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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寶如我的晚年教學生活(整理:呂正華)

 三槐世家館 2017-12-18

我出生在北京南城永定門外,永定門是京城外七門正中央。永定門內有五壇八廟中的兩個壇,門西有先農壇,門東有天壇。民國時期當?shù)厝朔Q先農壇為西壇,天壇為東壇。如今,西壇開辟成先農壇體育場。五六十年代時候,我在先農壇工作,對其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天壇是伴隨我成長的地方,我家住在永定門外,從護城河到天壇只有500米。我家是專業(yè)運輸戶,喂有騾馬,因此我常年到天壇鋤草。春秋兩季有野果:開春有桑樹、梨樹、杏等;秋后有棗樹。冬天到天壇打柴禾。長大后我在天壇根練功,但五十年代初由于工作原因,就很少去了。自退休后,我每天都到天壇遛彎健身。

我練了一輩子,教了半生,對摔跤武術是真有感情。除了日常生活,就是練,將所學功夫傳給學者是我的責任,我從師百家,學貫京跤功夫和搭手試力,對摔跤基本功和手法體會頗深。我有機會入選北京隊,使我得遇很多師兄弟,于我?guī)椭艽蟆1本咏缬小磅娱L朋友多”之說。五十年代后期我的跤勁猛漲,南城跤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給我說功講手。

我1934年生,算是生在舊社會,受教育在新社會,受家庭影響和社會教育下,我不敢越雷池一步。同輩人要和我拜把兄弟、結盟,給某前輩遞帖拜師,這些都被我一一謝絕了。拒絕這些對我而言,有得有失,總體上得的比例多一些。我一生沒有受過所謂的“朋友”影響,平安在體校退休。我愛我的職業(yè),老實練功,認真教學,將應知應會的業(yè)務學會做好,不爭名不爭利,做一輩子教師,教授摔跤武術。作為一名普通教練應會的東西我都將其學好并能運用到實踐中。我努力學習文化業(yè)務,提高教學能力,增強專業(yè)知識,總結教學經驗。幾十年培養(yǎng)了一批批高水平的專業(yè)人才,我的晚年最為開心的是我所教的學生成才率最高。我將一生所學撰寫成文字資料,拍成影視資料傳遍人間。我們這些武夫識字不多,能寫的人更少,我決心將我所知所會留給后人。

摔跤是邊緣項目,得到體育部門重點關照少。我退休后身體沒問題,就在社會上義務教授摔跤、散打、推手、搏擊等武術競技項目。我參與建立了燕都摔跤俱樂部、天池摔跤俱樂部并兼任教練。我還組織摔跤運動員表演參加恢復天橋老跤場活動,培養(yǎng)摔跤、中幡、舉刀、拉弓、石鎖、雙石表演人員,并率眾到南昌、鄭州等地演出。由1989年北京市體委撤銷了中國式摔跤建制后,我就力爭組隊參加全國比賽,組建市民族摔跤隊、農民摔跤隊參加全國比賽。我雖在耄耋之年,但身體還好,一直在天壇組織摔跤和武術愛好者習武練跤。前幾年還參加了全國賽事活動,近幾年也被“淘汰”了,但我沒歇心,一直在天壇免費教學。

(在天壇教學,親自演示動作小鉆子,拍攝于2016年7月)

我現(xiàn)在每天上午8:30至11:00在天壇教授摔跤功、武術推手和石鎖沙袋。我周六日上午在天壇鋪墊子實戰(zhàn)。人雖然不多,但我很開心。當前北京練跤者很少,大部分是四十以上的壯年人,青少年也有,但多數(shù)是外地人,本土北京人太少了。多年來有巴西、美國、法國等外國跤武愛好者來京學練中國跤,我的學生無數(shù),其中新西蘭人麥克、美國人昆特專門來京學練京跤并寫下拜師貼發(fā)表在案,雖然沒有舉行任何儀式,但也算是破天荒了。昆特是美國華人翁啟修先生的學生,是巴西柔術黑帶高手。我教他京跤功夫,他教我的學生姚紅剛、劉偉等人巴西柔術,互通有無,都不收費。姚紅剛等人以京跤為基礎加練巴西柔術地面戰(zhàn)術,形成了以摔跤見長的戰(zhàn)術風格,姚紅剛被稱之為鬼跤王,是我國第一批MMA職業(yè)高手。目前姚紅剛建立了格斗兄弟搏擊俱樂部,一直活躍在MMA賽場,培養(yǎng)了姚志奎、黑力等大批搏擊高手。格斗兄弟俱樂部因此也開設有專門的中國式摔跤課程。

