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話
潮州話,又稱潮汕話、汕頭話、福老話,屬全國八大方言區(qū)中閩南方言的次方言,是潮汕地區(qū)的方言。流行于今潮汕地區(qū)的汕頭、潮州、揭陽三個市所轄的各縣市(其中只有揭西縣部分地方和普寧、饒平、惠來少數(shù)地方講客家話或半山客),梅州的豐順縣、大埔縣的部分地方,以及上述這些地方在國內海外的潮汕人及其后裔;還有汕尾市的海豐縣、陸豐縣,福建省閩南的詔安縣、云宵縣、東山縣,以及海南省部分地方,講的也是近似潮州話的閩南話,基本與潮州話相通。
講潮州話的潮汕人(包括華僑華人)遍布全球。據不完全統(tǒng)計,全世界以潮州話為母語的人口超過3000萬人。18至20世紀期間,潮州居民是移居東南亞的主要華人族群之一,故此潮州話成為海外華人的主要方言之一。因此,潮州地區(qū)以外的華人社群,也有很多人操潮州話。其中,很多潮州人在泰國和柬埔寨定居,成為當?shù)刈畲蟮娜A人族群。潮州人在香港、越南、馬來西亞、新加坡和印尼(尤其是廖內省、北蘇門答臘省、南蘇門答臘省、西加里曼丹的坤甸和吉打邦)形成重要的少數(shù)族群。一些潮州人也在澳大利亞、新西蘭、北美洲和歐洲居住,一些從潮州地區(qū)而來,一些則從東南亞而至。對潮州人來說,潮州話是維系感情的紐帶,有巨大凝聚力。尤其在異域他鄉(xiāng),鄉(xiāng)音相同,勝似“自己人”。
潮州話的特點非常鮮明,屬國內罕見,世界上也絕無僅有。故引起海內外語言學家的關注,研究潮州話的人很多,有關潮州話的專著、字典、詞典也很多。如辭典類的主要有:《潮州方言》(翁子光),《潮汕方言》(詹伯慧),《潮州語言聲韻之研究》(肖遙天),《潮語詞典》(蔡俊明),《潮汕字典》(陳凌千),《潮聲十五音》(張世珍),《潮語十五音》(蔣儒林),《增三潮聲十五音》(謝顯益),《潮州方言》(李永明),《潮汕新字典》(吳華重),《普通話潮汕話常用字典》(李新魁),《新編潮州音字典》(林倫倫),《潮語僻字集注》(張惠澤),《新潮汕字典》(張曉山),《國語潮音大字典》(張惠澤)等。論文著作類的主要有:《潮汕方言概說》(黃家教),《潮州人的遠祖及其語言源流探索》(郭偉川),《論潮語的陽上調》、《潮汕方言詞探源》(林蓮仙),《試論潮汕方言形成的歷史過程》、《潮汕方言的虛詞及其語法意義》、《潮汕方言實詞的幾種詞法特點》和《潮汕方言諺語的文化內涵》(林倫倫),《從潮汕方言古老的語言特點看其分化、發(fā)展的歷史過程》(李新魁),《潮汕方言詞本字研究》(李新魁、林倫倫),《潮州話的一些語法特點》(詹伯慧),《潮州話連續(xù)變調的特點》(孫曉山),《潮州話的一種特殊變調》(林道祥),《從方言尋溯鄉(xiāng)土文化軌跡》(余流),《潮汕方言研究的歷史與現(xiàn)狀》(王笑),等等。
潮州話是潮汕人的方言,其主要特點可概括為:
1、全國最古遠、最特殊的方言。
據有關資料推斷,潮州話起源于潮汕先民,成型于秦漢,流行于魏晉六朝,至唐宋形成文讀系統(tǒng),但那個時候的潮州話與閩南話大體相同;從明朝起才開始與閩南話分離,入清以后,真正形成獨立的次方言——潮州話。
根據考古的發(fā)現(xiàn),潮州出土的文物,在遠古人類文明中更多接近于閩南,因此推斷潮州的先民是閩越,而史籍也記載唐代時潮州曾三度由福建管轄,在漳州未建置之前其管轄范圍還有至今閩南的漳浦縣。因此,潮文化與泉、漳二州的文化有很多相同之處。但由于潮州方言的形成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故很難有絕對的斷代。由于中原文化的影響,在歷史上曾出現(xiàn)兩種語言:一是正音,即官話,民間稱為“孫子正”,可能接近于中原的語音;另一是土語,也即地方方言。前者多為社會上層或士大夫使用,而后者則主要在下層老百姓中使用。
由于潮州的特殊地理位置,雖然中原經歷幾次語言大變化(特別是北方少數(shù)民族語言的融化)但對其影響不大,故而潮州話至今仍保留不少古漢語。因歷史的變遷,這些古漢語有的以諧音或保留原音而成為地方方言,故被有關語言學者稱為“古漢語的活化石”。
林倫倫在《試論潮汕方言形成的歷史過程》一文中提出:“完全可以推定,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潮汕先民操的還是土著越語——一種屬于壯侗語族支系的少數(shù)民族語言?!薄按罅康闹性说娜氤?,除帶來了文化之外,更直接的是帶來了語言,由于潮汕土著人數(shù)較少,文化也較之中原文化落后。所以,除了中原文化可以在潮汕地區(qū)占主導地位之外,入潮漢人的語言也可以毫無困難地戰(zhàn)勝土著語言,而在潮汕地區(qū)流行起來。當然,由于入潮漢人和土著居民雜處,言語交際必不可免。因而,漢語雖是融合的勝利者,但也不可能不接受土著語言的影響,吸收了它的一些語言成分。再經過一段時間的獨立發(fā)展,便形成了一種與閩南方言大同小異的漢語次方言?!边@些考證,可認為是對潮汕話古遠性最權威的論斷。
