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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李商隱的生年，《新唐書》、《舊唐書》均無明文記載，學界有元和八年（公元813年）、元和七年（公元812年）、元和六年（公元811年）說，姑采用元和八年說。 李商隱曾稱與唐朝的皇族同宗，經(jīng)考證李商隱確是唐代皇族的宗室。不過是遠房，很遠。李父李嗣，曾任殿中侍御史，在李商隱出生的時候，李嗣任獲嘉（今屬河南）縣令。 李商隱10歲前后，他的父親在浙江幕府去世，他和母親、弟妹們回到了河南故鄉(xiāng)，生活貧困，要靠親戚接濟，李商隱又是長子，因此也就同時背負上了撐持門戶的責任。 讀到這里，你會不會隱隱約約想起來，我們之前的年譜里，有一個人和李商隱驚人地相似——那個人出生于世家，十余歲時，父親去世，不得不在弟妹面前，負起長兄的責任，撐持起一個貧弱的家庭。那個人也才華橫溢，文采驚人，后面你還會看到，那個人和李商隱一樣，因為被牛黨李黨的首領同時賞識，成為晚唐黨爭最有名的犧牲品，連他們最后不得不退出權力角逐場的原因都驚人一致。甚至，生年都相當一致，那個人死于50歲，李商隱死于46歲。 那個人就是杜牧。和李商隱并稱為小李杜。 晚唐詩幽艷的風華，就在李商隱和杜牧謝幕之后，戛然而止。 編 年 唐憲宗元和八年（813）一歲 李商隱出生于滎陽（今河南鄭州），同年，李吉甫撰成《元和郡縣圖志》。 元和十一年（816）四歲 父親辭掉獲嘉縣令，到浙西作幕僚，李商隱跟隨父親在浙西數(shù)年。同年，憲宗發(fā)兵討成德。 是年，唐睿宗改元長慶，李商隱父親去世，他跟隨母親回到滎陽，此后數(shù)年與堂弟李義叟跟隨堂叔父受經(jīng)習文，且“傭書販舂”，為別人抄書掙錢，貼補家用，同時寫得一手秀麗的工楷與一手好文章。這位堂叔父曾上過太學，但沒有做過官，終身隱居，是對李義山影響很大的一位老師。
三年父喪過后，他家移居到洛陽。同年，李紳、韓愈爭臺參事。牛僧孺入相。李德裕出為浙西觀察使。
該年春天，劉蕡抨擊宦官。李商隱用古文體裁寫了〈才論〉、〈圣論〉（今不存），在知識份子間流傳，并獲得一些士大夫的贊賞。這些士大夫中，就包括時任天平軍節(jié)度使的令狐楚。相傳自這年起，李商隱開始了他漫長而艱苦的應舉之路。 結(jié)識白居易、令狐楚等前輩。令狐楚欣賞李商隱的文才，親自授以今體（駢儷、四六體）章奏之學，并“歲給資裝，令隨計上都”資助他的家庭生活。這年十一月，令狐楚聘請李商隱作巡官，隨同令狐楚赴鄆州（今山東郭城），沿途目睹了戰(zhàn)亂后的破敗景象，寫下了《隨師東》： 東征日調(diào)萬黃金，幾竭中原買斗心。軍令未聞誅馬謖，捷書惟是報孫歆。但須鸑鷟巢阿閣，豈假鴟鸮在泮林。可惜前朝玄菟郡，積骸成莽陣云深。 宰相裴度推薦李德裕擔任宰相，未成功。李宗閔通過宦官的關系當上宰相，將剛剛?cè)氤睦畹略Ｕ{(diào)出，任義成節(jié)度使。
