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國慶還有一星期，吳小莉就開始百爪撓心，辦公室里的女人們都在安排出行，有的要去三亞，有的要去麗江，有的要回婆家，有的要回娘家?？爝f跟日本鬼子的炸彈似地往辦公室投遞，花花綠綠的小孩兒泳衣，各地的土特產(chǎn)，登山的運動鞋，火車飛機(jī)上閉目養(yǎng)神的眼罩，應(yīng)有盡有。

吳小莉就想回娘家，她爸媽六十多了，留在北京她最難過的就是不能常常盡孝。

心里扎著個刺，公公一個月前就念叨，“一年沒去看親家了，得找機(jī)會去看看你爸媽?！?/span>

她一點也不想讓他們?nèi)?，她認(rèn)為親家這種關(guān)系，一輩子只要見兩面就夠了，結(jié)婚的時候見一面，誰先死去的時候去送送。

可她公公不這么認(rèn)為，他認(rèn)為親家就得互相打擾。

吳小莉結(jié)婚后，生孩子沒人帶就把婆婆接了過來，可公公也離不開婆婆，也一起掛過來了。一家五口擠在一個五十平米的小兩居，房子小的只能把墻上都掛滿了柜子，亂七八糟的生活用品全上了墻。

公公在這就跟神似地每天正襟危坐，她也只能一本正經(jīng)地像要進(jìn)香的女香客。

她不能裸胸穿著睡衣在家里晃。

一到周末，公公就要求去郊區(qū)放風(fēng)，這個城市的人均居住面積太小，不去透氣會被憋死，出京的各大高速上擠滿了車子。

結(jié)婚四年，他們?nèi)ミ^吳家四次了。去吳家其實也是一種放風(fēng)，還管吃管住。

第一次去吳家，是吳小莉結(jié)婚那年五一。親家要來，吳小莉的媽問她，他們都喜歡什么？

她說，南方人就是每頓得吃點青菜，別的好說。

她媽就讓她哥到超市買了一捆豌豆苗，十五塊九一斤。

豌豆苗端上桌，婆婆大驚小怪地叫：多少錢？

她媽說：十五塊九。

哦呦，一斤小菜要十五塊九，你們這地方就是這個不好，在我們那里兩塊九都不用，地里到處都是。

吳小莉媽媽感覺受到了鄙視，怎么，北方不長豌豆苗就低人一等么？

公婆豌豆苗一口沒吃，倒是把她媽做的一個大肘子吃了大半，盤子里就剩了肥肉一片白。

第二次，是公婆把她爸傷著了。

那是一個春節(jié)，吳小莉孩子小，南方?jīng)]暖氣，不想折騰孩子，她想的是自己帶孩子回家，讓公婆在北京待著，頂多留下左李陪他們，或者他們自己回南方也可以。

可是公公不愿意，說過年回老家太吃虧，要包太多紅包，不如在北京待著。他說還是去你家吧，你家熱鬧。

吳小莉是個懦弱的人，平生最不會的就是拒絕別人。

于是那年又把公婆帶到了自己家。

這次公婆又整新節(jié)目。婆婆在廁所里拉屎，拉完了捂著屁股跑出來，“哦呦，你們北方人真是可憐，大冬天在外面拉屎，凍得屁股都麻了?！?/span>

一群人看向婆婆，吳小莉爸爸當(dāng)場就一臉黑線。

按理說這種親家關(guān)系，在對方面前要保持起碼的“優(yōu)雅”，什么屁股啊，拉屎啊等等詞匯應(yīng)該避諱一下。

可她婆婆不，她婆婆是個炮筒子。

她婆婆雖然炮筒子，直來直去慣了，但對公公有一種謎之崇拜，公公是個鄉(xiāng)村教師，她認(rèn)為自己一介農(nóng)婦嫁了個文化人十分光榮，一輩子都在“承恩”。她認(rèn)為公公就是戲曲里唱的狀元一般的人物，公公在家里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每天背著手指點一下“江山”就行了。

