宗遇到重要軍國大事，經常派宮中使者去征求意見。 由此可見，張說仍然受到玄宗的重視。同年八月初七，史料說張說以特進身份獻了《開元大衍歷》（唐代著名的天文學家和佛學家一行【673—727】所撰。因《大衍歷》根據《易》象大衍之數而得名。一行大師測出地球各地緯度，南至交州，北盡鐵勒，并步九服日晷，定各地見食分數，復測見恒星移動。通過十五年寫成。全書共分七篇，包括平朔望和平氣、七十二候，日月每天的位置與運動、每天見到的星象和晝夜時刻、日食、月食和五大行星的位置），玄宗命令推行。 二月二十六日，玄宗將保衛(wèi)他個人安全的部隊由“彍騎”，改稱為“左右羽林軍飛騎”。 由此可見朝中無事，我們把目光投向西北。 秋，七月，吐蕃大將悉末郎寇瓜州，都督張守珪擊走之。乙巳，河西節(jié)度使蕭嵩、隴右節(jié)度使張忠亮大破吐蕃于渴波谷；忠亮追之，拔其大莫門城，擒獲甚眾，焚其駱駝橋而還（《資治通鑒》開元十六年七月）。 辛卯，右金吾將軍杜賓客破吐蕃于祁連城下。時吐蕃復入寇，蕭嵩遣賓客將強弩四千擊之。戰(zhàn)自辰至暮，吐蕃大潰，獲其大將一人；虜散走投山，哭聲四合（《資治通鑒》開元十六年八月）。 728年七月，吐蕃大將悉末郎再次侵犯瓜州，都督張守珪打退了來犯之敵。七月十一日，河西節(jié)度使蕭嵩和隴右節(jié)度使張忠亮在渴波谷（位于青海湖西南）打敗了吐蕃軍。接著，張忠亮乘勝追擊，又攻占了大漠門城（位于今青海省龍羊峽），這次戰(zhàn)爭不僅抓了很多俘虜，還燒毀駱駝橋之后凱旋。 八月二十八日，左金吾將軍杜賓客在祁連城（又稱月氏城、匈奴城、永固城。位于今甘肅省張掖市民樂縣東南10公里的祁連山下）打敗了吐蕃軍。盡管如此，吐蕃人不甘心失敗，他們又卷土重來，蕭嵩派杜賓客率領四千名強弩手迎戰(zhàn)。戰(zhàn)斗從早晨一直打到傍晚，結果吐蕃軍大敗。吐蕃軍大敗的過程是：唐軍俘虜了吐蕃一名大將，吐軍嚇得潰不成軍逃進山中，一路上哭喊聲四處回蕩。 也許是蕭嵩的這次功勞，玄宗調他回京當了宰相： 十一月，癸巳，以河西節(jié)度副大使蕭嵩為兵部尚書、同平章事。 十二月，丙寅，敕：“長征兵無有還期，人情難堪；宜分五番，歲遣一番還家洗沐，五年酬勛五轉?！?/span> 楊思勖討陳行范，至瀧州，破之，擒何游魯、馮璘。行范逃于云際、盤遼二洞，思勖追捕，竟生擒，斬之，凡斬首六萬。思勖為人嚴，偏裨白事者不敢仰視，故用兵所向有功。然性忍酷，所得俘虜，或生剝面皮，或以刀剺發(fā)際，掣去頭皮；蠻夷憚之（《資治通鑒》開元十六年十到十二月）。 728年十一月初一，玄宗任命河西節(jié)度副大使蕭嵩為兵部尚書、同平章事。 十二月初五，玄宗發(fā)布命令說：“長征兵（長期征戰(zhàn)的軍人）沒有回鄉(xiāng)的日期，從人之常情來說是難以忍受的。應當將他們分為五批，每年派一批回家休假，軍齡有五年的不僅要授勛，而且一年享受一次探親假?！?/span> 在南方，楊思勖討伐陳行范（今廣東羅定市人，春、瀧等州獠首領），到瀧州（治所在今廣東省羅定市）把陳行范打得大敗，俘虜其部將何游魯、馮璘。陳行范逃到了云際、盤遼二洞，楊思勖追擊搜捕，最后活捉陳行范并斬首。這次戰(zhàn)斗共殺獠兵六萬人。楊思勖為人嚴厲，量化到他的部將在匯報工作時不敢抬頭看他，因此每次出征都會立功。然而，楊思勖性格上非常殘忍，比方說他抓到俘虜，往往活生生地剝去對方的臉皮，有的人用刀劃開發(fā)髻之際，就被剝去頭皮，導致蠻族人非常害怕成俘虜。 開元十七年（729）二月，西南邊疆再次傳來捷報。 春，二月，丁卯，巂州都督張守素破西南蠻，拔昆明及鹽城，殺獲萬人（《資治通鑒》開元十七年二月）。 三月，瓜州都督張守珪、沙州刺史賈師順擊吐蕃大同軍，大破之。 甲寅，朔方節(jié)度使信安王祎攻吐蕃石堡城，拔之。初，吐蕃陷石堡城，留兵據之，侵擾河右。上命祎與河西、隴右同議攻取。諸將咸以為石堡據險而道遠，攻之不克，將無以自還，且宜按兵觀釁。祎不聽，引兵深入，急攻拔之，仍分兵據守要害，令虜不得前。自是河隴諸軍游弈，拓境千馀里。上聞，大悅，更命石堡城曰振武軍。 丙辰，國子祭酒楊瑒言，以為：“省司奏限天下明經、進士及第，每年不過百人。竊見流外出身，每歲二千馀人，而明經、進士不能居其什一，則是服勤道業(yè)之士不如胥史之得仕也。臣恐儒風浸墜，廉恥日衰。若以出身人太多，則應諸色裁損，不應獨抑明經、進士也?！庇肿唷爸魉举N試明經，不務求述作本指，專取難知，問以孤經絕句或年月日；請自今并貼平文?！鄙仙跞恢ā顿Y治通鑒》開元十七年三月）。 729年二月初六，巂州（治所在今四川省西昌市）都督張守素打敗了西南蠻，攻下昆明和鹽城，殺掉和俘虜了一萬人。 三月，瓜州都督張守珪和沙州（治所在今甘肅敦省煌市沙州鎮(zhèn)）刺史賈師順進攻吐蕃大同軍取勝。 也就是說，常樂縣令賈師順升任了沙州刺史，這位堅強的硬漢與張守珪搭配也算玄宗用對了人。 729年三月二十四日，朔方節(jié)度使李祎（神武軍的創(chuàng)建者,唐太宗的曾孫，封信安王）的部隊攻占了吐蕃石堡城（位于今青海省西寧市西南湟源縣）。我們知道，727年十一月十三日，玄宗任命李祎為朔方節(jié)度等軍的副大使，現(xiàn)在兩年多的時間過去，他已經是朔方節(jié)度使。對于這次攻下石堡城，史料還有一個說明：原來石堡城在此前是吐蕃從唐朝奪取的，然后吐蕃人以石堡城作為據點，不斷侵犯騷擾黃河以西地區(qū)。玄宗覺得這是一個戰(zhàn)略要地，命令李祎和河西、隴右的將軍一起商議共同奪回。會議上，大家都認為石堡城地勢險要，而且路途又遠，如果攻不下來，就沒有辦法返回，與其冒險去攻，還不如暫時按兵不動，等觀察一段時間尋找戰(zhàn)機。然而，作為皇室成員的李祎，他理解玄宗的戰(zhàn)略意圖，否決了大家的意見，馬上率部深入敵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了石堡城，然后分別派兵據守險要之地，使敵人不能前進。從此，河西、隴右各路唐軍連成一片，還拓寬了一千多里疆域。玄宗聽到這一消息十分高興，下令在石堡城駐扎的軍隊更名為振武軍。 三月二十六日，教育部長（國子祭酒）楊瑒建議說：“中央一些部門認為，要將全國考取明經、進士的人數每年限制在一百人之內。然而，我看不是科舉出身的官員每年有兩千多人，而明經、進士出身的人還不到十分之一。這樣下去，勤奮求學謀求仕途的人反而不如從基層提拔出來的一般干部，我擔心勤奮學習的風氣會因此而逐漸消失，廉恥之心就會日漸衰敗。如果限制科舉人員是因為當官的人太多，那么就應當在各個層面酌情裁減，而不能單獨壓縮科舉名額?！睏瞵務f到這里，看了玄宗一眼，見玄宗頻頻點頭，接著說了一些科舉考試的相關內容，得到了玄宗的極力支持。 到了729年五月，玄宗第三次組建十道按察使，并對東西兩都京畿派出了使者。 五月，壬辰，復置十道及京、都兩畿按察使。 初，張說、張嘉貞、李元纮、杜暹相繼為相用事，源乾曜以清謹自守，常讓事于說等，唯諾署名而已。元纮、暹議事多異同，遂有隙，更相奏列。上不悅，六月，甲戌，貶黃門侍郎、同平章事杜暹荊州長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元纮曹州刺史，罷乾曜兼侍中，止為左丞相；以戶部侍郎宇文融為黃門侍郎，兵部侍部裴光庭為中書侍郎，并同平章事；蕭嵩兼中書令，遙領河西（《資治通鑒》開元十七年五到六月）。 開府王毛仲與龍武將軍葛福順為婚。毛仲為上所信任，言無不從，故北門諸將多附之，進退唯其指使。吏部侍郎齊澣乘間言于上曰：“福順典禁兵，不宜與毛仲為婚。毛仲小人，寵過則生奸；不早為之，恐成后患?！鄙蠍傇唬骸爸渲艺\，朕徐思其宜?！睗仍唬骸熬幻軇t失臣，愿陛下密之?！睍罄碡┞椴熳伦筮w興州別駕，澣素與察善，出城餞之，因道禁中諫語；察性輕險，遽奏之。上怒，召澣責之曰：“卿疑朕不密，而以語麻察，詎為密邪？且察素無行，卿豈不知邪？”澣頓首謝。秋，七月，丁巳，下制：“澣、察交構將相，離間君臣，澣可高州良德丞，察可潯州皇化尉?！保ā顿Y治通鑒》開元十七年六到七月） 729年五月初三，玄宗再次設置十道按察使，與上二次不同的是，這次還在東西都城京畿派出了按察使。 再說當初張說、張嘉貞、李元纮、杜暹相繼擔任宰相時，這些人專權，而首席宰相源乾曜為人清廉謹慎，常常把事情讓給張說等人去決定，自己只是唯唯諾諾在文件上簽名而已。然而，李元纮、杜暹的意見經常不一，于是就有了矛盾。他們輪流在玄宗面前說對方的不是，玄宗對此很不高興，六月十五日，將黃門侍郎、宰相杜暹降職為荊州長史，中央辦公廳副廳長（中書侍郎）、宰相（同平章事）李元纮降職為曹州（治所在今山東省曹縣西北）刺史，罷免了源乾曜兼任的侍中，讓他只擔任左丞相；任命戶部侍郎宇文融為黃門侍郎，兵部侍郎裴光庭為中書侍郎，讓他們兩人參與軍國政務討論；任命蕭嵩兼中書令，讓他在京城遙領河西節(jié)度使。 也就是說，蕭嵩成為了玄宗首席宰相，源乾曜成為了第二宰相，裴光庭、宇文融都進入了宰相群。 首席宰相也好，一般宰相也好，在玄宗心中有一個人比首席宰相的威信更高，他就是奴才出身的王毛仲?