2、詞匯豐富,古語義多。
潮汕方言中有相當多的古語義,非潮汕人極難搞懂,更別說學潮汕話。1949年潮汕地區(qū)解放時,有一大批“南下大軍”(解放軍)打完仗留潮并在當?shù)厝⑵奚?,他們在潮汕地區(qū)生活了幾十年,盡管可以聽懂潮汕話,但仍然無法講標準的潮汕話,可見學潮汕話難度之大。隨著年代的變遷,我們小時候聽到的許多方言已逐漸為現(xiàn)代語所替代,現(xiàn)在的小孩已普遍接受現(xiàn)代漢語的教育,所講的潮汕話中土話的成分已大量減少。難怪有的學者呼吁,要“搶救潮汕方言”這一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潮汕方言中所保留的古語義,足見潮汕地區(qū)源遠流長。林倫倫認為,潮汕話保留古語詞的層次非常明顯。第一層次,是漢魏以前的詞。如:苞、相好、翹楚、薅、營、沃、腯、糜、冥、丈夫等,都可以從古籍找到例證。第二層次,是漢魏六朝的時語。如脈、身、朶、擎、齙,再如“大人”(父親)、“阿奴”(指兒子)、“大家”(指婆婆)、“新媳”(指媳婦),這些都是漢魏六朝時的稱謂。第三個層次,是唐朝的時語。如:“長短”(謂反正)、教示(指教導訓示)、“親情”(即親戚)、“洗浴”(即洗澡)、“衫褲”(即衣服)、“人客”(即客人)、“眠床”(即睡床)、“杯珓”(即拜老爺擲圣杯、笑杯)。
潮汕話中保留的古語還有:“行路”(步行)、“鼎”(鐵鍋),“樽”(瓶子)、“調羹”(湯匙)、“箸”(筷子)等等。又如,潮汕話的“行”是現(xiàn)代漢語“走”的意思,而“走”則是“跑”的意思,與現(xiàn)代漢語的表達大相徑庭。潮語中古漢語保留較完整,還表現(xiàn)為一字多義。一個“食”字,幾乎包括了喝、吃、飲、吮、吸等所有的口腔飲食動作,如食(吸)煙、食(喝)酒、食(啃)蔗、食(飲)水等。
“物物而不為物所物”是兩千多年前莊子繞出來的口令,那時的“物”,不僅囊括天地萬物,更是一個最有力度的萬能動詞。而現(xiàn)在普通話中,“物”作“東西、內容”解,僅作為名詞,再沒有動詞之意。只有潮汕人仍將“物”作動詞用,如“物乜個”(干什么)、孬物(很難做)、物來物去(搞來搞去)。
3、生動活潑,富幽默感。
這同潮汕處于內陸——海洋型地理環(huán)境,入潮漢人來自中原各地,加上對外貿易和海外移民,社會生活豐富多彩,有密切關系。這一點,從潮人的日常生活中隨時都可體驗出來。尤其是通過民歌民諺和潮劇的丑戲更集中地反映出來。潮汕民諺歌謠內容豐富,喻物形象,語言生動,含蓄幽默,隱含哲理,詞多押韻,朗朗上口,易記易傳,是一大文化資源。這里,簡要列舉一些例子:
沙蜢飛滿到,大雨落唔離(沙蜢,即蜻蜓;落唔離,即下個不停)
惜腳惜手,餓成蛤虯(蛤虯,即小青蛙)
惰人屎尿哆(哆,即多)
一人主張,不如眾人參詳(參詳,取商量)
生仔唔讀書,不如飼大豬
人愛長交,數(shù)著短結
買賣算分,相請無論
雙頭做齋賺無食
嘴甜甜,尻倉后插支彎鉤鐮(尻倉,即屁股)
老實終須在,積惡無久奈
中厝人意好工夫
三斗油麻,倒無粒落耳
嘴響腳扁,無力靠嚷
朝中無人孬做官
中厝人意正是好工夫(厝人,即主人)
教仔泅,勿教仔爬上樹(泅,即游泳)
貓書讀一肚,唔識貓娘共貓牯
……
4、語法特殊,音韻獨特。
在語音和語法方面,現(xiàn)代漢語是四聲拼讀,但潮語仍保留著八音拼讀的語音系統(tǒng),發(fā)音復雜,以前有十六音之說,現(xiàn)在是八音,而且土話摻雜太多,外人不易學到。
閩南語及其分支潮州話都跟中古漢語相同,不存在撮口呼(沒有前圓唇元音)、唇齒音及卷舌音。例如:閉前圓唇元音[y]誤讀成閉前不圓唇元音;將普通話的清唇齒擦音[f]讀成清喉擦音[h]。另外,潮州話失去了齒齦鼻音[n]的韻尾,故此潮州話使用者常常把普通話的該韻尾(聲母n)讀成軟腭鼻音[?]。
潮汕話各個地區(qū)的語調有所不同,不過大部分都能順利交流,相互通話。按照城市可以分作以下幾種:潮州音、汕頭音、澄海音、潮陽音、揭陽音、汕尾音。按照江河流域可以分為以下幾種:韓江流域語調、練江流域語調、榕江流域語調、海陸豐區(qū)域語調。
在語法方面,與普通話有一些不同。如:狀語后置,如“牛母”(母牛)、“人客”(客人);量詞前的數(shù)詞“一”可以省略,如“支筆”(一支筆)、“本書”(一本書);虛詞和實詞的用法也有不同特點,如在親屬稱謂之前常用“阿”字,如阿公、阿舅、阿叔、阿姨等。這同潮州話保留古音古詞有很大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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