公婆也是一物降一物的關(guān)系。

吳小莉知道，公公其實一點也不高大上，他那點墨水，到北京保安都能秒殺他。

小區(qū)門口有個保安，是個國企的車間主任退休的，跟女兒生活，閑著沒事打零工，公公跑到人家那去充大尾巴狼，被一群保安懟回來了。

說你還顯擺呢，你一個月退休工資才兩千多，我們這個唐大哥，一個月六千多，人家還在掙錢。

這事是隔壁那個寡居的劉大媽告訴吳小莉的，劉大媽看上了“唐大哥”，特別愛跟人聊“唐大哥”的事。

婆婆從廁所跑出來，公公也跑到廁所看了看，出來兩眼放光地給吳小莉爸爸誠懇“建議”：親家，你家?guī)鶓?yīng)該安個浴霸！

浴霸？

看吳小莉爸爸有點懵，他又補充了一句：浴霸！我兒子他們家就有一個，洗澡用的，暖和！

吳小莉爸爸不是不知道浴霸，他是反感公公的這兩句話，什么叫你兒子他們家？那不也是我女兒的家嗎？！

他心里不快，嘴上沒說，只冷冷說了一句：我們都習(xí)慣了，我們屁股上的皮厚。

吳小莉媽媽當(dāng)時正在用一個土灶做飯，她沒表態(tài)，但灶膛表了態(tài)，一只炮仗不知怎么跑進(jìn)了灶膛，媽媽一點火，“乓”地一聲響了，把一口大鍋崩漏了。

一家人終于轉(zhuǎn)移了注意力，開始研究鍋，不再糾纏屁股。

第三次更尷尬。

那次是十一，他們到了吳小莉家，公公先是發(fā)現(xiàn)了吳小莉家里的浴霸，咋咋呼呼從廁所跑出來：親家，你還真安了?。∵@回冬天不用再凍屁股了。

吳小莉跑到廁所一看，真的，水泥墻的廁所里，頂棚掛著一個浴霸，明晃晃四個大燈泡，像四個大眼睛明亮燦爛。吳小莉把浴霸打開，廁所暈黃一片，她感覺渾身一熱，眼里的淚差點要下來。

她爸還是介意被公婆說拉屎凍屁股的話了。

公婆還是處處找一些小事情鄙棄一下吳家，以此來抬高自己一點。他們那點小心思很明顯，讓吳小莉的爸媽意識到吳小莉找了他家左李，是高攀了。

這讓吳小莉很不爽，她爸媽更不爽！

吳小莉的媽偷偷問過吳小莉：你婆婆家到底條件怎么樣？

吳小莉不敢說實話，不敢說下了高速要開一百多公里山路才能到家。不敢說公婆家的房子，晚上躺在床上能看見星星。不敢說公公這個小學(xué)老師，只有七八個學(xué)生。不敢說他們村子里還養(yǎng)著好多牛，牛屎像磨盤一樣攤在路面上，人要跳著走。

這次的節(jié)目是公婆打了起來。

四個老人，不光要在雙方家庭上比個高低，四人內(nèi)部，也進(jìn)行了一場婚姻質(zhì)量的比對。

婆婆看到吳小莉的爸爸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先給一家人燒洗漱水，然后又拿著笤帚掃院子，然后又喂狗，最后又去認(rèn)認(rèn)真真給吳小莉媽媽打下手做飯。

婆婆終于感到一點不平衡，原來男人還可以這么勤勉啊！對比自己那個，他簡直就是一灘臭狗屎。

那天，婆婆早起幫吳小莉媽媽做飯，公公起來后就去洗漱了，一邊洗漱還一邊逗狗，被子都沒疊。

吳小莉爸爸看到后，幫著疊被子。婆婆看到吳小莉爸爸疊被子，“莫名其妙”沖公公發(fā)起了大脾氣：“你個老東西，怎么這么懶，連被子都讓親家公給你疊？你是廢物嗎？你沒手沒腳嗎？”