，F(xiàn)在，開府儀同三司的王毛仲與龍武將軍葛福順成了親家。由于王毛仲深受玄宗的信任，羽林軍各位將領大多依附王毛仲，甚至一切行動也只聽王毛仲的。面對王毛仲的權力擴張，引起了組織部副部長（吏部侍郎）齊浣的擔心，他找到了一次機會對玄宗說：“葛福順主管禁軍，不適宜與王毛仲結為親家。王毛仲是個小人，過分寵愛就會心生邪念；如果不及早注意，恐怕會成為后患?！痹诖笫麓蠓巧?，玄宗聽明白了，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說：“知道你忠誠，我會慢慢考慮妥善的辦法?！饼R浣見玄宗沒有作出肯定的回答，擔心夜長夢多，一度將此話泄露給王毛仲，到時自己吃不完兜著走。想到這里，齊浣不得不提示玄宗說：“君主如果不保秘，就會失去臣子，希望陛下不要說出去。”齊浣和玄宗說這番話時，正遇大理丞麻察因其他的事犯罪，被降職為興州（治所在今陜西省略陽縣）別駕；齊浣一向與麻察的關系好，出城為麻察餞行時，順便說起王毛仲的事。誰知麻察是一個生性輕浮、用心險惡的人，他想從這一秘密中得到好處，連忙把這事告訴了玄宗。玄宗大怒，立即召見齊浣譴責說：“你懷疑我不能保密，而你卻又把事情告訴了麻察，你這樣做難道是保密嗎？更何況麻察一向沒有德行，難道你不知道嗎？”齊浣見玄宗發(fā)怒，覺得自己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鉆到地下一死了之，但他又怕死，只好連忙拼命磕頭請罪。七月二十九日，玄宗下令：“齊浣、麻察兩人因誣陷將相，離間君臣；齊浣貶為高州良德縣（治所在今廣東省今高州市東北高州水庫）縣丞，麻察貶為潯州（治所在今廣西桂平市東南）皇化縣尉?！?/span> 也就是說，齊浣自找麻煩，本來玄宗已經為他保密，結果他泄密，玄宗為了保護自己，不得不棄卒保車。到了八月初五，玄宗為自己慶祝四十四歲的生日。 八月，癸亥，上以生日宴百官于花萼樓下。左丞相乾曜、右丞相說帥百官上表，請以每歲八月五日為千秋節(jié)，布于天下，咸令宴樂。尋又移社就千秋節(jié)（《資治通鑒》開元十七年八月） 729年八月初五，唐玄宗為生日在花萼樓宴請百官。左丞相源乾曜、右丞相張說率領百官呈上表章，請玄宗將每年八月初五定為千秋節(jié)，公布于全國，讓老百姓都擺宴同樂。不久，玄宗又下令將祭祀土地神的日子移到千秋節(jié)。 大家可能看出來了，張說不是退休了嗎，怎么又代替蕭嵩當了右丞相？蕭嵩不是兼任中書令嗎，怎么沒有看到他在生日宴上？原來，蕭嵩還在河西沒有回京；至于張說，也許張說仍然受到玄宗的尊重，為了讓他參加宴會只好以原職尊稱，或者玄宗有讓他復職的意愿。 再說與大將王晙關系不合的張嘉貞，死時留下了廉潔的美名。 庚辰，工部尚書張嘉貞薨。嘉貞不營家產，有勸其市田宅者，嘉貞曰：“吾貴為將相，何憂寒餒！若其獲罪，雖有田宅，亦無所用。比見朝士廣占良田，身沒之日，適足為無賴子弟酒色之資，吾不取之?！甭務呤侵?。 辛巳，敕以人間多盜鑄錢，始禁私賣銅鉛錫及以銅為器皿；其采銅鉛錫者，官為市取。 宇文融性精敏，應對辯給，以治財賦得幸于上，始文置諸使，競為聚斂，由是百官浸失其職而上心益侈，百姓皆怨苦之。為人疏躁多言，好自矜伐，在相位，謂人曰：“使吾居此數月，則海內無事矣?！保ā顿Y治通鑒》開元十七年八月） 信安王祎，以軍功有寵于上，融疾之。祎入朝，融使御史李寅彈之，泄于所親。祎聞之，先以白上。明日，寅奏果入，上怒，九月，壬子，融坐貶汝州刺史，凡為相百日而罷。是后言財利以取貴仕者，皆祖于融（《資治通鑒》開元十七年八到九月）。 729年八月二十二日，工部尚書張嘉貞去世。張嘉貞從來不經營家產，有人勸他買田購房，他反對說：“我高居將相之位，為什么擔心饑寒！如果犯法，即使有田宅，也沒有什么用。最近我看到朝中士大夫大占良田，身死之后這些田地、房產，只能成為無賴子弟花天酒地的資本，我才不這樣做呢！”聽了此話的人，都認為張嘉貞說的有道理。 八月二十三日，玄宗頒布命令：因民間還有很多人偷鑄銅錢，從今天開始禁止私自出賣銅、鉛、錫，以及用銅制造的器皿；所有開采的銅鉛錫，都由官方收購。 再說剛剛當上宰相的宇文融，他精明機智、應對敏捷，以理財征稅的好成績得到玄宗的寵幸，他當上宰相之后開始廣泛任命官員，競相為朝廷聚斂財富，從此百官漸漸荒廢了自己的職守，而玄宗的心思卻越來越奢侈，百姓都怨恨宇文融給他們帶來痛苦。宇文融生活上不僅粗俗、浮躁，還愛吹牛，更讓人厭惡的是自夸功勞。比方說他剛剛當上丞相時，就對別人吹噓說：“只要讓我當上幾個月的丞相，全國民眾就相安無事了?！?/span> 這就是玄宗重用的宇文宰相，奴役百姓是他的強項，只要有一點功勞，他就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像宇文融這樣的人還有一個特點——妒忌。信安王李祎因軍功顯赫而受到玄宗的寵愛，卻遭到了宇文融的嫉妒。李祎入朝，宇文融指使御史李寅彈劾。然而，彈劾一事由愛吹牛的宇文融說給親信聽了，好像他勝券在握，到時他如果掰倒了李祎，好讓別人知道他宇文融有通天本領。誰知李祎知道宇文融要彈劾自己后，連忙事先將此事告訴了玄宗。第二天，李寅的奏章果然遞上，玄宗大怒，九月二十五日，宇文融因誹謗罪被貶為汝州（治所在今河南省汝州市）刺史，這時離宇文融當丞相僅僅一百天。宇文融雖然罷免了宰相，但他當官的模式被人效仿，一些人知道皇帝愛財求奢，就以為國家財政增收游說玄宗，效法宇文融的做法謀求官職。 也就是說，宇文融還沒有兌現(xiàn)自己“當幾個月的丞相就能使國富民強”的承諾，因碰了官場紅線而被貶相。然而，一個多月后，玄宗又想重用宇文融，這是怎么回事呢？ 十八 上一節(jié)我們談了玄宗官場的眾生相——既雜又俗。下面我們看看玄宗為何想重新想重用宇文融。 宇文融既得罪，國用不足，上復思之，謂裴光庭等曰：“卿等皆言融之惡，朕既黜之矣，今國用不足，將若之何！卿等何在佐朕？”光庭等懼不能對。會有飛狀告融贓賄事，又貶平樂尉。至嶺外歲馀，司農少卿蔣岑奏融在汴州隱沒官錢巨萬計，制窮治其事，融坐流巖州，道卒（《資治通鑒》開元十七年十月）。 十一月，辛卯，上行謁橋、定、獻、昭、乾五陵；戊申，還宮；赦天下，百姓今年地稅悉蠲其半。十二月，辛酉，上幸新豐溫泉；壬申，還宮（《資治通鑒》開元十七年十一月）。 宇文融因誹謗罪被貶到汝州之后，國家財政發(fā)生赤字，玄宗又想起了宇文融。就對宰相裴光庭不滿地說：“你們都說宇文融不好，我已經貶了他；如今國家費用不足，這將如何是好，你們有什么辦法？”裴光庭等人因害怕玄宗再次重用宇文融而不敢對答。正好有匿名信控告宇文融收受賄賂，玄宗又將宇文融貶為昭州（治所在今廣西平樂縣）平樂縣縣尉。等到宇文融到嶺南一年多的時間后，司農少卿蔣岑又上奏，再次告發(fā)宇文融在當汴州刺史期間轉移財產、私吞了數以萬計的官錢，玄宗這才對宇文融失望，下令徹底追查。案件落實之后，宇文融被流放到巖州（治所在今廣西貴港市之木梓鎮(zhèn)），結果在流放的半路上去世。 也就是說，作惡多端必自斃。宇文融走了，罪有應得。轉眼就是開元十八年（730）春，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蕭嵩沒有來長安擔任首席宰相，正月初六，玄宗任命裴光庭為侍中： 春，正月，辛卯，以裴光庭為侍中（《資治通鑒》開元十八年正月）。 730年的春天會是多變的季節(jié)嗎？裴光庭為什么擔任了侍中？侍中對玄宗來說，就是首席宰相的別稱，姚崇、宋璟、源乾曜都是以侍中的身份擔任首席宰相的。而蕭嵩和張說一樣，都以中書令入相，至于這時的侍中是不是貶值，我們不知道，只知道玄宗繼728年十二月初五增加長征兵放假探親的福利之后，現(xiàn)在他將福利延伸到了百官。 二月，癸酉，初令百官于春月旬休，選勝行樂，自宰相至員外郎，凡十二筵，各賜錢五千緡，上或御花萼樓邀其歸騎留飲，迭使起舞，盡歡而去。 三月，丁酉，復給京官職田。 乙丑，以裴光庭兼吏部尚書。先是，選司注官，惟視其人之能否，或不次超遷，或老于下位，有出身二十馀年不得祿者；又，州縣亦無等級，或自大入小，或初近后遠，皆無定制。光庭始奏用循資格，各以罷官若干選而集，官高者選少，卑者選多，無問能否，選滿即注，限年躡級，毋得逾越，非負譴者，皆有升無降；其庸愚沉滯者皆喜，謂之“圣書”，而才俊之士無不怨嘆。宋璟爭之不能得。光庭又令流外行署亦過門下省審（《資治通鑒》開元十八年二到四月）。 730年農歷二月十八日，玄宗決定開始讓百官在春季每十天休息一天，讓他們選擇風景名勝游玩、設宴行樂，從宰相到員外郎，共擺設十二張筵席，每桌賜酒水、車馬費用五千緡。另外，玄宗有時也在花萼樓邀請春游騎馬歸來的官員飲酒，輪流讓他們起舞，大家盡情歡樂之后離去。 三月十三日，玄宗恢復京官職務分田制。 四月二十一日，玄宗任命裴光庭兼吏部尚書。在裴光庭兼任吏部尚書之前，中央組織部授任官職的標準是：根據當事人的能力錄用。這樣做的好處就是避免用一些庸才。一些庸才到老職務級別都上不去，甚至有人在官場上混了二十多年，還沒有得到官員級別的待遇。