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知性范 

很多女人會感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焙芏嗳酥?，這句話是魚玄機說的。

但應該不多人知道，魚玄機說這話時也失戀了。不僅是這樣，這句話成了她人生的分水嶺。

這以前，她是詩人。那以后，她是蕩婦。

01

「 那時她還不叫魚玄機，

長在煙花巷子 」

魚玄機，以前叫魚幼薇。

她爹是讀書人，當朝為官?？上В臍q時，爹就沒了。娘親帶著她住到煙花巷子里。

娘親不是把她賣去當妓女，也不是自己去當妓女。只是煙花地，女人多，衣服多，給人洗衣服，量多，來錢快。

她娘親就干這個的，掙辛苦錢，但培養(yǎng)魚幼薇倒是精細，從小就讓她讀書作詩。

書都不會白讀，書中自有顏如玉，詩外自有溫庭筠。

溫庭筠是來煙花巷玩女人的，玩完了要轉(zhuǎn)出巷口，聽見了咿咿呀呀的的背詩女聲。

詩人嘛，最喜歡覓知音。溫庭筠尋聲走去，原來在巷道破戶院里，有個臨窗讀詩的小姑娘。

他快六十了，看十來歲的，當然是小姑娘。

他更沒想到的：“在這地方還有讀書寫詩的女子。”

溫庭筠越看越好奇，說明自己的來意之后，就試探魚幼薇：“會不會作詩呀？”

魚幼薇點點頭。

溫庭筠說：“寫一首江邊柳怎么樣？”

魚幼薇點點頭。

沒過半晌，她就寫完了。詩是這樣的：

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樓。

影鋪春水面，花落釣人頭。

根老藏魚窟，枝底系客舟。

蕭蕭風雨夜，驚夢復添愁。

倒是溫庭筠暈了，一看這詩，比當朝那些有名的詩人寫得都清新脫俗，這用詞用韻，既天真又老練，這個小姑娘，大有可為。就把她收入門下，親自培養(yǎng)。

02

「愛她，調(diào)教她，

又不跟她在一起 」

溫庭筠教魚幼薇，好老師遇上好學生。一點就通，很快，魚幼薇就紅遍詩歌界。

他們的模式很像現(xiàn)在臺灣的陳升和劉若英，只有他，最能激發(fā)她的藝術(shù)魅力。

本來是討論藝術(shù)，藝術(shù)的火花碰撞完了，又自帶著燃起了曖昧的余熱。

魚幼薇跟劉若英一樣很勇敢，跟溫庭筠告白：“就問你敢不敢像我愛你一樣愛我？”

溫庭筠也有意，不然誰平白無故去調(diào)教一個小姑娘的詩性？

但是他卻說：“不行。你才十三，我都六十了。你要后悔的?！?/span>

魚幼薇說：“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怎么想？”

溫庭筠什么都沒說，但就是不答應。

相傳溫庭筠奇丑無比，因為丑，早早就知道人丑才要多寫詩。

溫庭筠丑，但他不瞎，魚幼薇越來越美，他全都看在眼里。她越美，溫庭筠越覺得不能毀了她。

但更多傳言，是溫庭筠一輩子沒當個官，一直抑郁不得志。湊巧那時朝廷給他一個小官做，條件是要去外地。

溫庭筠在美人和仕途之中，毫無猶豫地選了仕途。遠走高飛，不再管魚幼薇。

03

「愛她，就別給她介紹對象」

魚幼薇不死心，想他就給他寫詩《冬夜寄溫飛卿》：

苦思搜詩燈下吟，不眠長夜怕寒衾。

滿庭木葉愁風起，透幌紗窗惜月沈。

疏散未聞終隨愿，盛衰空見本來心。

幽棲莫定梧桐樹，暮雀啾啾空繞林。

溫庭筠沒有回。如果他一直這樣倒好，魚幼薇再愛他，再執(zhí)念，撲幾回空，自然會收手。

但就在魚幼薇快忘掉他時，溫庭筠又回來了。

魚幼薇以為：這就是天賜的緣分，是我的人就是我的人。

可是溫庭筠卻把李億也帶來了：“幼薇，給你介紹下，這是當朝狀元李億?？催^你的詩，一定要見見你?！?/span>

魚幼薇一看就不對勁，不只是見見，溫庭筠是要給她牽紅線，讓她嫁給李億的。

她本來想拒絕的，但李億追得也緊，懂她也不少，還有共同的詩情。

加上溫庭筠一本正經(jīng)：我們就只能是師生，這輩子我們沒緣。

索性，就答應跟李億在一起，開始新生活。

「 信男人，就是腦子有坑」

嫁給李億，魚幼薇一開始就知道，是妾。

當時晚唐流傳一句話：“妻是嫁，妾是賣?！?nbsp;

但是李億說了：“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家里那位，是中狀元之前家里給娶的，沒感情。而且也不在眼前。