為表達對令狐楚的感激之情以及本人的躊躇滿志，李商隱寫有《謝書》： 微意何曾有一毫，空攜筆硯奉龍韜。自蒙半夜傳衣后，不羨王祥得佩刀。 然在科舉上屢試不第，曾經(jīng)與他一起游學的令狐绹（令狐楚之子）考中進士。是年，李宗閔引薦牛僧孺入相。曾經(jīng)推薦過李德裕的裴度辭相，出為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此時，凡與李德裕（李吉甫之子）親善的官員，都被排擠出朝廷。 大和六年（832）二十歲 跟隨令狐楚到太原。唐文宗召李德裕入朝，拜為兵部尚書，同時將牛僧孺罷為淮南節(jié)度使。 年初，跟隨兗海觀察使崔戎自華州到兗州，主管文書。六月崔戎卒，他又回到老家鄭州，這年作了《牡丹》、《初食筍呈座中》： 《牡丹》 錦幃初卷衛(wèi)夫人，繡被猶堆越鄂君。垂手亂翻雕玉佩，招腰爭舞郁金裙。石家蠟燭何曾剪，荀令香爐可待熏。我是夢中傳彩筆，欲書花葉寄朝云。 《初食筍呈座中》 嫩籜香苞初出林，於陵論價重如金?；识缄懞獰o數(shù)，忍剪凌云一寸心。 是年幽州軍亂，當權的李訓、鄭注為了排擠李德裕，再次引薦李宗閔入相，李德裕出為鎮(zhèn)海節(jié)度使。 大和九年（835）二十三歲 年初再次春試，不中，到了河南玉陽山學道，期間寫下《碧城》等詩： 《碧城三首》（其一） 碧城十二曲闌干，犀辟塵埃玉辟寒。閬苑有書多附鶴，女床無樹不棲鸞。星沉海底當窗見，雨過河源隔座看。若是曉珠明又定，一生長對水晶盤。 《碧城三首》（其二） 對影聞聲已可憐，玉池荷葉正田田。不逢蕭史休回首，莫見洪崖又拍肩。紫鳳放嬌銜楚佩，赤鱗狂舞撥湘弦。鄂君悵望舟中夜，繡被焚香獨自眠。 《碧城三首》（其三） 七夕來時先有期，洞房簾箔至今垂。玉輪顧兔初生魄，鐵網(wǎng)珊瑚未有枝。 檢與神方教駐景，收將鳳紙寫相思。 武皇內(nèi)傳分明在，莫道人間總不知。 十一月，宦官率兵殺死宰相李訓、王涯等人，史稱“甘露之變”。甘露之變前夕，牛李兩方都被當時掌權的反宦官的李訓、鄭注排斥朝外。牛李大體上是交替進退，一方在朝，便排斥對方為外任。同年，令狐楚奏罷榷茶，李德裕貶袁州長史。 開成元年（836）二十四歲 跟隨母親住在濟源縣，繼續(xù)在玉陽山學道。這年作了《有感二首》、《重有感》、《曲江》、《燕臺》等： 《曲江》 望斷平時翠輦過，空聞子夜鬼悲歌。金輿不返傾城色，玉殿猶分下苑波。死憶華亭聞唳鶴，老憂王室泣銅駝。天荒地變心雖折，若比陽春意未多。 其中反映“甘露之變”的《有感二首》、《重有感》是表示他的政治態(tài)度的重要作品。 開成二年（837）二十五歲 春天再參加考試，經(jīng)令狐綯引薦，終於考中進士。十一月，興元節(jié)度使令狐楚去世，李商隱代他寫了遺囑，并將靈柩送回長安。這年他寫了《西南行卻寄相送者》、《行次西郊作一百韻》等： 百里陰云覆雪泥，行人只在雪云西。明朝驚破還鄉(xiāng)夢，定是陳倉碧野雞。 ▲ 開成三年（838）二十六歲 受邀作涇原節(jié)度使王茂元幕僚，娶其女兒王氏為妻，由于王茂元與李德裕交好，李商隱被視為“李黨”成員，正式與隸屬“牛黨”的令狐家分開。令狐绹認為李商隱忘恩負義，李商隱娶王茂元之女后，令狐绹大怒，咒罵李商隱“忘家恩，放利偷合”。這年的授官考試，在復審中李商隱被除名。李商隱很快便從中領悟到不被錄取的緣由，懷著悲憤凄涼而又無可奈何的心情，寫成《安定城樓》： 迢遞高城百尺樓，綠楊枝外盡汀洲。賈生年少虛垂淚，王粲春來更遠游。永憶江湖歸白發(fā)，欲回天地入扁舟。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鴛雛竟未休。