另外，原來為了讓官員在能力上有所區(qū)分，還在州縣大小上分出等級，有的人根據才華從大州大縣調到小州小縣，有的人最初在京城附近當官，后來卻調到偏遠的地方；這樣鍛煉官員能力的用人制度，成為了潛規(guī)則?，F(xiàn)在裴光庭兼任吏部尚書后，他別出心裁，奏請玄宗開始搞論資排輩的升遷制度。其辦法是：官員任期滿了之后，由中央組織部根據空職數量論資排輩集中補官，官職高的一般不需要量才參加選舉，官職低的需要經過多次銓選，不管能力如何，達到規(guī)定的評選資格標準就授以官職，晉級的要按規(guī)定的年限，不得逾越，只要不是受到處分，都可以升級。如此一來，那些平庸愚笨、長期不能升遷的官員，對裴光庭論資排輩的方案都非常贊成，甚至稱裴光庭制訂的論資排輩錄用制度是“圣書”。然而，那些才智出眾的人，沒有一個不因憤恨而嘆息。比方說，宋璟曾極力反對過，但沒有結果。與此同時，裴光庭還規(guī)定流放到外地的官員也要經過門下省審定。 也就是說，玄宗又提拔了一個昏官，我們不妨將裴光庭的簡歷翻開看看：裴光庭生于678年，卒于733年，字連城，今山西省聞喜縣人，隋朝禮部尚書裴仁基的孫子，唐高宗時的右衛(wèi)大將軍裴行儉的兒子。早年以門蔭入仕，歷任太常寺丞、郢州司馬、司門郎中、兵部郎中等職，后因建議讓突厥參與封禪有功，升任鴻臚少卿、兵部侍郎。五十二歲的裴光庭這樣注重論資排輩，說明與他出身豪門有關——這就是封建制度中維護權貴利益的一個毒瘤。 730年夏天，雖然東北的戰(zhàn)事激烈，但唐朝總體外部局勢很好，我們先看看吐蕃。 五月，吐蕃遣使致書于境上求和。 初，契丹王李邵固遣可突干入貢，同平章事李元纮不禮焉。左丞相張說謂人曰：“奚、契丹必叛?？赏桓山贫?，專其國政久矣，人心附之。今失其心，必不來矣?！奔河?，可突干弒邵固，帥其國人并脅奚眾叛降突厥，奚王李魯蘇及其妻韋氏、邵固妻陳氏皆來奔。制幽州長史趙含章討之，又命中書舍人裴寬、給事中薛侃等于關內、河東、河南、北分道募勇士（《資治通鑒》開元十八年五月）。 六月，丙子，以單于大都護忠王浚領河北道行軍元帥，以御史大夫李朝隱、京兆尹裴伷先副之，帥十八總管以討奚、契丹。命浚與百官相見于光順門。張說退，謂學士孫逖、韋述曰：“吾嘗觀太宗畫像，雅類忠王，此社稷之福也?！笨赏桓煽芷奖R，先鋒使張掖烏承玼破之于捺祿山（《資治通鑒》開元十八年六月）。 五月，吐蕃派使者到邊境送信，請求與唐朝求和。 在吐蕃求和與唐朝進行談判的時間里，我們看看東北戰(zhàn)場上引發(fā)戰(zhàn)爭的原因：原來在這場戰(zhàn)爭開戰(zhàn)之前，契丹王李邵固派可突干到長安來進貢。宰相李元纮（？－733，今陜西省西安市人，祖籍河南省滑縣，殿中監(jiān)李道廣之子。李元纮祖上姓丙，曾祖被李淵賜姓為李）對可突干沒有以禮相侍。左丞相張說看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對一些人斷言：“奚人和契丹一定會反?？赏桓山圃p而兇殘，獨攬契丹的大權很久了，人心都歸附于他。這次讓他傷了心，他一定不會再來?！敝劣诳赏桓墒鞘裁磿r候來的，我們不知道，只知道730年五月二十六日，可突干果然殺了李邵固，率領契丹人脅迫奚人一起反唐，然后歸降了突厥。這場兵變中，奚王李魯蘇和他的妻子韋氏、李邵固的妻子陳氏都逃回大唐。因此，玄宗命令幽州長史趙含章討伐可突干，又命令中書舍人裴寬、給事中薛侃等人到關內道、河東道、河南道、河北道分別招募勇士。六月二十三日，玄宗任命單于大都護李浚（711—762，初名李嗣升、李玙，玄宗李隆基第三子，封忠王。也就是安史之亂后的肅宗李亨）為河北道行軍元帥，任命御史大夫李朝隱、京兆尹裴先為行軍副元帥，率領十八個集團軍討伐奚和契丹。隨后，玄宗讓北征元帥李浚在光順門與百官見面。張說見面回來對學士孫逖、韋述說：“我曾經觀看過太宗的畫像，忠王李浚（即肅宗李亨）很像他，這是國家的福氣??！”張說的言下之意是說，李浚將會成為像唐太宗一樣會用武的皇帝。結果不是這樣，這位將來的皇帝沒有唐太宗一樣的胸懷與謀略，往往還貽誤戰(zhàn)機，錯用太監(jiān)李輔國，溺愛張皇后，冤殺三子李倓，給自己的帝王生涯書寫悲愴而又幽怨的故事。不過，他總算收復了長安，使唐朝沒有在安史之亂中走向覆滅。 張說以看相決定未來的歷史走勢，也善于觀察、分析問題，有些事果然被他言中。 可突干背叛唐朝之后，首先攻打營州的平盧軍（總部設在今遼寧省朝陽市），唐軍先鋒使烏承在捺祿山（位于今遼寧省興城市）打敗了敵人。 到了同年九月，作為河東道（也就是位于黃河以東地區(qū)。河東郡治所在今山西省永濟市蒲州鎮(zhèn)；安使之亂后，河東節(jié)度使總部遷到山西省太原市西南汾水東岸）元帥的李浚，竟然沒有前去上任。 秋，九月，丁巳，以忠王浚兼河東道元帥，然竟不行。 吐蕃兵數敗而懼，乃求和親。忠王友皇甫惟明因奏事從容言和親之利。上曰：“贊普嘗遺吾書悖慢，此何可舍！”對曰：“贊普當開元之初，年尚幼稚，安能為此書！殆邊將詐為之，欲以激怒陛下耳。夫邊境有事，則將吏得以因緣盜匿官物，妄述功狀以取勛爵。此皆奸臣之利，非國家之福也。兵連不解，日費千金，河西、隴右由茲困敝。陛下誠命一使往視公主，因與贊普面相約結。使之稽顙稱臣，永息邊患，豈非御夷狄之長策乎！”上悅，命惟明與內侍張元方使于吐蕃。贊普大喜，悉出貞觀以來所得敕書以示惟明（《資治通鑒》開元十八年九月）。 冬，十月，遣其大臣論名悉獵隨惟明入貢，表稱：“甥世尚公主，義同一家。中間張玄表等先興兵寇鈔，遂使二境交惡。甥深識尊卑，安敢失禮！正為邊將交構，致獲罪于舅；屢遣使者入朝，皆為邊將所遏。今蒙遠降使臣，來視公主，甥不勝喜荷。倘使復修舊好，死無所恨！”自是吐蕃復款附。 庚寅，上幸鳳泉湯；癸卯，還京師。 甲寅，護密王羅真檀入朝，留宿衛(wèi)（《資治通鑒》開元十八年十月）。 730年九月初六，李浚以忠王身份兼任的河東道元帥還沒有去上任。 再說吐蕃國多次戰(zhàn)敗而害怕再戰(zhàn)，因此請求和談。李浚的朋友皇甫惟明借上奏的機會，從容地對玄宗講了和親的利弊。玄宗聽了反對說：“吐蕃國王過去的來信言語傲慢，怎么可以放棄對吐蕃的戰(zhàn)爭？”皇甫惟明見玄宗主戰(zhàn)，進一步解釋說：“吐蕃國王在開元初年年齡還小，哪能給陛下寫這樣內容的信？恐怕是守邊將領偽造的，想用它來激怒陛下。一般來說，邊境有戰(zhàn)事，那么武將就可以借機盜用國王的名義寫東西，還可以亂報立功，用來獲取功勛與爵位。打仗成了奸臣的利益樂園，但它不是國家的福氣。戰(zhàn)事連年，每天要花費千金，河西、隴右兩地因此貧困凋敝。假如陛下派一位使者去看望金城公主，借機與其國王訂立友好條約，讓他俯首稱臣，從此永遠平息唐吐邊境戰(zhàn)爭，這難道不是駕馭夷狄的良策嗎？”玄宗聽了皇甫惟明的分析臉上露出了笑容，就命令皇甫惟明和內侍張元方出使吐蕃。 對于唐朝使者的到來，讓吐蕃赤德祖贊（704—755在位）國王大喜，他連忙把貞觀年以來所接到的唐朝圣旨和書信，都拿出來給皇甫惟明看。 到了初冬十月，吐蕃國王派大臣論名悉獵隨皇甫惟明一起到長安進貢，并向玄宗上表說：“外甥國（唐太宗嫁文成公主到吐蕃時，吐蕃稱外甥國，意思是唐朝的附庸國）兩代都娶天朝的公主為妻，我們兩國的情義如同一家。期間，由于710年安西都護張玄表等人首先入侵我吐蕃國北部邊境，才使雙方的關系惡化。外甥深深懂得什么是尊貴卑賤，怎么敢做出失禮的事呢！由于邊將挑撥離間，才使我得罪了舅父；我多次派使者入朝想說明真相，都被邊將阻止了。如今承蒙您派使來探望金城公主，外甥我不勝喜悅，假如能夠重新修復我們以往的親密關系，我死而無憾了！”從此，吐蕃歸附了唐朝。 也就是說，皇甫惟明沒辱使命，把唐吐之間的誤會澄清，帶來了暫時的西部和平。就在這時，西北突騎施與東北的突厥的使者，在長安玄宗的國宴上爭起了席位。 突騎施遣使入貢，上宴之于丹鳳樓，突厥使者預焉。二使爭長，突厥曰：“突騎施小國，本突厥之臣，不可居我上?！蓖或T施曰：“今日之宴，為我設也，我不可以居其下?！鄙夏嗣O東、西幕，突厥在東，突騎施在西（《資治通鑒》開元十八年十一月）。 突騎施部落派使者給唐朝進貢，玄宗在丹鳳樓設宴招侍。突厥使者也出席了宴會，兩位使者竟然爭起了席位上的座次。突厥國使者不服氣說：“突騎施只是一個小國，原本是突厥國的臣民，不能位居我之上?！蓖或T施國的使者反駁道：“今天的宴席是為我擺設的，我不能位居突厥人之下?！睘榱私鉀Q席位坐次問題，玄宗只好命令設置東西兩桌，突厥國使者坐東面，突騎施國使者坐西面。 以上是突厥人爭風吃醋，下面是玄宗的太監(jiān)將軍與奴才王毛仲之間的暗斗。 開府儀同三司、內外閑廄監(jiān)牧都使霍國公王毛仲恃寵，驕恣日甚，上每優(yōu)容之。毛仲與左領軍大將軍葛福順、左監(jiān)門將軍唐地文、左武衛(wèi)將軍李守德、右威衛(wèi)將軍王景耀、高廣濟親善，福順等倚其勢，多為不法。毛仲求兵部尚書不得，怏怏形于辭色，上由是不悅。 是時，上頗寵任宦官，往往為三品將軍，門施棨戟；奉使過諸州，官吏奉之惟恐不及，所得賂遺，少者不減千緡；由是京城第舍、郊畿田園，參半皆宦官矣。