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甲骨文呀,這想都不用想。甲骨文重要在哪里?一句話答案:殷墟考古和殷墟甲骨文的出土,將中國信史提前八百年多年,極大的提高了我們重構華夏上古史的信心,并開辟了全新的研究領域,建立新的研究范式。所以,如果說石鼓文是「錦上添花」,而且是一朵小花。那么,甲骨文是「雪中送炭,暗室逢燈」「零下三十度送羽絨服」。------------------------------------ 我先簡單的講一下中國歷史學的一些常識,你就可以明白甲骨文重要性在哪里。1、秦漢以前的歷史,都記載于先秦文獻典籍中,特別是儒家經(jīng)典,比如:春秋三傳(左傳、公羊傳、谷梁傳)、《尚書》。所以古人說「五經(jīng)皆史」。 2、從秦漢開始,中國形成一個傳統(tǒng),新朝為前朝修史,我們知道中國的第一部通史是《史記》。 3、司馬遷在寫《史記》的時候,他看到的很多上古的歷史文獻材料。 但是,記載歷史最重要的年表信息,有明確且不中斷是從【共和行政(公元前841)】開始的,也就是那個道路以目的周厲王,逼得國人暴動,被國人貴族趕走,有大臣代理國政的那一年, 引自:維基百科詞條:共和行政 周召共和又作共和行政、共和時期,是指西周國人暴動后,因周厲王逃離鎬京,無法直接行使王政,由大臣周定公和召穆公共同執(zhí)政的一段時期。 另一說是共伯和奪權執(zhí)政的時期。該段時期從國人暴動后周厲王逃離鎬京起至周宣王登位,約為前841年至前828年的十四年期間。 從周召共和開始,中國歷史有了明確的紀年。 4、所以,中國的歷史《二十四史》,從《史記》到《明史》,紀年信息非常詳盡準確,一年都沒有漏掉,是從【共和行政(公元前841)——明朝崇禎十七年(1644年)】。 加上之后的《清史稿》《民國史》,也就是說從公元前841--2018年,歷史記載是非常清楚的,這在人類文明中還是十分罕見的。 5、公元前841年以前的年表信息,非常的模糊、混亂,而且夏商兩代的君王譜系神話參雜,也有很多抵牾。 所以,就連春秋時代的孔子都說: 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 「夏、商的制度,我能說幾句,但是我無法證明可靠性,因為夏的后裔杞國和商的后裔宋國,都沒有什么可靠的文獻。」 司馬遷都面對各種矛盾抵牾的信息,也沒有辦法,只有「信則傳信,疑則傳疑」。 所以,《劍橋中國史》是從秦漢史開始的,因為秦漢是記載準確,年表可靠且詳盡。 6、但是,中國人號稱「五千年文明」呀,【共和行政(公元前841)——明朝崇禎十七年(1644年)】,二十四史有準確年表信息只有2500年,還有2500年呢? 你沒有可靠的證據(jù)就說【五千年】,人家不服呀! 比如:先秦典籍記載周人祖先與圣母瑪利亞一樣是圣靈感孕。商人的祖先是蛋中孵化出來的。 你如果說這是歷史,那韓國人說什么檀君八百歲,棒子國一萬年歷史,也沒有什么毛病呀。是不是? ----------------------------------------------- 因此,我們把公元前841年的年表叫做「中國失落的年表」。是古往今來學者心中的頭等心病。歷史上的很多學者都試圖還原這個年表,都一直眾說紛紜。沒有完美的解決。民國早期「疑古派」學者甚至說東周以前的歷史都不可靠,都應該存而不論。你去想,那還得了,那等于說我們的根就沒有,華夏文化是禮樂文化,自稱禮儀之邦,制禮作樂的周公,都不是真的,那我們豈不是一個大笑話?自己意淫出來的禮儀之邦? 而甲骨文的出土,可以說找到這個失落年表上最重要的一環(huán),將中國信史從公元前841年上推到公元前1600年,上推800年,那么華夏文明3300年歷史是毫無疑問的。最重要最重要的是,殷墟甲骨文給了我們重建上古史的信心,說明我們的祖先記載歷史是靠譜的,可以相信的。文獻中的神話超自然現(xiàn)象,是歷史局限性,。