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既沒有大舅的豪爽彪悍,也沒有三舅的忠厚老實。但是唯有二舅卻在過去的私塾里讀過兩天書,論知識其實連現(xiàn)在的三年級都難達到。然而,就這么幾天書讀得,使外公外婆對二舅高看一等,嬌慣和忍讓塑就了二舅在家中驕橫、倔強的性格和火爆、桀驁不馴的脾氣。
打小時候起,我就很害怕二舅,每次見了二舅總是避而遠之,雖然二舅并沒有大氣哈過我,更沒有動過我一手指頭,但我骨子里就是很害怕他,要說徹底害怕二舅還是遷到安居地以后。那次,我忍不住又獨自到外婆家找三舅玩,不知啥原因,一進門正好碰見二舅打三舅,那個慘烈是我第一次見到的骨肉相殘,盡管三舅一聲聲慘叫求饒,二舅卻充耳不聞,依然拳腳并用狠打猛揍。我嚇得哆哆嗦嗦的躲到站在一旁屋檐下、不知所措的外婆身后大氣也不敢出。外公在房東院子最后邊的土窯洞里錐草蓋,顯然是已經(jīng)知道了前院的捶打聲,氣的一口痰噎住,咔 咔 咔--的猛咳一陣,緩過氣來,不住的罵到“孽子,孽子”,直到現(xiàn)在,我也沒搞明白姥爺嘴里的孽子指的是誰。就在二舅還沒有停下來意思的時候,房東七嬸看不過,出來喝住了二舅,盡管二舅不住的申辯,數(shù)說三舅的不打不成器的理由。七嬸卻仿佛沒聽見似得指責二舅:小孩子嘛,教育兩下是應(yīng)該的,但沒有你這樣不依不饒的往死里打的。一邊說一邊伸手拉起了三舅,拍打掉衣服上的泥土。這時外婆也默默地走上前,拉著三舅用臉盆的水給他清洗淚眼婆娑的臟臉。那次不僅當場嚇壞了我,而且給我留下了無比恐懼的烙印,以至于見到別人打架就心驚肉跳,肝膽欲裂般的恐懼。 二舅和母親的關(guān)系是遷移到東莊村幾年以后因兩件說大不小的事情弄僵的,以至于到姐弟倆先后去世都沒有怎么和解。一件事是二舅結(jié)婚那年,我們家難得的出現(xiàn)奇跡,甩掉超支戶帽子分錢了,父親仿佛年輕了十歲似得揚眉吐氣,高興地對外婆說根據(jù)決分方案,年終可以分到10塊錢(零頭不上角)。外婆接著話頭對母親說,過年準備給你弟結(jié)婚,分錢以后,先讓我用用,母親滿口答應(yīng)。當然后來二舅也知道了此事。決分后,一拿到錢,都沒等到暖熱,母親就打發(fā)姐姐送了8元錢去饒家坡給舅舅。來去都沒話,就在姐姐回家前腳進門,二舅后腳就到,一進門就數(shù)落姐姐膽子真大,小小年紀竟敢揣私房錢!媽媽和父親聽著二舅的話,一霎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等把姐姐叫來才知道二舅說原來說好的給10塊錢,結(jié)果姐姐只給了8塊錢,一定是姐姐窩藏了2元錢!父母一聽立即火冒三丈!你一進門不把事情搞清就胡亂指責,分明不是抱怨孩子,就是對我們倆興師問罪來的。人要有點良心,是的,你結(jié)婚是大事,做姐的應(yīng)該鼎力相助,可是你不看看,我們家大大小小七八口人,幾年來過年都很少割肉了,大人好說,孩子們一年到頭就指望著分錢后能有點葷腥。把錢都給了你,我們正發(fā)愁給孩子如何交代。嘴還好說,一過年你大外甥就要到韋莊上完小,我們給孩子留兩元學費總可以吧。沒想到你還有臉上門指責我們!想想幾年以前,你姐夫拉煤摔傷了臥床不起,我一個人忙里忙外,你替我攪過一擔水,還是拉過一車土?那時你想過你姐嗎!二舅本來是興師問罪的,不想被母親說的閉口無言,難以應(yīng)對,惱羞成怒,忽的站起身,怒沖沖的揚長而去! 要說這事是姐弟關(guān)系破裂的導火索,那另一件事就是大爆炸!幾年后我已經(jīng)在寺前中學復(fù)課學習了。那年暑假,二舅到家里來借走了我的自行車,說是到坡底(農(nóng)墾農(nóng)場)干活。媽媽不好駁他的面子,況且姐弟間能幫多少幫多少,所以二話沒說就讓二舅騎走了。這一走就是一個多月,眼看就要開學了,二舅還沒有還自行車二跡象!剛好姐姐有事要用自行車,就主動要求去找二舅要自行車。去了大半天,姐姐推著前車輪胎耷拉在龍頭上的自行車,一路哭著回來了。原來,姐姐還準備怎樣委婉地向舅舅要自行車。不想到舅舅并沒有用自行車,而是替鄰居借自行車幫鄰居下坡底鋤地,姐姐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弟弟上學的自行車,我們一家都很少用,你卻大方的借給別人,現(xiàn)在我們要去”。二舅大怒,一邊大聲訓斥姐姐少教養(yǎng),一邊阻止姐姐向鄰居要車。姐姐的倔脾氣上來了,非要不可!,一邊賭氣一邊沖進鄰居的家,正好鄰居回來進門,姐姐攔住,一把奪過龍頭,就要推車,誰知不知趣的鄰居竟然不給,理由是還要去破底鋤一星期的地。姐姐說,“我的東西還不由我了不成,真是豈有此理!”這時鄰居又提出自行車前輪裝了他家一條內(nèi)胎,要推可以,內(nèi)胎必須卸掉!姐姐說"立即卸!”鄰居一萬分不愿意的取來家具,卸掉了內(nèi)胎。姐姐質(zhì)問,“我家的自行車是騎著來的,原來的內(nèi)胎呢?”鄰居憤憤的從屋里扔出來一條內(nèi)胎,姐姐撿起來,含淚回家了。此事從頭到尾二舅如同路人,不僅沒幫姐姐說一句話,反而聽從鄰居的“這要是我的外甥非暴揍他一頓不可!”雖然沒暴揍,卻仍然怒氣沖沖的追到家里,當面指責姐姐沒教養(yǎng),掃了他的面子。媽媽正在氣頭上,聽了二舅的話,側(cè)面驗證了姐姐話的真實性,如同火上澆油,立即指責二舅:你還有臉上門,你十八九歲的外甥女兒當眾被人欺負,你不幫腔也就罷了,反而幫著外人說話,還是人不是?媽媽當時毫不客氣的把二舅罵了個狗血淋頭!二舅悻悻地站起身,拂袖而去,從此二舅再也沒有踏進母親家門半步。 二舅年輕氣盛,寧聽外人千句錯,不聽親人半句好,因此也走過不少彎路。晚年過得也很凄慘。因病殘廢以后,與長子相隔7 、8十里居住,相互缺乏照應(yīng),最后病死在村頭的空屋里。 天堂里,媽媽和二舅姐弟相逢,之間的恩恩怨怨了結(jié)了嗎?但愿 兩位親人能夠相逢一笑泯恩仇,畢竟一母同袍,骨頭打斷連著筋,有多大的氣、多大的怨還不能和解呢? 作者 鐮山快樂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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