楊思勖、高力士尤貴幸，思勖屢將兵征討，力士常居中侍衛(wèi)。而毛仲視宦官貴近者若無人；甚卑品者，小忤意，輒詈辱如僮仆。力士等皆害其寵而未敢言。 會毛仲妻產子，三日，上命力士賜之酒饌、金帛甚厚，且授其兒五品官。力士還，上問：“毛仲喜乎？”對曰：“毛仲抱其襁中兒示臣曰：‘此兒豈不堪作三品邪！’”上大怒曰：“昔誅韋氏，此賊心持兩端，朕不欲言之；今日乃敢以赤子怨我！”力士因言：“北門奴，官太盛，相與一心，不早除之，必生大患！”上恐其黨驚懼為變（《資治通鑒》開元十八年十一月）。 開府儀同三司、內外閑廄監(jiān)牧都使、霍國公王毛仲，因有玄宗的寵愛，一天比一天驕橫放縱，盡管如此，玄宗還是經常縱容他。王毛仲和左領軍大將軍葛福順、左監(jiān)門將軍唐地文、左武衛(wèi)將軍李守德、右威衛(wèi)將軍王景耀、高廣濟的關系都親密，葛福順等人依靠王毛仲的權勢，做了很多違法的事。一天，王毛仲向玄宗請求得到兵部尚書的職位，玄宗沒有同意，由此引起王毛仲的不滿，他常常在言語表情中流露出來，這讓玄宗很不愉快。 這等于是王毛仲在為自己挖陷阱，只要有外力，他就會墮入。那么外力是什么呢？原來，玄宗這時非常信任宦官，往往讓這些太監(jiān)當三品將軍，這些太監(jiān)將軍在軍門前排列著用油漆漆的木戟儀仗非常威武。只要太監(jiān)將軍奉命出使經過各州時，地方官員們都會竭力奉承，還怕達不到這些太監(jiān)將軍們的要求，所以每次太監(jiān)將軍得到的賄賂和饋贈，最差的也不少于一千緡；因此，京城郊區(qū)的田園三分之一以上都到了宦官的手中。比方說楊思勖、高力士尤其得到玄宗的寵愛。楊思勖多次率部出征，高力士常常代替他保衛(wèi)玄宗。然而，富貴之極的王毛仲這時對這些受到玄宗重用的宦官卻視若無人；那些品級低的宦官如果稍微違背了王毛仲的心意，他就會像對仆人一樣辱罵。高力士等人對王毛仲受到玄宗的龐愛很嫉妒，但又不敢在玄宗面前直說。 正當奴才出身的王毛仲不可一世時，他的妻子生下孩子到了第三天，玄宗派大太監(jiān)高力士給王家送去好酒美食、金銀絲綢，并授予王家嬰兒五品官銜。高力士回來，玄宗問：“王毛仲高興嗎？”高力士一臉不高興地說：“王毛仲抱著襁褓中的兒子給我看時，非常傲慢地說，‘我這兒子怎么不堪當三品官呢！’”玄宗聽了憤怒地說：“以前鏟除韋氏，此賊就懷有二心，朕不想說他；今天竟敢用剛出世的兒子來埋怨我?！备吡κ恳娦诎l(fā)火，連忙火上澆油地說：“禁衛(wèi)軍的奴才，給他們的官職太大了，他們互相勾結，如不早日鏟除，必定會發(fā)生大亂。”此話一出，讓玄宗擔心王毛仲的黨羽因驚懼而發(fā)生兵變。 也就是說，王毛仲到了死期，那么，他是怎樣死的呢？ 十九 在731年新年即將來臨時，王毛仲感覺到了玄宗對他的冷落——特別是王毛仲看到高力士的眼神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到了開元十九年（731）正月十三日，他接到了圣旨。 春，正月，壬戌，下制，但述毛仲不忠怨望，貶瀼州別駕，福順、地文、守德、景耀、廣濟皆貶遠州別駕，毛仲四子皆貶遠州參軍，連坐者數十人。毛仲行至永州，追賜死。 自是宦官勢益盛。高力士尤為上所寵信，嘗曰：“力士上直，吾寢則安。”故力士多留禁中，稀至外第。四方表奏，皆先呈力士，然后奏御；事小者力士即決之，勢傾內外。金吾大將軍程伯獻、少府監(jiān)馮紹正與力士約為兄弟；力士母麥氏卒，伯獻等被發(fā)受吊，擗踴哭泣，過于己親。力士娶瀛州呂玄晤女為妻，擢玄晤為少卿，子弟皆王傅。呂氏卒，朝野爭致祭，自第至墓，車馬不絕。然力士小心恭恪，故上終親任之（《資治通鑒》開元十九年正月）。 辛未，遣鴻臚卿崔琳使于吐蕃。琳，神慶之子也。吐蕃使者稱公主求《毛詩》、《春秋》、《禮記》。正字于休烈上疏，以為：“東平王漢之懿親，求《史記》、《諸子》，漢猶不與。況吐蕃，國之寇仇，今資之以書，使知用兵權略，愈生變詐，非中國之利也。”事下中書門下議之。裴光庭等奏：“吐蕃聾昧頑嚚，久叛新服，因其有請，賜以《詩》、《書》，庶使之漸陶聲教，化流無外。休烈徒知書有權略變詐之語，不知忠、信、禮、義，皆從書出也。”上曰：“善！”遂與之。休烈，志寧之玄孫也。 丙子，上躬耕于興慶宮側，盡三百步（《資治通鑒》開元十九年正月）。 王毛仲接到玄宗的圣旨時，只說王毛仲是因不忠誠而產生了怨恨，所以貶為瀼州（治所在今廣西上思縣）別駕，其同黨葛福順、唐地文、李守德、王景耀、高廣濟都貶到偏遠的窮州擔任別駕。另外，王毛仲的四個兒子都降職為邊遠窮州的參軍，有幾十人受到他們的牽連。當王毛仲去南方上任，來到今天湖南省永州時，被玄宗的使者追上，宣布要王毛仲自殺。 王毛仲這個寵臣被殺之后，宦官的勢力從此越來越大，高力士尤其突出。比方說，玄宗曾經說：“只要是高力士值班，我睡覺才安心?！彼愿吡κ慷鄶禃r間留在宮中，很少到宮外的府第留宿。因此，各地上報的奏表都先呈送高力士，然后上奏玄宗。一些小事高力士就自行決定，他的權勢超越了朝廷內外所有的官員。高力士有了權力，那些趨炎附勢的人像蒼蠅嗅到臭味一樣蜂擁而來，金吾大將軍程伯獻、少府監(jiān)馮紹正與高力士結為兄弟。他們成了名義上的兄弟關系，當然會追逐權力，高力士的母親麥氏去世，程伯獻等人也去當孝子，以孝子的身份接受百官的吊唁。他們披頭散發(fā)，捶胸頓足地哭泣，好像比自己的母親死了還要傷心。再說高力士既然富貴，作為太監(jiān)的他也要找一個女人相陪。于是就娶了瀛州人呂玄晤的女兒，并提拔呂玄晤當了少卿，呂家子弟都成為各個王府從三品的屬官。呂氏去世，朝野上下都爭先恐后前去吊唁，從高宅一直到墓前，車馬絡繹不絕。由于有王毛仲的前車之鑒，高力士也時時小心，恭敬地以禮待人，因此，玄宗始終信任他。 也就是說，玄宗殺了一個奴才，又新寵一個太監(jiān)。我不知道呂氏如何去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宮中女官，更不知道她的死、是否因難以忍受長夜的寂寞，成為了太監(jiān)文化的犧牲品。 正月二十二日，玄宗派鴻臚寺卿崔琳出使吐蕃，吐蕃使者說金城公主想要《毛詩》《春秋》《禮記》。正字（校對典籍的官員。類似今天《人民日報》的編審）于休烈（李世民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于志寧的玄孫，著名北周太師于謹的后人）上書反對說：“東平王劉宇是漢成帝的同胞弟，他請求得到《史記》《諸子》，漢成帝尚且不給。何況吐蕃還是我們的仇敵，如果現(xiàn)在把這些書籍送去，使他們知道了用兵的韜略，就會變得更加狡詐，這不符合我國的利益?！毙诎汛耸陆唤o中書、門下兩個部門商議。宰相裴光庭等人說：“吐蕃愚昧、頑固而放肆，長期反叛最近才降服；應該借這次機會把《毛詩》《尚書》送給他們，這樣會使他們逐漸受到中原文化教化，也能使儒家學說流傳國外。于休烈只知道書籍中有權術計謀、機變狡詐的策略，卻不知道儒家教義的精髓仁、義、禮、智、信、忠、孝、勇、恭廉的內涵，這可以讓吐蕃人受到教育?！毙诼犃?，高興地說：“說得好！”于是，派人把《毛詩》《尚書》交給吐蕃的使者帶回去。 731年正月二十七日，玄宗到興慶宮旁邊的官田耕地，耕了三百步的長度。 同年五到十月，史料記載如下三件事。 五月，壬戌，初立五岳真君祠。 秋，九月，辛未，吐蕃遣其相論尚它硉入見，請于赤嶺為互市；許之。 冬，十月，丙申，上幸東都（《資治通鑒》開元十九年五到十二月）。 其一，731年五月十五日，相信道教的玄宗開始建立五岳真君（真君是漢族民間信仰及道教中對神仙的尊稱。中華道家、道教把修真得道成仙，洞悉宇宙和人生本原，真正覺醒、覺悟的道德之士稱之為真人，在道教神仙體系中擁有較高名望者被尊稱為真君，如三茅真君、許真君、玄壇真君、朝陽真君等）祠； 其二，九月二十五日，吐蕃派丞相論尚它到長安來朝拜玄宗，請求在赤嶺（位于今青海省湟源縣西南境內的日月山，因丹霞地貌而得名）設立邊貿市場，玄宗同意了； 其三，十月二十一日，玄宗從西京長安去了東都洛陽。 到了開元二十年（732）正月，玄宗對北伐將領作了如下的調整： 春，正月，乙卯，以朔方節(jié)度副大使信安王祎為河東、河北行軍副大總管，將兵擊奚、契丹；壬申，以戶部侍郎裴耀卿為副總管。 上思右驍衛(wèi)將軍安金藏忠烈，三月，賜爵代國公，仍于東、西岳立碑，以銘其功。金藏竟以壽終。 信安王祎帥裴耀卿及幽州節(jié)度使趙含章分道擊奚、契丹，含章與虜遇，虜望風遁去。平盧先鋒將烏承祎言于含章曰：“二虜，劇賊也。前日遁去，非畏我，乃誘我也，宜按兵以觀其變?！焙虏粡模c虜戰(zhàn)于白山，果大敗。承玼引兵出其右，擊虜，破之。己巳，祎等大破奚、契丹，俘斬甚眾，可突干帥麾下遠遁，馀黨潛竄山谷。奚酉李詩瑣高帥五千馀帳來降。祎引兵還。賜李詩爵歸義王，充歸義州都督，徒其部落置幽州境內（《資治通鑒》開元二十年正月）。 732年正月十一日，玄宗任命朔方節(jié)度副大使、信安王李祎為河東、河北行軍副大總管，率部攻打奚族和契丹；二十八日，任命戶部侍郎裴耀卿為副總管。 與此同時，玄宗想起右驍衛(wèi)將軍安金藏（今陜西省西安市人，原為太常寺樂工。