再次參加授官考試通過，先任秘書省校書郎，后調(diào)任弘農(nóng)（今河南靈寶）縣尉，遠離權力中心，郁郁不得志。期間作《任弘農(nóng)尉獻州刺史乞假歸京》等： 黃昏封印點刑徒，愧負荊山入座隅。卻羨卞和雙刖足，一生無復沒階趨。 開成五年（840）二十八歲 辭去弘農(nóng)縣尉一職，搬遷至長安。正月，唐文宗駕崩， 唐武宗即位，用李德裕為宰相，牛黨失勢。 暫時在華州的周墀手下工作。作《贈劉司戶蕡》、《七月二十九日崇讓宅讌作》等： 《贈劉司戶蕡》 江風揚浪動云根，重碇危檣白日昏。已斷燕鴻初起勢，更驚騷客后歸魂。漢廷急詔誰先入，楚路高歌自欲翻。萬里相逢歡復泣，鳳巢西隔九重門。 《七月二十九日崇讓宅讌作》 露如微霰下前池，月過回塘萬竹悲。浮世本來多聚散，紅蕖何事亦離披？悠揚歸夢惟燈見，濩落生涯獨酒知。豈到白頭長知爾，嵩陽松雪有心期。 武宗對李德裕信任有加。之后數(shù)年間，李德裕對李宗閔、牛僧孺等一再貶黜。 唐武宗會昌二年（842）三十歲 以書判拔萃復入秘書省為正字。同年母親去世，旋因丁母憂居家。詩作有《即日》、《贈別前蔚州氣苾使君》、《淮陽路》、《哭劉蕡》、《哭劉司戶二首》、《哭劉司戶蕡》等。 小苑試春衣，高樓倚暮暉。夭桃惟是笑，舞蝶不空飛。赤嶺久無耗，鴻門猶合圍。幾家緣錦字，含淚坐鴛機。 《哭劉蕡》 上帝深宮閉九閽，巫咸不下問銜冤。廣陵別后春濤隔，湓浦書來秋雨翻。只有安仁能作誄，何曾宋玉解招魂。平生風義兼師友，不敢同君哭寢門。 唐武宗會昌三年（843）三十一歲 在家守母喪。守孝期間，李商隱錯過了躋身權力階層的最好的機會，此時是李德裕執(zhí)政最輝煌的時期。同一年岳父王茂元在代表政府討伐劉稹叛亂時病故武宗朝。 暮春，自關中移家永樂安葬母親。作有《行次昭應縣道上送互不李郎中充昭義攻討》： 將軍大旆掃狂童，詔選名賢贊武功。暫逐虎牙臨故絳，遠含雞舌過新豐。魚游沸鼎知無日，鳥覆危巢豈待風。早勒勛庸燕石上，佇光綸綍漢廷中。
服闋入京，仍為秘省正字。積極支持李德裕的政治主張，躊躇滿志期待受到重用。作有《落花》、《寄令狐郎中》、《漢宮詞》等。 高閣客竟去，小園花亂飛。參差連曲陌，迢遞送斜暉。腸斷未忍掃，眼穿仍欲歸。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 《寄令狐郎中》 嵩云秦樹久離居，雙鯉迢迢一紙書。休問梁園舊賓客，茂陵秋雨病相如。 《漢宮詞》 青雀西飛竟未回，君王長在集靈臺。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賜金莖露一杯。
兒子兗師出生，堂弟李羲叟中進士。三月，武宗駕崩，宣宗即位，開始貶逐李德裕黨人。同年，白居易在洛陽去世。李宗閔病故。是年詩作有《無題》、《茂陵》、《瑤池》、《柳枝五首》等。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臺類轉(zhuǎn)蓬。 《無題》（其二） 聞道閶門萼綠華，昔年相望抵天涯。豈知一夜秦樓客，偷看吳王苑內(nèi)花。 《茂陵》 漢家天馬出蒲梢，苜蓿榴花遍近郊。內(nèi)苑只知含鳳觜，屬車無復插雞翹。