(合影:姚紅剛和王彥龍)

近年北京地區(qū)少有摔跤隊參加全國大型比賽,自九十年代初,北京市就再也沒有組隊參加全國錦標賽和冠軍賽。2000年由我的學生幺棟軍出資建立的北京天池摔跤俱樂部,得到了京摔協(xié)道義上的支持,由李寶如和周全盛任教練員,培養(yǎng)了一批批摔跤運動員和摔跤表演人員,多年來代表北京參加全國冠軍賽和錦標賽和農運會,并兩次代表中國參加在巴黎舉行的國際大賽,并獲得優(yōu)異成績,當前北京地區(qū)能組隊參加全國大賽的,天池摔跤俱樂部是最耀眼的一支力量,培養(yǎng)了王彥龍、劉天勝、張帥等一批高水平的運動員,每年都有冠軍入賬。天池摔跤俱樂部的教練員周全盛,組建了北京市朝陽區(qū)全盛文化大院,常年演繹于全國各地,多次參加“山花獎”大賽并多次獲得第一名。自九十年代起,在北京和外地演出了弓、刀、石、摔跤、中幡等全套京跤功夫。常年演于天橋和三里屯德云社。朝陽全盛文化大院石鎖、石擔子、中幡、杠子被列為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項目。就目前中國跤的現(xiàn)狀,能有周全盛,幺棟軍他們堅持運作并取得優(yōu)異成績實為難能可貴,他們不是玩玩而已,他們受李寶如的影響,真誠熱愛摔跤,沒有他們,京跤的發(fā)展會比現(xiàn)狀更為慘淡。

就是年代初,中國式摔跤被趕出全運會,北京市率先取消了全市所有體校的中國式摔跤班,從此傳承幾百年的京跤一落千丈。早年京城到處都有跤場,青年人都會摔跤,體校有編制,全市有比賽,現(xiàn)在呢,全沒了。年輕人所喜歡的項目轉移了,誰還賣苦力練摔跤呢?我在北京隊隊友那振剛的影響下,在天壇組織了松散訓練點,叫做天壇跤場,十幾年培養(yǎng)了一批批摔跤愛好者和京跤技藝表演者。

早年大家認識摔跤是在天橋跤場看寶三、沈三等摔跤藝人們的表演對其有了初步印象。京跤是早年清王朝善撲營留下來的布庫戲傳到社會上的表演藝術,民國初年沈三、寶三他們代表了北京參加全國比賽,并獲得優(yōu)異成績。到五十年代北京成立了專業(yè)摔跤隊,比賽任務由北京隊承擔。而天橋跤場更加興旺了,形成了具有北京特色的連說帶練的武相聲,深受廣大北京人的喜愛,形成了一脈兩支格局。文化大革命打亂了社會秩序,天橋賣藝跤場被取締,北京摔跤隊也被解散,從此京跤淡出人們的視野,文革后我在教學之余,同王文治先生在北京率先組織了表演隊,培養(yǎng)了一批京跤表演接班人。

我在天壇傳跤傳武就是把祖宗留下的京跤和京跤文化傳下去,來著不拒。只要是喜歡摔跤,老少皆宜。我是因此施教,年長者練功聽我講京跤故事,年少者可由基本功開始練起,有實戰(zhàn)能力和條件的可以多練實戰(zhàn),喜歡武術推手的可以練太極拳和推手,站樁試力。接受能力強的就多教,接受慢的就少說。這幾十年我在天壇自備器械,找墊子,準備石鎖、鐵鏈、擲子等。外地人外國人來請教,根據時間安排內容,時間短主要介紹京跤文化推薦京跤資料,有時間就安排教點基本功,對方有實戰(zhàn)能力或者有一定水平可以根據情況教授技術動作。意大利有兩批摔跤愛好者多次來京學跤,我將他們帶到離天壇最近的步酷英豪俱樂部教練,并根據在京時間安排授課內容。我平常在天壇夏天八點開始,冬天九點開始練。人少練功,五六個就練沙袋子。每周六日鋪墊子實戰(zhàn),習者不分大小,一起練。年長者年近70歲,年幼者10歲。我歷來不論門戶,只要是發(fā)燒友我都教。很多人因此能學到一技之長,并有人能以此謀生我倍感欣慰。