690年九月初九，武則天廢除睿宗李旦，把李旦幽禁起來。此時誣告之風盛行，有人向武則天密告李旦圖謀造反，武則天當即派酷吏來俊臣審理，安金藏知道李旦落到來俊臣手里九死一生，為洗清李旦的罪名，當眾用佩刀剖腹腸出，并言“愿剖心以明皇嗣不反”。武后感動其忠勇，放了李旦）的忠烈事跡，三月，封賞安金藏為代國公，還在東岳泰山、西岳華山立碑，銘刻安金藏的功勛。安金藏雖然剖過腹，但最后還是壽終正寢。 再說信安王李祎帶領裴耀卿以及幽州節(jié)度使趙含章分多路進攻奚、契丹。趙含章與敵軍相遇，敵軍望風而逃。面對這一反?，F(xiàn)象，作為平盧軍先鋒將領的烏承對趙含章分析說：“奚和契丹都是兇猛的敵人，前天遇到我軍卻逃走，這并不是怕我們，而是想引誘我們上當。我們還是按兵不動，靜觀他們的變化為好?！壁w含章不聽，追到長白山與敵人交戰(zhàn)，果然中計大敗。烏承單獨率兵從趙含章右側殺出，打敗了契丹軍。正月二十六日，李祎等人將奚、契丹打得慘敗，俘、殺的敵人無法計數，可突干帶領部下遠逃，其余黨羽偷偷地逃竄到山谷中。奚人首領李詩瑣高率領五千多帳前來投降，李祎率部返回。玄宗封賞李詩瑣高為歸義王，讓其擔任歸義州（治所在今河北省保定市容城縣）的都督，并將其部落遷徙到幽州境內定居。 筆者采訪完東北，已經到了732年四月。來到洛陽時，看到了玄宗和他的醉臣狼狽不堪的眾生相。 夏，四月，乙亥，宴百官于上陽東洲，醉者賜以衾褥，肩輿以歸，相屬于路。 六月，丁丑，加信安王祎開府儀同三司。上命裴耀卿赍絹二十萬匹分賜立功奚官，耀卿謂其徒曰：“戎狄貪婪，今赍重貨深入其境，不可不備?！蹦嗣绕诙?，分道并進，一日，給之俱畢。突厥、室韋果發(fā)兵邀隘道，欲掠之，比至，耀卿已還。 趙含章坐贓巨萬，杖于朝堂，流瀼州，道死。 秋，七月，蕭嵩奏：“自祠后土以來，屢獲豐年，宜因還京賽祠?！鄙蠌闹ā顿Y治通鑒》開元二十年四到七月）。 732年四月初三，玄宗在上陽宮（洛陽大型宮殿建筑群，南臨洛水，北連禁苑，地處洛陽皇城西南）的東洲設宴招待百官，高興之余訂了一條助興的酒規(guī)：如果誰喝醉了，獎賞一條被褥，用轎子將其抬回家。也許有的人是為了討好玄宗歡心，也許有人是想得了皇帝獎賞的被褥，結果因醉酒被抬回去的人在路上絡繹不絕。 也就是說，玄宗為了尋樂，不顧君臣禮節(jié)與場合。這是他以后愛上兒媳、走向墮落的信號。 六月初六，玄宗因北伐勝利進行了獎賞，加封北伐總指揮李祎開府儀同三司；命令裴耀卿運送二十萬匹絲綢到東北去，分別賞給立功的奚族官員。裴耀卿覺得路途遙遠，安全沒有保障，就對部下說：“戎狄十分貪婪，如今我們運送貴重財物深入其境，不能不有所提防?！庇谑敲畈肯绿崆俺霭l(fā)，分道同時前進，只用了一晝夜時間，就運送完畢。突厥、室韋果然派兵在交通要道上攔截，等到他們趕到時，運送的人早已返回。 與此同時，敗將趙含章因貪贓數額巨大，在朝堂上被杖打，然后流放到瀼州死于途中。 七月，宰相蕭嵩上奏說：“自從陛下祭祀后土祠（位于今山西省運城市萬榮縣西南榮河鎮(zhèn)廟前村。公元前164 年漢文帝派遣人在汾陰縣的黃河岸邊修建后土廟。傳說軒轅黃帝平定天下，在汾陰掃地設壇，祭祀華夏始祖——圣母女媧氏。公元前113年，漢武帝重修）以來，農業(yè)多年獲得豐收，應該回西京再祭一次，以示酬謝。”玄宗點頭同意了。 我不知道蕭嵩何時回來的，也一直沒有看到他的身影，現(xiàn)在他居然出現(xiàn)，也算給讀者一個圓滿交待。 隨后，史料介紹蕭嵩是繼宰相張說修訂五禮的人。 初，上命張說與諸學士刊定五禮。說薨，蕭嵩繼之。起居舍人王仲丘請依《明慶禮》，祈谷、大雩、明堂，皆祀昊天上帝；嵩又請依上元敕，父在為母齊衰三年。皆從之。以高祖配圜丘、方丘，太宗配雩祀及神州地祇，睿宗配明堂。九月，乙巳，新禮成，上之，號曰《開元禮》。 壬子，河西節(jié)度使牛仙客加六階。初，蕭嵩在河西，委軍政于仙客；仙客廉勤，善于其職。嵩屢薦之，竟代嵩為節(jié)度使（《資治通鑒》開元二十年八到九月）。 726年正月，玄宗命令張說與集賢殿學士修訂五禮。張說在730年去世之后，由蕭嵩繼續(xù)。起居舍人王仲丘請求按照《明慶禮》的祭祀形式，在祈谷、大雩（也叫“雩禮”，簡稱“雩”，古代吉禮的一種）、明堂（帝王會見諸侯、發(fā)布政令、秋季大享祭天，并配祀祖宗祭祀的場所）三場祭典上，同時祭祀昊天上帝；蕭嵩又請求依照高宗上元年間的哀禮制，凡是父親在世而母親死亡時，兒子要為母親守孝三年。玄宗都同意了。蕭嵩在負責新修的五禮中，在圜丘祭天和在方丘祭地時，提出要以唐高祖李淵配享，在祭祀雨神時，要以唐太宗配享，在明堂祭祀祖先時，要以唐睿宗配享。 也就是說，按照蕭嵩等人修訂的新禮，高宗李治、中宗李顯、以及武則天都沒有資格配享。 732年九月初五，新五禮修訂完畢，呈送給玄宗，取名為《開元禮》。 九月十二日，玄宗晉升河西節(jié)度使牛仙客為上將。其原因是：幾年前，蕭嵩在河西當節(jié)度使回京當宰相時，把軍政大權委托給牛仙客。牛仙客廉潔、勤奮，業(yè)務精通，蕭嵩多次在玄宗面前推薦牛仙客接替自己所兼任的河西節(jié)度使一職，現(xiàn)在牛仙客晉升上將之后代替了蕭嵩。 732年十月，玄宗從洛陽北上過潞州（治所在今山西省長治市）到并州太原（唐朝的北都），然后兌現(xiàn)對蕭嵩的承諾，到汾陰縣（治所在今山西省運城市萬榮縣西南）祭祀土地神。 冬，十月，壬午，上發(fā)東都；辛卯，幸潞州；辛丑，至北都；十一月，庚申，祀后土于汾陰，赦天下；十二月，辛未，還西京。 是歲，以幽州節(jié)度使兼河北采訪處置使增領衛(wèi)、相、洛、貝、冀、魏、深、趙、恒、定、邢、德、博、棣、營、鄚十六州及安東都護府。 天下戶七百八十六萬一千二百三十六，口四千五百四十三萬一千二百六十五（《資治通鑒》開元二十年十到十二月）。 十月十二日，玄宗從東都洛陽北上；二十一日到達潞州；二十八日到達北都太原；十一月二十一日南下到汾陰縣祭祀土地神，然后大赦天下；732年十二月初二，西行回到長安。 732年，玄宗還有這樣一個決定：讓幽州節(jié)度使兼任河北采訪處置使，將衛(wèi)州（治所在今河南省衛(wèi)輝市）、相州（治所在今河北省臨漳縣古鄴城）、洛州（治所在今河南省洛陽市東北）、貝州（治所在今河北省邢臺市清河縣西）、冀州（治所在今河北省冀州市）、魏州（治所在今河北省大名縣東北）、深州（治所在今河北省深州市）、趙州（治所在今河北省趙縣）、恒州（治所在今河北省正定縣）、定州、邢州（治所在今河北省邢臺市）、德州（治所在今山東省德州市）、博州（治所在今山東省聊城市東北）、棣州（治所在今山東省濱州市惠民縣）、營州（治所在今遼寧省朝陽市）、鄚州（治所在今河北省任丘市鄚州鎮(zhèn)）等十六州以及安東都護府（是唐朝平定突厥、高麗后設立的六個主要都護府之一，從668年設置，到761年撤銷。原為唐朝和新羅聯(lián)軍在滅亡高句麗之后，設立在高句麗的管理機構。羅唐戰(zhàn)爭后，安東都護府從平壤遷到今遼寧省遼陽市）劃歸幽州節(jié)度使管轄。 以上筆者將各州加了現(xiàn)代地名，讓讀者便于了解當年河北采訪處置使的管轄范圍。 這時，唐朝共有七百八十六萬一千二百三十六戶，四千五百四十三萬一千二百六十五人。 對比此726年五月二十六日的統(tǒng)計：全國共有七百零六萬九千五百六十五戶、四千一百四十一萬九千七百一十二人。 七年時間，共增加戶口七十九萬一千六百七十一戶，人口四百零一萬一千五百五十三人。在這個以農業(yè)為主體的社會，人口的增加，標志科技的進步，國家的安定富強。至于這一時期，高力士有什么貢獻，我們不知道，那么，玄宗回到長安后，又會有什么故事發(fā)生呢？開元二十一年（733）春天會有答案。 二十 693年在武則天大搞冤案年代，宮中守門的女婢團兒誣陷李旦的皇嗣妃劉氏、德妃竇氏（唐高祖竇皇后族兄竇抗的曾孫女，唐玄宗李隆基的生母），說她們用邪術詛咒武則天。693年正月初二，劉妃和竇妃在洛陽嘉豫殿朝見武則天，退出后同時被殺，掩埋在宮中，卻沒有人知道她們所埋的準確位置。 711年正月十九日，復位二百多天的睿宗李旦，下詔將皇嗣妃劉氏追立為肅明皇后（？—693），稱其墳墓為惠陵；將德妃竇氏追立為昭成皇后（？—693），稱其墳墓為靖陵。睿宗在為這兩位妃子招魂之后，將她們安葬在東都洛陽城南，并在西京長安為她們立廟，稱為儀坤廟。 到了733年正月初一，玄宗在新年到來之際，到太廟只看見母親的神位陪伴父皇，仿佛肅明皇后寬容地在向他微笑，玄宗才覺得有一件事自己沒有辦好，因為自己的母親在父皇生前的地位在肅明皇后之下，自己的太子之位本來應該是長兄李成器的，李成器因看在韋皇后是三弟所滅，就主動提出不當太子?，F(xiàn)在身為皇帝的李隆基，覺得應該把李成器母親的牌位移到太廟中來，和母親昭成皇后一起陪同父皇才對，不然，天下人會認為他這位皇帝不公，于是玄宗作出了如下的決定。 春，正月，乙巳，祔肅明皇后于太廟，毀儀坤廟。 丁巳，上幸驪山溫泉（《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一年正月）。 