公公糊著滿臉的泡沫子，被婆婆這么劈頭蓋臉一罵，立馬掛不住，說：“我說我不疊了嗎？我讓親家公疊了嗎？我只是先洗臉，一會兒就去疊的。”

他這一輩子，沒被這個女人教訓(xùn)過。突然被教訓(xùn)，本能反抗。

但這么一弄，倒好像是吳小莉爸爸有錯處了，他不該替公公疊被子，以顯出了公公的懶惰。

婆婆那天像是打了雞血，罵起來沒完：“這個好吃懶做的東西，一輩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你要是死了，一定是懶死的?！?/span>

吳小莉一家三口在老家沒地方住，要到縣城哥嫂家去住，一進(jìn)門就看見四個老人當(dāng)庭站立，氣氛十分尷尬。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打破僵局的還是她媽。她媽忽然叫起來，說那只貓叼了一條魚上房了，趕緊追！

于是一群人開始追貓，吳小莉公婆拍著屁股在房下吆喝，那貓叼著魚，泰然自若地坐在房頂把魚一口一口啃了。

一片精致的魚骨飄飄從房上落下。

以至于那天中午的魚湯里，只剩了一條大鯽魚孤零零地躺在盆里。

這次吵架，給吳小莉爸媽徹底造成陰影了，她媽每次再打電話，都試探著問，你公婆可好？你那還過得下去嗎？

吳小莉真是心大，也不知怎么的，她公婆在北京也不是那么能作?；具€能忍受吧，秘訣就是由著他們擺弄就行了，不干預(yù)，不評價，不配和。

吳小莉是個公司的會計，老公左李是個程序猿。他們兩口子都有點“難得糊涂”。

程序猿最大的特點是兩耳不聞家務(wù)事，一心只在亂碼中。他們家的啥事他都后知后覺，比如吳小莉說她婆婆可能想要個金鏈子，他會一臉懵逼地問，我媽喜歡金鏈子嗎？

怎么不喜歡，她都念叨三次了，說隔壁劉大媽那個金鏈子才15克，看上去像30克的樣子。

一對“糊涂蛋”。所以老的作點，倒也無事。

吳小莉知道她公婆，他們可能太自卑了，老想到親家面前證明自己不差，結(jié)果老是用力過猛。

吳小莉這次跟媽媽說國慶要回家，她媽在那邊很開心，但緊接著吳小莉說“我婆婆他們......他們，也要去?！?/span>

她媽就沉默了。

她感覺這次是媽媽的底線了，她知道她媽那個人，壓到底下會反彈。

“媽，你要不樂意，我想辦法讓他們不去?！?/span>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來吧，沒事！”

“來吧，沒事”里竟然有點爽利的痛快。

吳小莉有點沒底，趕緊說：“媽，你別讓他們難堪。”

“放心吧，你媽是只千年老狐貍，從來只智取，不斗勇?！?/p>

吳小莉剛松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不知媽媽要出啥招子。

媽媽不說這個話題了，說了些別的，說當(dāng)時就不應(yīng)該讓他們?nèi)ソo她看孩子，說她和爸爸也可以的，哥哥家孩子大了不用他們。誰想到吳小莉這個缺心眼，養(yǎng)孩子沒等毛干，就把公公婆婆請神一樣請來了。

國慶一放假，吳小莉一家就起了個大早上路了。這次公公婆婆給吳小莉的爸媽帶了一罐子辣椒醬，辣的鬼都伸舌頭那種。

辣椒是公公在馬路上的大馬車上買的，馬車掛得通紅一片，也不知道是怎么進(jìn)的京。

吳小莉婆婆采用了她老家的特有手法做這個辣椒醬，不明來路的朝天椒加上婆婆鬼斧神工的手藝，產(chǎn)生了奇妙的效果，只需要筷子一點，就能辣得人懷疑人生。

婆婆抱著辣椒罐子進(jìn)家門，上次見面的陰霾一掃而光了。她騰出一只手抓過媽媽的手：“大姐姐，我們又來打擾你啦?！?/span>

吳小莉媽媽也笑得像花似的：“說什么話，都是一家人，放假不回家還要去哪里？”