有一位天津人叫劉金瑞,年輕時練過拳擊,也喜歡摔跤,來天壇練功時候他已經年近六十歲。他接受能力強,在天壇練了兩三年,早晨七點進壇,練到十一點。從基本功練起,徒手功、器械功都練得很好。后回邯鄲到市體委教授摔跤功夫。

有一位河南人叫張大俠,幼年練過武術,我根據他的形象特點,給他設計了一套賣藝程序,教他練沙袋功,石鎖,又請我的朋友李國友先生教他一套柔術,練成后到全國各地設場賣藝,到處傳播京跤傳統(tǒng)功夫、石鎖、沙袋功。

馮文武幼年練三皇炮捶,也練習過中幡。三十多歲沒有工作,以理發(fā)衛(wèi)生。我根據他的身體條件給他設計一套走向江湖的京跤絕技,舉刀、拉弓、石鎖、雙石并將其中幡加工整理,使其更加規(guī)范。目前馮文武已經注冊北京文武演藝社,以京跤功夫為主,兼北京天橋民俗表演,常年演出于全國各地,并多次出國表演。

高永青是河北邯鄲人,來京闖天下。曾從師田秋信先生學陳式太極,來天壇學武練跤。我根據他的身體條件,加強基本功訓練,以推手為主,練摔跤和基本功。幾年后,功力大漲,并能表演中幡,石鎖和摔跤。我以跤功提高他的功力,以摔跤手法提高他的全面素質。高永青將跤功、技法、推手、散手融為一體,全面發(fā)展,現(xiàn)在深圳能子武館任教,多次參加推手大賽并獲冠軍。2015年高永青率隊參加了北京昌平舉行的國際武術大賽獲得5個冠軍,2個亞軍團體積分第一的好成績。

(在天壇教授高永青武術推手)

(我親自演示如何扔石鎖,石鎖重50斤,拍攝與2013年11月)

到天壇學的還有幾位清華大學的學子,他們很喜歡摔跤,熱愛傳統(tǒng)文化。我在教授他們功夫的同時發(fā)動他們幫我做一些文案工作。呂正華、顏毅晟等人幫我整理文稿都很積極。他們跟我學北京傳統(tǒng)京跤功夫,了解北京民俗文化,幫我作講稿,我們互相幫助,相得益彰。

我在天壇組織了扔沙袋多年,將這一古老的傳統(tǒng)功夫發(fā)揚光大,多次請北京電視臺、央視等媒體節(jié)目宣傳。李秋來等人將傳統(tǒng)沙袋制作成工藝品,向全國乃至世界各國推薦。

除青壯年學生外還有一些小學生來學跤練功、北京是摔跤發(fā)祥地,早年北京男孩都練跤習武,而目前北京男孩很少有人愛練跤了,孩子家長愛跤武,將孩子拉來練跤,我將根據情況引導他們能練下去,來天壇練跤的老趙,開始帶他兒子來練,后來他帶來一幫人,并在石榴園小學,組織校內訓練班,每周六日來天壇訓練,但大部分是外地孩子,他們到小學六年級后,就要回老家上中學,有幾個孩子真有摔跤的天賦,不能繼續(xù)練了,十幾個好苗子只有兩個是本土人。我將他們推薦到西城體校練柔道。2016年還參加了青島市沙灘柔道賽,并獲得兩項冠軍。

(上圖中我身穿國家隊定制的柔道服,為備戰(zhàn)重大比賽我曾多次在國家柔道隊帶隊訓練基本功)

(親自給孩子們演示摔跤技術)

看到孩子們的成長我很高興,看見我的學生設館傳技我很高興,有的學生在小學中學教授京跤功夫和初級技術我很高興,京跤是本土文化,我已過八十能將所學傳授給后人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樂趣,我每天堅持去天壇,每天堅持寫作,將我所學京跤技藝,武學功法傳給后學者就是我人生最大樂趣。 北京孩子練跤是傳統(tǒng),早年大胡同、草地、廣場到處是跤場。不會摔跤是件丟人的事,摔得好的人倍受追捧,現(xiàn)在本土男孩都女性化了,女孩倒霸氣了,還好總有人學,只要有人學我就教,生命不息教學不止,希望更多的人來學,我來者不拒。

歡迎歡迎。

李寶如 寫于2016年12月

附天壇跤場地址

南宰牲亭附近的廣場 百度地圖

附本文手稿圖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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