二月，丁酉，金城公主請立碑于赤嶺以分唐與吐蕃之境；許之（《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一年二月）。 三月，乙巳，侍中裴光庭薨。太常博士孫琬議：“光庭用循資格，失勸獎之道，請謚曰克?！逼渥羽≡A之，上賜謚忠獻。 上問蕭嵩可以代光庭者。嵩與右散騎常侍王丘善，將薦之；丘聞之，固讓于右丞韓休。嵩言休于上。甲寅，以休為黃門侍郎、同平章事。 休為人峭直，不干榮利；及為相，甚允時望。始，嵩以休恬和，謂其易制，故引之。及與共事，休守正不阿，嵩漸惡之。宋璟嘆曰：“不意韓休乃能如是！”上或宮中宴樂及后苑游獵，小有過差，輒謂左右曰：“韓休知否？”言終，諫疏已至。上嘗臨鏡默然不樂，左右曰：“韓休為相，陛下殊瘦于舊，何不逐之！”上嘆曰：“吾貌雖瘦，天下必肥。蕭嵩奏事常順指，既退，吾寢不安。韓休常力爭，既退，吾寢乃安。吾用韓休，為社稷耳，非為身也。”（《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一年三月）。 733年正月初六，玄宗將肅明皇后的牌位遷入太廟祭祀，拆毀了二十多年只供奉劉皇后一人的儀坤廟。處理好了這件事之后，玄宗心里略感安慰，到了正月十八日，他到驪山溫泉度假去了。 二月二十九日，金城公主請求在赤嶺立碑，作為唐吐兩國分界線。玄宗同意了。 三月初七，侍中裴光庭去世。太常博士孫琬，在討論追贈這位規(guī)定“論資排輩”錄用官員的宰相謚號時，建議說：“裴光庭按照資歷用人，不能勉勵人才上進，請將他的謚號追贈為‘克’。”裴光庭的兒子裴稹覺得這一謚號是在貶父親，據理力爭，最后玄宗將謚號定為“忠獻”。 既然這位庸俗的宰相去世，玄宗征求第一副宰相蕭嵩的意見，問誰可以代替裴光庭，蕭嵩和右散騎常侍王丘善的關系好，想推薦王丘善；而王丘善堅持要讓給尚書右丞韓休。蕭嵩向玄宗推薦了韓休。三月十六日，玄宗任命韓休為黃門侍郎兼宰相。 韓休能當宰相，原因是他辦事嚴謹、為人正直、不追求名利；他當宰相順應了朝廷上下官員的期望。然而，蕭嵩開始接觸韓休時，認為韓休恬淡、和氣，容易搞好關系，所以推薦了他。等到與韓休共事后，才發(fā)現(xiàn)韓休剛正不阿，于是逐漸厭惡他。宋璟見韓休和自己一樣剛直，意外之余覺得韓休不會有好下場，因此嘆息說：“沒想到韓休竟能如此！”因韓休剛直，玄宗對他也有所顧慮。比方說，往往玄宗在宮中設宴行樂、或到后苑游玩打獵時，就提心吊膽地對侍臣說：“這件事韓休知道嗎？”可是沒有等玄宗的話音落，韓休的意見書已經送來。面對韓休的剛直，玄宗曾經對著鏡子默不作聲，左右侍臣知道皇上是對韓休不高興，討好地說：“韓休當宰相以來，陛下比以前瘦多了，為什么不將他驅逐出宮呢？”玄宗嘆息而理智地說：“我雖然消瘦，天下人必定會長胖，蕭嵩奏事往往按照朕的旨意，可是退朝之后，我睡覺得不安心。韓休雖然常常和我力爭，可是朕退朝以后，能睡得安穩(wěn)。我重用韓休，是為了國家，不是為了自己。” 也就是說，玄宗雖然對韓休有意見，但他知道韓休對他、對國家都有好處，所以容忍。到了閏三月，已故的隴右節(jié)度使郭知運的兒子郭英杰與契丹在都山（位于今河北省秦皇島市青龍滿族自治縣）戰(zhàn)敗陣亡。 閏月，癸酉，幽州道副總管郭英杰與契丹戰(zhàn)于都山，敗死。時節(jié)度使薛楚玉遣英杰將精騎一萬及降奚擊契丹，屯于榆關之外。可突干引突厥之眾來合戰(zhàn)，奚持兩端，散走保險；唐兵不利，英杰戰(zhàn)死。馀眾六千馀人猶力戰(zhàn)不已，虜以英杰首示之，竟不降，盡為虜所殺。楚玉，訥之弟也（《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一年閏三月）。 夏，六月，癸亥，制：“自今選人有才業(yè)操行，委吏部臨時擢用；流外奏用不復引過門下?！彪m有此制，而有司以循資格便于己，猶踵行之。是時，官自三師以下一萬七千六百八十六員，吏自佐史以上五萬七千四百一十六員，而入仕之涂甚多，不可勝紀（《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一年六月）。 733年閏三月初六，幽州道副總管郭英杰與契丹在都山戰(zhàn)敗身亡。其陣亡的原因是：當時節(jié)度使薛楚玉（今山西省河津市人，薛仁貴的第五子）派郭英杰率領一萬名精銳騎兵以及投降過來的奚族軍隊進攻契丹，駐扎在榆關（今山海關）外?？赏桓蓭砹送回受娕浜掀醯ぷ鲬?zhàn)，奚族軍見有突厥人前來，采取觀望的態(tài)度，分兵把守險要，沒有聽從郭英杰的指揮，結果唐軍失敗，導致郭英杰陣亡。郭英杰雖然去世，但是其余六千多名將士仍然奮勇殺敵，敵人將郭英杰的頭顱掛出來，唐軍仍然不肯投降，最后全部壯烈犧牲。 六月二十八日，玄宗好像也覺得裴光庭的論資排輩對有能力的人不公，下令說：“從現(xiàn)在起，候選官員如果是德才兼?zhèn)涞娜?，就委托吏部隨時提拔；九品以外的一般干部，不再經過門下省審批?！彪m然有了這道命令，但有關部門認為：論資排輩升遷對自己更有利，所以仍然沿襲。此時，從太師、太傅、太保三公一品以下，七品以上的官員就有一萬七千六百八十六名，各個機關秘書、干事、地方鄉(xiāng)鎮(zhèn)干部之類的基層公務員共有五萬七千四百一十六人，因此，當官的途徑很多。 由于玄宗朝限制一百名科舉學子升官人數，那些地方基層干部提拔起來的人眾多，這與拉關系、走后門，一些官員利用特權有關。 同年九月，玄宗搞起了血統(tǒng)建設。 九月，壬午，立皇子沔為信王，泚為義王，漼為陳王，澄為豐王，潓為恒王，漎為梁王，滔為汴王。關中久雨谷貴，上將幸東都，召京兆尹裴耀卿謀之，對曰：“關中帝業(yè)所興，當百代不易；但以地狹谷少，故乘輿時幸東都以寬之。臣聞貞觀、永徽之際，祿廩不多，歲漕關東一二十萬石，足以周贍，乘輿得以安居。今用度浸廣，運數倍于前，猶不能給，故使陛下數冒寒暑以恤西人。今若使司農租米悉輸東都，自都轉漕，稍實關中，茍關中有數年之儲，則不憂水旱矣。且吳人不習河漕，所在停留，日月既久，遂生隱盜。臣請于河口置倉，使吳船至彼即輸米而去，官自雇載分入河、洛。又于三門東西各置一倉，至者貯納，水險則止，水通則下，或開山路，車運而過，則無復留滯，省費巨萬矣。河、渭之濱，皆有漢、隋舊倉，葺之非難也。”上深然其言（《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一年九月）。 733年農歷九月十八日，玄宗封皇子李沔為信王，李泚為義王，李漼為陳王，李澄為豐王，李潓為恒王，李漎為梁王，李滔為汴王。 此時，關中因秋雨連綿導致成災，谷價暴漲得十分昂貴，玄宗為了減輕長安的糧食負擔，準備帶一大批官員到東都洛陽去就食。于是，他召來京兆尹裴耀卿商量。裴耀卿建議說：“關中是帝王興業(yè)的地方，應當百代不變，但由于這里土地面積小，五谷缺少，因此陛下經常到東都就食，以減輕這里的糧食壓力。我聽說貞觀、永徽年間，用于百官俸祿支出的糧食還不太多，每年通過水路從潼關以東運來一二十萬石糧食，就足以供應了。如今朝廷費用越來越大，運送比以前多幾倍的糧食還不夠，因此才使陛下幾次冒著嚴寒酷暑到洛陽就食。目前如果將農業(yè)部下面的地租米運往東都，再從東都由水路轉運到關中，就可以稍微緩解關中的糧荒，假如關中有幾年的儲備糧，那么就不用為旱澇災害擔憂。況且吳地人不熟悉黃河的水運，經常在路上停留，導致運輸時間過長，這樣就會使有些糧食被隱藏、偷盜。因此，我請求在汴河河口（大致位于今河南省滎陽市）設置糧倉，讓東吳的船通過大運河到汴河河口卸下大米就離開，官府再雇船分別從黃河、洛河運進關中。還可以在三門峽的東西兩側各建一座糧倉，把運到的糧食先儲藏起來。如果水路有危險，就停止運送，如果水路通暢就開始運送?；蛘唛_鑿山路用車運輸。這樣糧食就不會滯留在路上，可以節(jié)省數以萬計的陸路運費。黃河、渭水兩岸還有漢代、隋朝的舊糧倉，修復一下并不難?！毙诼犃?，非常認同。 733年冬天，原左丞相宋璟退休。 戊子，左丞相宋璟致仕，歸東都。 韓休數與蕭嵩爭論于上前，面折嵩短，上頗不悅。嵩因乞骸骨，上曰：“朕未厭卿，卿何為遽去！”對曰：“臣蒙厚恩，待罪宰相，富貴已極，及陛下未厭臣，故臣得從容引去；君已厭臣，臣首領且不保，安能自遂！”因泣下。上為之動容，曰：“卿且歸，朕徐思之。”丁巳，嵩罷為左丞相，休罷為工部尚書。以京兆尹裴耀卿為黃門侍郎，前中書侍郎張九齡時居母喪，起復中書侍郎，并同平章事。 是歲，分天下為京畿、都畿、關內、河南、河東、河北、隴右、山南東道、山南西道、劍南、淮南、江南東道、江南西道、黔中、嶺南，凡十五道，各置采訪使，以六條檢察非法；兩畿以中丞領之，馀皆擇賢刺史領之。非官有遷免，則使無廢更。惟變革舊章，乃須報可；自馀聽便宜從事，先行后聞。 太府卿楊崇禮，政道之子也，在太府二十馀年，前后為太府者莫能及。時承平日久，財貨山積，嘗經楊卿者，無不精美；每歲句駁省便，出錢數百萬緡。是歲，以戶部尚書致仕，年九十馀矣。上問宰相：“崇禮諸子，誰能繼其父者？”