“啊呦，你是不知道，我們現(xiàn)在回老家都不放心嘍，放不下小孫孫，老家那邊的人，一直在打電話讓我們回去，可是哪有時間哦，孫子是咱們的命根子，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吳小莉媽媽連連點頭。

吳小莉公公奔了豬圈：“啊呀親家，你這小豬仔養(yǎng)得好歡實啊。”

三頭豬昂著脖子“昂昂昂”地迎接著遠(yuǎn)方的客人。

“昨天殺了一頭，鍋里燉著肉呢?！眳切±虬职终f。

公公又奔向了肉，果然廚房的大鐵鍋里呼哧呼哧往外冒著氣。

公公掀開蓋子，上下左右聞了聞:'在城里吃不到這么好的肉?。　?/span>

一只大狗也在地下徘徊，被肉香勾得，狗鼻子也在一直吸溜吸溜亂動。

門口有汽車的聲音，一個男子高聲喊著，“吳叔，吳叔，我是玉堂?！?/span>

一群人又重新跑出門，只見一輛奧迪車，后面跟著一輛皮卡停在大門邊。皮卡車斗里是一個大水桶，桶里放著十幾條大胖魚。

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眉清目秀，大眼睛閃閃有光。

青年說話了：“一到節(jié)假日，山莊里面的魚就被釣得亂七八糟，我們那也吃不完，只能請你們幫助消化消化了。”

吳小莉爸爸趕緊介紹：這是村里的能人玉堂，前幾年在省城打工，這兩年回家鄉(xiāng)搞生態(tài)農(nóng)業(yè)，把我們這的玉米棒子，紅薯干，還有蔬菜瓜果，都打打包裝發(fā)到城里，掙了老多錢了。

年輕人靦腆笑笑：“哪有，都是辛苦錢！”

“辛苦錢也要靠腦子活，沒腦子是辛苦錢也掙不來的?！?/span>

“哪能每次都白吃你的魚！”吳小莉的媽媽堅持留玉堂吃飯，否則就不收這魚。又加了一堆正好小莉回來，親家也在等等言語。

最后玉堂終于答應(yīng)，把這些魚送出去再折回來吃飯。

一群人目送奧迪車離開，皮卡搖搖晃晃跟在后面，桶里的水花濺起來，明亮亮地彈上天空，又噼里啪啦落下來。

兩條大草魚，都有三斤多，吳小莉爸爸在水池子里收拾，剪刀剪開魚腹，魚腸子魚肚子魚心肺汩汩冒出，魚血艷紅。

他又跟公婆介紹了幾句玉堂：這孩子打小沒媽，從小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長大后有心，經(jīng)常回報我們這些當(dāng)年照顧過他的人，我家小莉媽媽沒少給他縫褲子。

公婆認(rèn)真地聽著。

“我家小莉當(dāng)年非要留在北京，這要是回老家......”媽媽插話。

“別瞎說！”

媽媽剛說了個頭，被吳小莉爸爸堵回了后半句。

一個小時后，玉堂拿著兩瓶酒進(jìn)了家門，說魚送完了，第一次見吳小莉的老公，回山莊拿了兩瓶好酒。

兩瓶五糧液矗在餐桌上，塔一樣鎮(zhèn)在那里。玉堂健談，一杯酒下了肚，就打開了話匣子，開始回憶吳小莉的童年，從吳小莉小學(xué)開始，一直講到高中畢業(yè)。說吳小莉是班里的班花，當(dāng)年有多少男同學(xué)喜歡，一群男孩子，早起半小時，就為了看她一眼。吳小莉當(dāng)年是多么招老師喜歡，一群人犯了錯，只要里面有吳小莉，就可以免受懲罰。