你更不一樣了，像你我這樣情投意合的，只要你愿意，我沒法給你正妻的名分，但我肯定不會委屈你的?！?/span>

魚幼薇信了，嫁了，但李億家里的大房也很快就殺過來。

殺氣沖沖，要李億在她和魚幼薇之間二選一。

男人的承諾要是能信，母豬都能上樹。

李億對大房言聽計從，大房一施威，他屁都不敢放就把魚幼薇送去了道觀。

臨走還對魚幼薇軟語幾句：“薇，等我，等我把她送回老家，我們就團圓。我心里全是你。”

魚幼薇信他，給他寫詩，給他寄信。

李億跟溫庭筠一樣，沒有回音。

他跟溫庭筠不一樣，他沒有突然出現(xiàn)。

三年后，魚幼薇才知道，他跟溫庭筠一樣，借著調(diào)遣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他比溫庭筠更狠，這邊對著魚幼薇說著情話，那邊帶著大房升官發(fā)財去。

魚幼薇在男人這兒，兩次動情，兩次被坑。

說欣賞的是他們，說愛的是他們，最后一聲不說就溜的也是他們。根本不管女人在想什么。

她是真的看破男人了，寫了首訣別詩給李億，里面最著名的兩句就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span>

《唐朝豪放女》里獨白說得好：“做個男人真好，得意的時候可以高官厚祿，失意時可以漂泊江湖……

有學問的女人可以做些什么？不想做人家的妻子，不喜歡做妾，不喜歡做妓女，不喜歡做尼姑，我舍不得我的頭發(fā)，所以只能做女道士?！?/span>

「 如果你認識詩人魚幼薇，

你會原諒蕩婦魚玄機」

寫完訣別詩，魚幼薇改名魚玄機，開始新的生活。

她的道觀一天一天熱鬧起來。

道觀前后的街坊鄰居沒少去報官：“你們管管那個道姑吧，天天吵到半夜，還讓不讓人睡覺？”

魚玄機也沒少被官府請去喝茶：“晚上別擾民，聽見沒有?！?/span>

魚玄機唧唧哼哼，那些當官的也不敢拿她怎樣。

原因很簡單，他們白天當官一本正經(jīng)，晚上哪個能抵住誘惑，不去魚玄機那兒尋歡作樂？

唐朝的道觀，是個蠻神奇的存在。一方面禁欲，一方面又偷歡。

道觀，跟妓院沒什么區(qū)別。一樣有文人雅士去談詩談詞，談到半夜就談到床上去。今天你來，明天他來，后天一群人來。

魚玄機的新生活，不外乎別的男人來撩她，她不再為李億守身如玉，看著高興就回撩幾下。別的男人想跟她談詩，她聊嗨了就請來人留宿。

日日眾星捧月，夜夜笙歌到半夜。

她真的快樂嗎？

無心的女人，才能男人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當年她愛溫庭筠時，寂寞時寧愿一個人寫詩。當年她愛李億時，孤獨時甘心一個人點燈。

說白了就是反抗，就是賭氣，就是一個傷心到極致的女人最后的放肆。

就像張愛玲說的：“你如果認識從前的我，也許會原諒現(xiàn)在的我?！?/span>

「沒得到你的愛，

長命百歲多難捱」

相傳，有天魚玄機從外面回來，婢女綠珠跟她說，剛剛某某公子過來找她。

魚玄機看綠珠說話的眼神不對，又看她面色潮紅，頭發(fā)絲上有濕汗。就問綠珠：“他待了多久才走的？”

綠珠支支吾吾，眼神更閃閃爍爍。不用說，來人找的是魚玄機，結(jié)果跟綠珠睡了。

那人偏偏就是魚玄機看上的，綠珠這一睡，又鐵板定釘?shù)馗嬖V魚玄機：他根本不愛你。又是一個不愛你的男人。

魚玄機怒從心起，一巴掌把綠珠扇倒，抓到什么就往綠珠身上招呼。

綠珠沒想到她這么狠，反抗無效，一命嗚呼。

照說在唐朝打死一個婢女，根本罪不至死。況且，愛慕魚玄機的男人那么多，很多都是權(quán)力在握的當朝權(quán)貴。

相傳有不少人要幫魚玄機一把，但她拒絕了，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就干脆接受死刑。

她罪不至死，是一心求死，所以在26歲結(jié)束了生命。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美人難過感情關。

「眼為情苗，心為欲種」

有人問：在唐朝有哪個男人能接住魚玄機這樣的女人？

有人說溫庭筠吧，可惜溫老師沒有接。

偌大的唐朝，才配擁有魚玄機。整個古代，只有大唐，才能允許女人讀書做詩，不想做人妻妾，可以做道姑，可以有很多個男人。

但偌大的唐朝，養(yǎng)出魚玄機，卻沒養(yǎng)出哪個能給魚玄機一份完整溫存的男人。

優(yōu)秀如魚玄機，還是逃不出女人最高的意義就是愿得有情郎的宿命。

可憐魚玄機一生“眼為情苗，心為欲種”！

如果像魯迅說的悲劇就是“把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那魚玄機算是很悲很悲的悲劇了吧。

本期編輯  林飽飽

圖片 來源于電影《唐朝豪放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