對曰：“崇禮三子，慎馀、慎矜、慎名，皆廉勤有才，而慎矜為優(yōu)。”上乃擢慎矜自汝陽令為監(jiān)察御史，知太府出納，慎名攝監(jiān)察御史，知含嘉倉出給，亦皆稱職；上甚悅之。慎矜奏諸州所輸布帛有漬污穿破者，皆下本州征折估錢，轉市輕貨，征調始繁矣（《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一年十一到十二月）。 十一月二十五日，原左丞相宋璟退休回洛陽。 再說和宋璟一樣剛直的韓休，他多次在玄宗面前與蕭嵩發(fā)生爭論，當面揭發(fā)蕭嵩的短處，玄宗對此很不高興。蕭嵩因此請求告老還鄉(xiāng)，玄宗阻止說：“我沒厭惡你，你為什么要急于離去？”蕭嵩自從回京當宰相后，只是唯唯諾諾，他擔心自己以后不會有好結果，所以堅持說：“我承蒙陛下的厚愛擔任宰相，富貴已經達到了頂點。趁陛下還沒有厭惡我，所以我能從容地引退；如果陛下已經厭惡我，我的頭是否能保住也難說，到那時，即使想引退又怎能如愿！”蕭嵩說到后面幾句時，眼淚流了下來。這眼淚觸動了玄宗，這位四十八歲的皇帝感動地說：“你先回去，我會慢慢考慮。”十二月二十四日，玄宗罷免了蕭嵩的中書令一職，只讓他擔任左丞相；罷免韓休黃門侍郎一職，只讓他擔任工部尚書，任命京兆尹裴耀卿接替韓休當了黃門侍郎；前任中書侍郎張九齡因為母親守喪，玄宗起用他重新?lián)沃袝汤桑屌嵋?、張九齡兩人都進入宰相之列（同平章事）。 733年，玄宗將全國分為京畿道、都畿道、關內道、河南道、河東道、河北道、隴右道、山南東道、山南西道、劍南道、淮南道、江南東道、江南西道、黔中道、嶺南道，共十五個道，分別設置采訪使，制訂六條規(guī)定約束官員的非法行為；東西兩京地區(qū)的采訪使由監(jiān)察部部長兼任，其它各道都選擇賢明的刺史擔任。如果道使沒有擔任過刺史的就換人；采訪使沒有變動。各地只要改變舊的規(guī)章制度，必須上報朝廷批準；其余的地方政策和法規(guī)可以由采訪使根據情況自行處理，為了讓權力得到落實，不給下面造成損失，采訪使可以先執(zhí)行后上報。 除此之外，在733年最后的日子里，還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太府卿（掌金帛財帑的官員）楊崇禮是隋朝王子楊政道（620年二月，東突厥可汗處羅可汗派遣使者前往竇建德處，將蕭皇后和楊政道迎接到東突厥，擁立楊政道為隋王）的兒子，在太府工作了二十多年，唐朝歷史上前后擔任太府卿的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他。此時天下太平很久，錢財貨物堆積如山，凡是楊崇禮保管的財物，沒有不完好的；每年楊崇禮還采取各種辦法節(jié)約開支，節(jié)省的錢多達數百萬緡。733年楊崇禮已經九十多歲，官至戶部尚書退休。面對這樣一位理財專家的退休，玄宗在選擇新人時，征求宰相的意見說：“楊崇禮的幾個兒子，誰能繼承他父親的職務？”其中有一位宰相說：“楊崇禮有三個兒子，分別是楊慎余、楊慎矜和楊慎名，兄弟三人都廉潔、勤奮，加上為人誠懇又有學問，其中楊慎矜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毙诼犃?，就將現(xiàn)任汝陽縣縣令的楊慎矜提拔為監(jiān)察御史，讓他主管太府出納事務；楊慎名為代理監(jiān)察御史，主管含嘉倉（位于河南省洛陽市老城北，始建于隋煬帝的大業(yè)元年，也就是605年）糧食的支付。楊家兄弟到任后都很稱職，這讓玄宗很高興。隨后楊慎矜上奏，請求將各州所交的布匹絲綢，只要有弄臟和破損的，都應該發(fā)回原地，然后按照折價收取資金，同時也轉買些輕貨，如此一來，國庫減少了損失，但征收賦稅開始變得繁瑣而復雜了。 玄宗很重視國庫管理，國庫也因楊氏兄弟有了更妥善管理方法，可是因這一方法把質量轉移到了地方，導致稅收復雜化。 二十一 隨著開元二十二年（734）的到來，長安大街小巷的人們都在準備，準備跟隨皇帝去洛陽： 春，正月，己巳，上發(fā)西京；己丑，至東都。張九齡自韶州入見，求終喪；不許（《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二年正月）。 二月，壬寅，秦州地連震，壞公私屋殆盡，吏民壓死者四千馀人；命左丞相蕭嵩賑恤。 方士張果自言有神仙術，誑人云堯時為侍中，于今數千歲；多往來恒山中，則天以來，屢征不至。恒州刺史韋濟薦之，上遣中書舍人徐嶠赍璽書迎之。庚寅，至東都，肩輿入宮，恩禮甚厚（《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二年二月）。 734年正月初六，玄宗從西京出發(fā)；二十六日到達洛陽。張九齡從韶州（治所在今廣東省韶關市南）來洛陽晉見，請求玄宗讓他為母親守喪三年之后再回來任職，玄宗沒有同意。 二月初十，秦州（治所在今甘肅省天水市）接連發(fā)生地震，公私房屋大多都被毀壞，壓死官員和民眾四千余人。玄宗命左丞相蕭嵩前去慰問災民。 大家知道，玄宗信道，道教最顯著的騙術標志，就是煉金丹讓皇帝長生不老。玄宗沒有想想秦皇、漢武，以及他的曾祖太宗，都是服用丹藥中毒而死?，F(xiàn)在有一位名叫張果的方士自稱懂得神仙道術，說自己在堯帝時代就當過侍中，至今已有數千歲。張果常常來往于北岳恒山之中，從武則天篡位以來，朝廷多次征召而他不來。現(xiàn)在恒州刺史韋濟又向玄宗推薦，玄宗連忙派中書舍人徐嶠帶上皇帝蓋有玉璽大印的國書去迎接。二月十七日，張果來到洛陽，玄宗派人用轎子抬入宮中，受到隆重的接待。 也就是說，步入老年的玄宗渴望長生，所以熱情地接待方士。特別他聽說張果“在堯帝時代就當過侍中”，更是敬畏這個騙子，因此不惜屈尊笑臉相迎。 而事實上張果沒有什么本事，同年八月，張果堅決請求返回恒山，玄宗任命他為銀青光祿大夫，賜號為通玄先生，然后重加賞賜而放歸。后來張果死，一些好奇的人上奏說他尸體雖在，而靈魂已經飛升成仙，因此玄宗更加相信神仙。 眾所周知，玄宗愛錢，現(xiàn)在新宰相張九齡提出讓私人鑄錢，玄宗連忙召來百官討論。 張九齡請不禁鑄錢，三月，庚辰，敕百官議之。裴耀卿等皆曰：“一啟此門，恐小人棄農逐利，而濫惡更甚。”秘書監(jiān)崔沔曰：“若稅銅折役，則官冶可成，計估度庸，則私鑄無利，易而可久，簡而難誣。且夫錢之為物，貴以通貨，利不在多，何待私鑄然后足用也！”右監(jiān)門錄事參軍劉秩曰：“夫人富則不可以賞勸，貧則不可以威禁，若許其私鑄，貧者必不能為之；臣恐貧者益貧而役于富，富者益富而逞其欲。漢文帝時，吳王濞富埒天子，鑄錢所致也。”上乃止。秩，子玄之子也（《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二年三月）。 從以上的史料來看，玄宗雖然愛錢，但他通過這次討論，也認識到私人鑄錢的危害性。隨后，李氏皇室有兩人走進了玄宗的政治中心。 夏，四月，壬辰，以朔方節(jié)度使信安王祎兼關內道采訪處置使，增領涇、原等十二州。 吏部侍郎李林甫，柔佞多狡數，深結宦官及妃嬪家，侍候上動靜，無不知之。由是每奏對，常稱旨，上悅之。時武惠妃寵幸傾后宮，生壽王清，諸子莫得為比，太子浸疏薄。林甫乃因宦官言于惠妃，愿盡力保護壽王；惠妃德之，陰為內助，由是擢黃門侍郎。五月，戊子，以裴耀卿為侍中，張九齡為中書令，林甫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上種麥于苑中，帥太子以來親往芟之，謂曰：“此所以薦宗廟，故不敢不親，且欲使汝曹知稼穡艱難耳。”又遍以賜侍臣曰：“比遣人視田中稼，多不得實，故自種以觀之。”（《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二年四月） 734年四月初一，玄宗任命朔方節(jié)度使、信安王李祎兼關內道采訪處置使，并讓他增加管理涇、原等十二州。 李祎不是因為他是親王，權力得到擴張，而李祎的確有軍事指揮能力。下面的皇親李林甫（683－753，唐高祖李淵的堂弟、長平肅王李叔良的曾孫）能走進玄宗的政治中心，不是因為他有工作能力，而是因為他狡詐，得到了玄宗的歡心。 中央組織部副部長（吏部侍郎）李林甫奸滑狡詐，與宦官以及后宮嬪妃的家人深層次交往，目的是讓這些皇帝寵幸的太監(jiān)和嬪妃暗中觀察玄宗的行動，便于他掌握皇帝的一舉一動，因此每次上朝奏事，李林甫所提建議都經常符合玄宗的意圖，這讓玄宗高興之余覺得此人可重用。此時，武惠妃在后宮所有的嬪妃中最得寵，她生下壽王李清，玄宗對李清的寵愛是所有皇子難以相比的，因此太子李瑛也就漸漸被疏遠。李林甫看出了機會，連忙委托宦官告訴武惠妃，他李林甫愿意盡力保護壽王。武惠妃聽了十分感動，就暗中提供幫助，因此李林甫被升為黃門侍郎。五月二十八日，玄宗任命裴耀卿為待中，張九齡為中書令，李林甫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從這一史料可以看出，李林甫進入了玄宗的政治中心。 