講了老半天，最后終于講到：哎！哎！哎！我們本地的好白菜都被你們外地的豬拱了。

左李被玉堂灌了一杯酒就倒了，眼睛發(fā)直，搖搖晃晃，也不敢辯駁。

灌完了左李玉堂灌公公，公公也沒酒量，兩杯又倒了，然后玉堂又開始對公公進(jìn)行新一輪女神教育： 你們難得娶這么好兒媳婦啊，又漂亮，又厚道，又能干，天哪，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你知道小莉出嫁，我們這有多少男人哭嗎？

好像左家娶的不是個兒媳婦，是菩薩。

公公“哈哈哈哈”地一直應(yīng)和，也不敢說什么。

婆婆沒醉，聽得要崩潰了，在那拿筷子一直戳那只魚眼睛，魚眼睛被她從眼眶里戳出來，都要爛了。

吳小莉拿筷子去夾那最嫩的魚肚子，她心里笑得翻江倒海。

她早明白了，這都是她媽導(dǎo)的戲。玉堂是沒媽沒錯，在弄生態(tài)農(nóng)業(yè)也不假，可他根本沒魚塘，也沒山莊。至于一群人起個大早就為看她一眼，那更是瞎扯。她小時候根本沒那么招人喜歡，倒是沒少被他們往帽子里扔蚯蚓。

不管怎么說，公公婆婆是被唬住了。這頓飯以壓倒性的勝利銼了公婆的銳氣，公公后來看她的眼神都有點崇拜。

婆婆的眼睛瞪得比魚眼睛還圓，連她最愛吃的肘子也沒動一口。

那罐辣椒醬被玉堂抱走了，他說小莉家人根本受不了這辣，倒是他最愛好這一口。

最后，這頓飯吃完，公婆待了兩天就吵著回北京了。

回京的路上，公婆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路無話，只好靠睡覺掩飾被摧殘的難過。

回京后，吳小莉給媽媽打電話，“媽，你床頭的抽屜里，我給你留了四千塊錢?！?/span>

“你給我留錢干什么？”

“你買魚買酒的，不都得花錢么？五糧液呢！”

“拉倒吧，什么五糧液，我可舍不得給他們喝那個，我讓玉堂拿五糧液瓶子裝的咱們這的xx大曲，我知道你那左李不懂酒?！?/span>

吳小莉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

“媽，你是怎么說動玉堂去演戲的?！?/span>

“那還不簡單，我說你家左李要升部門經(jīng)理了，要管七十多個猿，我這個丈母娘怕他驕傲，幫著敲打敲打，省得成了陳世美?！?/span>

“你沒說我公婆那些糗事?！?/span>

“沒有，我傻啊，這種事能說嗎？我不能那邊滅了火，這邊扇起風(fēng)，讓村里人知道我找這么對二桿子親家，還不笑掉大牙？！”

吳小莉心里只是暗贊：姜還是老的辣。

吳小莉媽媽問：他們以后還會來嗎？

“應(yīng)該不會了?！?/span>

現(xiàn)在公婆連她家提都不愛提。

“閨女啊，媽今天要正式給你補一課，以前的三十年，媽一直教你謙虛，懂事，忍讓，禮貌待人，但是面對無知還不懂珍惜的人的時候，你得有點態(tài)度。這種人小火苗子一起來你就給我滅下去，不然你以后沒法兒過的?！?/span>

這話說的無比鄭重。

“我知道錯了，媽?！?/span>

媽媽又補充：“人和人相處，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我不希望你當(dāng)一棵沒骨的小草，我希望你當(dāng)大柳樹?！?/span>

大柳樹看上去柔軟，但風(fēng)很難吹倒。

這話又粗糙，又直接。不知怎的，吳小莉聽了，忽然有點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