玉桃偷得憐方朔，金屋修成貯阿嬌。誰料蘇卿老歸國，茂陵松柏雨蕭蕭。 《瑤池》 瑤池阿母綺窗開，黃竹歌聲動地哀。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 ▲ 唐宣宗大中元年（847）三十五歲 南遷至桂管觀察使鄭亞幕下主管文書。李黨遭到牛黨大面積清洗。作有《荊門西下》、《晚晴》、《海上謠》等。牛僧孺病故。 一夕南風一葉危，荊云回望夏云時。人生豈得輕離別，天意何曾忌嶮巇。骨肉書題安絕徼，蕙蘭蹊徑失佳期。洞庭湖闊蛟龍惡，卻羨楊朱泣路岐。 《晚晴》 深居俯夾城，春去夏猶清。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并添高閣迥，微注小窗明。越鳥巢干后，歸飛體更輕。 大中二年（848）三十六歲 正月，自南郡回到桂州。五月到潭州，逗留在湖南觀察使李回幕中。秋天，回到長安。九月，李德裕被貶為崖州司戶。據(jù)說在李商隱潦倒之際，寫信給故友令狐绹（當時已經(jīng)進入權力的核心）請求幫助，但遭到拒絕，結(jié)果只能通過自己考試得到一個盩厔縣尉的小職位。擔任盩厔縣尉時間不長，又被調(diào)回京城。期間詩作有《北樓》、《賈生》、《潭州》、《楚宮》、《天涯》、《亂石》、《舊將軍》、《夢澤》等。 《北樓》 春物豈相干，人生只強歡。花猶曾斂夕，酒竟不知寒。異域東風濕，中華上象寬。此樓堪北望，輕命倚危欄。 《賈生》 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diào)更無倫。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潭州》 潭州官舍暮樓空，今古無端入望中。湘淚淺深滋竹色，楚歌重疊怨蘭叢。陶公戰(zhàn)艦空灘雨，賈傅承塵破廟風。目斷故園人不至，松醪一醉與誰同。 《楚宮》 湘波如淚色漻漻，楚厲迷魂逐恨遙。楓樹夜猿愁自斷，女蘿山鬼語相邀?？諝w腐敗猶難復，更困腥臊豈易招？但使故鄉(xiāng)三戶在，彩絲誰惜懼長蛟。 《天涯》 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 鶯啼如有淚，為濕最高花。 《舊將軍》 云臺高議正紛紛，誰定當時蕩寇勛。 日暮灞陵原上獵，李將軍是故將軍。
在京兆尹手下管文書。十月，李商隱得到武寧軍節(jié)度使盧弘正的邀請，前往徐州任職判官。杜牧本年為尚書司勛員外郎，也在長安，李商隱作兩詩贈杜牧，致敬佩之意。即《杜司勛》和《贈司勛十三員外》二首。 《杜司勛》 高樓風雨感斯文，短翼差池不及群?？桃鈧簭蛡麆e，人間唯有杜司勛。 《贈司勛十三員外》 杜牧司勛字牧之，清秋一首杜秋詩。前身應是梁江總，名總還曾字總持。心鐵已從干鏌利，鬢絲休嘆雪霜垂。漢江遠吊西江水，羊祜韋丹盡有碑。 期間還作有《驕兒詩》、《李衛(wèi)公》、《九日》、《野菊》、《白云夫舊居》、《漫成五章》等。 《九日》 曾共山翁把酒時，霜天白菊繞階墀。 十年泉下無人問，九日樽前有所思。 不學漢臣栽苜蓿，空教楚客詠江蘺。 郎君官貴施行馬，東閣無因再得窺。 大中四年（850）三十八歲 在盧弘正手下工作。正月，李德裕去世。十一月，令狐綯拜相。詩作有《渾河中》等： 九廟無塵八馬回，奉天城壘長春苔。咸陽原上英雄骨，半向君家養(yǎng)馬來。 長達四十多年的“牛李黨爭”，以牛黨執(zhí)政，并失去爭斗的對手，而宣告結(jié)束。