再說玄宗在宮苑中種小麥，率領太子以下等皇子親自收割，并借機對太子李瑛說：“這麥子是用來祭祀祖先的，所以父皇不敢不親自來收割，并想借此使你們知道耕種莊稼的艱辛?！彪S后，玄宗又把這些小麥遍賜侍臣，并且說：“近年來，我常派人去觀察百姓莊稼的好壞，但難以得到實情，所以我就親自耕種，來觀察收成。” 玄宗能說這樣的話，的確體現(xiàn)了他想了解民間實情的用心。六月初三，幽州節(jié)度使張守珪大敗契丹軍，派使者到洛陽報捷。 六月，壬辰，幽州節(jié)度使張守珪大破契丹，遣使獻捷。 薛王業(yè)疾病，上憂之，容發(fā)為變。七月，己巳，薨，贈謚惠宣太子。 上以裴耀卿為江淮、河南轉運使，于河口置輸場。 八月，壬寅，于輸場東置河陰倉，西置柏崖倉，三門東置集津倉，西置鹽倉；鑿漕渠十八里，以避三門之險。 先是，舟運江、淮之米至東都含嘉倉，僦車陸運，三百里至陜，率兩斛用十錢。耀卿令江、淮舟運悉輸河陰倉，更用河舟運至含嘉倉及太原倉，自太原倉入渭輸關中，凡三歲，運米七百萬斛，省僦車錢三十萬緡?；蛘f耀卿獻所省錢，耀卿曰：“此公家贏縮之利耳，奈何以之市寵乎！”悉奏以為市糴錢。 張果固請歸恒山，制以為銀青光祿大夫，號通玄先生，厚賜而遣之。后卒，好異者奏以為尸解；上由是頗信神仙（《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二年六到八月）。 至于張守珪大敗契丹引起玄宗多大的興趣，我們不知道，只知道玄宗的五弟、 薛王李業(yè)病重，讓玄宗十分擔憂，以致面容憔悴，頭發(fā)變白。七月初十，李業(yè)去世，贈追謚號為惠宣太子。 玄宗悲痛地送走了李業(yè)，任命裴耀卿為江淮、河南轉運使，并在汴河河口建了運輸場。八月十四日，裴耀卿決定在運輸場東面設置河陰倉（位于河南省滎陽市北，也就是古汴河口），在運輸場以西設置柏崖倉（位于今河南省孟州市沿河以西），在三門鎮(zhèn)以東設置集津倉（位于今山西省動城市平陸縣三門鎮(zhèn)龍巖村），在三門鎮(zhèn)以西設置鹽倉。然后開鑿漕渠十八里，用以避免三門峽洪流泛濫造成的危險。在此之前，用船運輸江淮地區(qū)的米到洛陽的含嘉倉（位于河南省洛陽市老城北），再雇用車輛陸運三百里到陜郡（治所在今河南省三門峽市陜州區(qū)），大約兩斛米運費一千錢。裴耀卿命令江淮運米船把米運到河陰倉，再用船通過黃河運到含嘉倉和太原倉，然后由太原倉通過渭河運到關中。三年共運米七百萬斛，節(jié)省陸路車費三十萬緡。有人勸裴耀卿把節(jié)省的錢獻給皇上，裴耀卿反對說：“這是國家的贏利，我怎么能借此來討好皇上呢!”于是，他上奏玄宗，作為了調節(jié)市場糧價的經費。 也就是說，玄宗按照去年九月裴耀卿提出的建議——實施水路運糧工程，果然收到了實效。十二月十八日，幽州節(jié)度使張守珪再次傳來捷報。 乙巳，幽州節(jié)度使張守珪斬契丹王屈烈及可突干，傳首。時可突干連年為邊患，趙含章、薛楚玉皆不能討。守珪到官，屢擊破之。可突干困迫，遣使詐降，守珪使管記王悔就撫之。悔至其牙帳，察契丹上下初無降意，但稍徙營帳近西北，密遣人引突厥，謀殺悔以叛；悔知之。牙官李過折與可突干分典兵馬，爭權不葉，悔說過折使圖之。過折夜勒兵斬屈烈及可突干，盡誅其黨，帥馀眾來降。守珪出師紫蒙州，大閱以鎮(zhèn)撫之，梟屈烈、可突干首于天津之南。 突厥毗伽可汗為其大臣梅錄啜所毒，未死，討誅梅錄啜及其族黨。既卒，子伊然可汗立。尋卒，弟登利可汗立。庚戌，來告喪。禁京城匄者，置病坊以廩之（《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二年十二月）。 734年十二月十八日，幽州節(jié)度使張守珪殺了契丹王屈烈、戰(zhàn)將可突干，并傳送其首級到洛陽。 這次唐軍能取得如此重大的勝利，原因是張守珪擔任幽州節(jié)度使后，多次打敗可突干?？赏桓梢郧斑B年入侵大唐，趙含章、薛楚玉都對他無可奈何，現(xiàn)在遇到了張守珪，可突干覺得黔驢技窮。迫于無奈，可突干派使者假裝投降，張守珪信以為真，派秘書王悔前往。王悔到達可突干的牙帳，覺察到契丹人從上到下并沒有真心歸附的跡象，只不過把軍營稍微往西北移了一些，并秘密地派人去聯(lián)絡突厥，陰謀殺掉王悔。王悔了解到這一情況，只好將計就計。原來契丹牙官李過折與可突干分管兵馬，導致雙方因爭權而產生了矛盾。王悔利用這一矛盾，勸李過折謀取可突干。李過折在夜間帶兵殺了契丹王屈烈、主將可突干及其黨羽，然后率部降唐。張守珪見機會難得，連忙率領唐軍挺進到紫蒙州（治所在今河北省盧龍縣北）舉行大閱兵，以軍威震懾契丹軍，然后安撫百姓，砍下屈烈與可突干的頭顱送回洛陽。玄宗將其頭顱在天津橋南面示眾。
在734年最后的日子里，玄宗禁止乞丐在京城行乞，為了實行人道主義，玄宗下令設置病坊以國家糧倉的大米救濟。 隨著開元二十三年（735）的到來，玄宗處理了如下的事。 春，正月，契丹知兵馬中郎李過折來獻捷；制以過折為北平王，檢校松漠州都督。 乙亥，上耕藉田，九推乃止；公卿以下皆終畝。赦天下，都城酺三日。 上御五鳳樓酺宴，觀者喧隘，樂不得奏，金吾白梃如雨，不能遏；上患之。高力士奏河南丞嚴安之為理嚴，為人所畏，請使止之；上從之。安之至，以手板繞場畫地曰：“犯此者死！”于是盡三日，人指其畫以相戒，無敢犯者。時命三百里內刺史、縣令各帥所部音樂集于樓下，各較勝負。懷州刺史上車載樂工數百，皆衣文繡，服箱之牛皆為虎豹犀象之狀。魯山令元德秀惟遣樂工數人，連袂歌《于蔿》。上曰：“懷州之人，其涂炭乎！”立以刺史為散官。德秀性介潔質樸，士大夫皆服其高。 上美張守珪之功，欲以為相，張九齡諫曰：“宰相者，代天理物，非賞功之官也。”上曰：“假以其名而不使任其職，可乎？”對曰：“不可。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且守珪才破契丹，陛下即以為宰相；若盡滅奚、厥，將以何官賞之？”上乃止（《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三年正月）。 二月，守珪詣東都獻捷，拜右羽林大將軍，兼御史大夫，賜二子官，賞賚甚厚（《資治通鑒》開元二十三年二月）。 其一，735年正月，契丹知兵馬中郎李過折入朝報捷，玄宗任命其為北平王、檢校松漠州都督； 其二，正月十八日，玄宗舉行耕種藉田（皇家為祭祀祖先提供祭品的田）的禮儀，號召農民春耕，以示皇帝重視農業(yè)生產。他在藉田推了九圈犁就停下，公卿以下的官員，接力賽似的耕完了所有的藉田。為了預慶豐收，玄宗大赦天下，還在都城讓官民宴飲三天。這三天的主要場景之一：玄宗登上五鳳樓參加宴會，觀看的人圍得水泄不通，喧鬧聲在天空中回蕩，以至宴樂也無法演奏，金吾衛(wèi)兵像下雨般揮動白棍，但是無法阻止瘋狂的人們想看到玄宗的熱情，導致玄宗擔心失控。這時，宦官高力士上奏說：河南縣（治所在今河南省洛陽市西）縣丞嚴安之執(zhí)政嚴厲，人們都怕他，請派他去管制，玄宗同意了。嚴安之來到現(xiàn)場，用手笏板繞著場地畫了一圈，嚴肅地說：“違犯禁令越過此線的人，定以死罪!”如此三天下來，人們指著劃線互相告誡，沒有人敢違反。 再說這次宴請三天，玄宗命令以洛陽為中心，三百里以內的刺史和縣令，都帶領樂隊匯集在五鳳樓下進行比賽。懷州（治所在今河南省沁陽市）刺史用車運來數百名樂工，都穿著繡花衣，駕車的牛打扮成虎豹、犀牛、大象的形狀。而魯山縣令元德秀只派了幾名樂工，手拉著手，唱《于蔿》（唐人權德輿的《醉后戲贈蘇九翛》詩：“勸君莫問 長安 路，且讀 魯山 《于蔿于》。宋人蘇軾的《次韻王郎見慶生日并寄茶》詩：“《折揚》新曲萬人趨，獨和先生《于蔿于》）。玄宗看到這兩地派來的樂隊懸殊大，對講排場的懷州刺史不滿地說：“懷州人民可要遭受苦難了!”玄宗說完，貶懷州刺史為散官；而魯山縣令元德秀性格耿直為人質樸，士大夫都很欽佩他； 其三，三天慶宴結束后，玄宗想到了東北平叛的大英雄，他稱贊張守珪后，想晉升張守珪為宰相，張九齡反對說：“宰相是代表天子治理天下的人，不是為了賞功而封的?！毙谟X得有些道理，但又不好失面子，堅持說：“只讓他掛宰相的虛職，而不讓他實任，不知是否可以？”張九齡覺得這樣做，失去了宰相職位的尊嚴，仍然反對說：“就是這樣也不行。權柄、官位是天子所掌管的，不能隨便授人。再說張守珪剛剛打敗契丹，陛下就要任命他為宰相，如果以后他消滅了奚與突厥，陛下再加他什么官職呢？”玄宗聽了，就沒有再堅持。 735年二月，張守珪來到洛陽報捷，玄宗任命他為右羽林大將軍，兼御史大夫，同時贈其兩個兒子官位，賞了很多東西。 從以上的史料來看，玄宗的決策往往隨心所欲。比方說，懷州刺史可能想到725年二月，玄宗大肆鋪張，在洛河岸邊為十一位派到地方去的刺史餞行的場景，誤認為玄宗在顯示開元盛世，一定會講究奢華排場，所以帶來了幾百名樂工。這不僅沒有帶來龍顏大歡，卻帶來了尷尬的災難。
|
|
|
來自： liuhuirong > 《唐朝歷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