即便上古歷史文獻,真假參半,我們依然可以去偽存真,得到一些靠譜的歷史。比如:即便是《山海經(jīng)》這樣的鬼怪奇文書籍都有真實的歷史在里面。 如果不是甲骨文,這個拼湊年表幾乎不可能。甲骨文是這個年表上最重要的一環(huán),甲骨文被發(fā)現(xiàn)以后,學者以殷商甲骨文為立足點,結合傳世文獻,也就是所謂的「二重證據(jù)法』,可以上推夏朝,下推先周和西周。比如王國維先生撮合的兩片甲骨,記載的商王譜系與《史記》記載差不多吻合。 甲骨文和傳世文獻互勘得到的商王譜系: 光這兩片甲骨文的重要性,就可以抵得上十個石鼓文。還不算其他的。甲骨文結合西周青銅器金文構建的歷譜和儒家經(jīng)典,以【武王伐商】為基準點,也就可以重構上古史,還原兩千多年來「失落的年表」。比如『利簋」是「武王伐商」第二年制造的青銅器,「何尊」是周公營建洛邑那年制造的青銅器,上面都有當時的紀年信息【唯王XX年XX月】,考古學家和歷史學家學者就是根據(jù)這些斷片慢慢拼湊。 我只說兩個案例: 《何尊》銘文有「唯王五祀”、“唯王初雍,宅于成周」與儒家典籍記載完全吻合,這樣就找到了一個基準點:成王五年,營建成周洛陽 《利簋》銘文有「武王征商,唯甲子朝」,這就這就證明儒家經(jīng)典記載的「武王伐商」的真實性,結合天文等信息,夏商周斷代工程組認為武王伐商在公元前1045年發(fā)生,這樣就又找了一個基準點。 在根據(jù)傳世文獻上每代周王統(tǒng)治在位時間,就拼湊出了整個841年前西周周王譜系。 ---------------------------------------- 綜上所述,甲骨文是不得了考古發(fā)現(xiàn),我想了一下,目前真的沒有什么考古發(fā)現(xiàn),能甲骨文處于同一個等級。除非,有一天發(fā)現(xiàn)了夏墟,而且夏墟的出土文獻記載了大禹、啟、太康等等夏代君王。否則,殷墟和甲骨文永遠是「第一把交椅」,(關于夏朝考古,就是另一個問題,另文再談)。 中國叫「鎮(zhèn)國之寶」文物多得很,冠以這個名字,又不是什么嚴格的「定量排名」,而且「鎮(zhèn)國之寶」多得很。如果以百分制衡量,甲骨文是100分,敦煌文獻是90分,秦代兵馬俑和竹簡80分,像馬王堆、?;韬?0分,石鼓文不是考古發(fā)現(xiàn)的,算是傳世文物,頂多20分。石鼓文是石刻周秦文字,西周金文和東周部分金文,都是周秦文字,。宋代還出土了詛楚文,文字風格與石鼓文很像。所以,石鼓文沒有唯一性。石鼓文意義在于命運多舛,失而復得的傳奇。我看到有人說「石鼓文和甲骨文同等重要」,這怎么可能呢,石鼓文和甲骨文相比,是黃銅跟黃金比。在學術方面,甲骨文出土開辟了一個新的研究領域,扭轉了疑古的學術風氣,同時,考古學、文字學、歷史學全新的研究范式得以確立,也就是所謂的「二重證據(jù)法」。中國的第一次田野考古就是從發(fā)掘殷墟。中國文字訓詁之學,到清代是一個高峰,到清末已經(jīng)幾乎玩到了盡頭,。 甲骨文一出,又是枯木逢春,又可以研究三百年。甲骨文除了糾正《說文》,還可以考校五經(jīng),詰屈聱牙的先秦經(jīng)書與甲骨卜辭互相參照考釋。 民國的殷墟考古由李濟先生主持,是他將現(xiàn)代考古學引入中國的,培養(yǎng)了第一批考古學人才。 李濟先生與清華國學院四大導師齊名,四大導師中王國維最大的貢獻就是對甲骨文和商代歷史的研究,也就他的《古史新證》,提出「二重證據(jù)法」。 在甲骨文的基礎上,我們對商人的了解程度,前所未有的,比孔子、老子、漢唐儒生,宋明學者都知道得多。社科院寫的十一卷的《商代史》,就是建立在近百年以來甲骨學研究成果之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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