春天，盧弘病故，李商隱不得不再一次另謀生路。春夏之交，妻子病逝。七月，東川節(jié)度使柳仲郢請他西南邊境的四川任職，李商隱接受了參軍的職位，于十一月入川赴職。赴東川前，往別令狐，感慨往事，留宿而作《無題》一首： 鳳尾香羅薄幾重，碧文圓頂夜深縫。扇裁月魄羞難掩，車走雷聲語未通。曾是寂寥金燼暗，斷無消息石榴紅。斑騅只系垂楊岸，何處西南任好風。 此外有《房中曲》、《王十二與畏之員外相訪見招小飲，時予以悼亡日近，不去，因寄》、《井絡》、《北禽》、《武侯廟古柏》等。 《王十二與畏之員外相訪見招小飲，時予以悼亡日近，不去，因寄》 《井絡》 井絡天彭一掌中，漫夸天設劍為峰。陣圖東聚燕江石，邊柝西懸雪嶺松。 堪嘆故君成杜宇，可能先主是真龍。 將來為報奸雄輩，莫向金牛訪舊蹤。 ▲ 大中六年（852）四十歲 于梓州柳仲郢處任職。期間大部分時間郁郁寡歡，一度對佛教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與當?shù)厣私煌⒕栌》鹂?，甚至想過出家為僧。梓幕生活是李商隱宦游生涯中最平淡穩(wěn)定的時期，李商隱已經(jīng)再也無心無力去追求仕途的成功。期間有《杜工部蜀中離席》。 人生何處不離群，世路干戈惜暫分。雪嶺未歸天外使，松州猶駐殿前軍。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雜雨云。美酒成都堪送老，當壚仍是卓文君。 大中七年（853）四十一歲 于梓州柳仲郢處任職。十一月，編定《樊南生集》，作《初起》、《夜飲》、《二月二日》等。 《初起》 想像咸池日欲光，五更鐘后更回腸。 三年苦霧巴江水，不為離人照屋梁。 《夜飲》 卜夜容衰鬢，開筵屬異方。 燭分歌扇淚，雨送酒船香。 江海三年客，乾坤百戰(zhàn)場。 誰能辭酩酊，淹臥劇清漳。 《二月二日》 二月二日江上行，東風日暖聞吹笙。 花須柳眼各無賴，紫蝶黃蜂俱有情。 萬里憶歸元亮井，三年從事亞夫營。 新灘莫悟游人意，更作風檐夜雨聲。 大中八年（854）四十二歲 在梓州，作《夜雨寄北》等：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大中九年（855）四十三歲 十一月，柳仲郢被調(diào)回京城任職，李商隱隨柳仲郢回到長安，被安排了一個鹽鐵推官的職位。期間作《無題》、《萬里風波》等： 萬里風波一葉舟，憶歸初罷更夷猶。碧江地沒元相引，黃鶴沙邊亦少留。益德冤魂終報主，阿童高義鎮(zhèn)橫秋。人生豈得長無謂，懷古思鄉(xiāng)共白頭。
任鹽鐵推官。期間有《籌筆驛》、《重過圣女祠》、《寄酬兼呈畏之員外》等。 猿鳥猶疑畏簡書，風云常為護儲胥。 徒令上將揮神筆，終見降王走傳車。 管樂有才真不忝，關張無命欲何如？ 他年錦里經(jīng)祠廟，梁父吟成恨有余。 《重過圣女祠》 白石巖扉碧蘚滋，上清淪謫得歸遲。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萼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去未移時。玉郎會此通仙籍，憶向天階問紫芝。 《寄酬兼呈畏之員外》 十歲裁詩走馬成， 冷灰殘燭動離情。 桐花萬里丹山路， 雛鳳清于老鳳聲。 大中十一年（857）四十五歲 任鹽鐵推官，到江東游覽。作《正月崇讓宅》、《風雨》、《隋宮》、《詠史》、《北湖南埭》、《南朝》、《齊宮詞》等。 密鎖重關掩綠苔，廊深閣迥此徘徊。先知風起月含暈，尚自露寒花未開。蝙拂簾旌終展轉(zhuǎn)，鼠翻窗網(wǎng)小驚猜。背燈獨共馀香語，不覺猶歌起夜來。 《風雨》 凄涼寶劍篇，羈泊欲窮年。 黃葉仍風雨，青樓自管弦。 新知遭薄俗，舊好隔良緣。 心斷新豐酒，銷愁斗幾千。 《詠史》 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 何須琥珀方為枕，豈得真珠始是車。 運去不逢青海馬，力窮難拔蜀山蛇。 幾人曾預南薰曲，終古蒼梧哭翠華。 大中十二年（858）四十六歲 辭去鹽鐵推官，回到鄭州，不久病逝。期間有《井泥》、《幽居冬暮》、《錦瑟》等。 《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 李商隱，字義山，號玉溪（谿）生，又號樊南生。 編后記【任淡如】 翻開晚唐詩，李商隱是后世絕不能略過的一個名字。 在《唐詩三百首》中，李商隱的詩作占二十二首，數(shù)量位列第四。 宋 蔡居厚《蔡寬夫詩話》中說：白居易晚年非常喜愛李商隱的詩，曾經(jīng)開玩笑地說：希望我死后能夠投胎當你的兒子。 清朝吳喬有詩論：于李、杜后，能別開生路，自成一家者，唯李義山一人。 義山詩影響深遠。而義山生平，只能以“嘆息”二字來形容——從沒見過一個因才華太出眾而如此倒霉的人。只因李商隱一生，都卷在牛李黨爭中。 牛李黨爭始于唐憲宗元和三年（808）的進士考試，此后兩派官員互相傾軋爭吵不休，歷經(jīng)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到唐宣宗時期以李德裕被貶謫到崖州而宣告結(jié)束，前后持續(xù)近四十年。 李商隱的恩師是令狐楚。令狐楚對他非常欣賞，親自教他作四六文，連死后的遺囑都讓他寫而不是讓兒子寫。應該說，權高位重的令狐一家對李商隱都很好，令狐楚之子令狐绹也曾極力提攜他。 后來，李商隱遇到王茂元，王對李商隱的才華也是非常欣賞，欣賞到將女兒王晏媄嫁給了他。王茂元是邊疆大吏，聲名顯赫，家境富有。 這樁婚姻立刻將李商隱拖入了牛李黨爭的政治漩渦中。王茂元與李德裕交好，被視為“李黨”的成員；而令狐楚父子屬于“牛黨”。 李商隱締結(jié)這一樁婚姻，很可能對政治極不敏感，也可能是因為他和王晏媄的確感情深篤。當他意識到尷尬的處境之后，他試圖在政治斗爭中保持中立。結(jié)果是李商隱兩邊不討好，令狐绹尤其厭惡他，認為他背叛師門，忘恩負義（時人也是這么認為的）。王茂元死后，李商隱的處境尤其艱難。 李商隱在黨爭夾縫中付出了一生的代價。恩師一家的冷淡，世人的毀謗，仕途的孤立無援，在他的詩里我們都可以看得到，這些沉重的難以啟齒的嘆息，遍布他的字里行間。 大中五年（851），李商隱四十歲。是年七月，柳仲郢任東川節(jié)度使，商隱為節(jié)度書記，隨之入川。臨行前，他去見了令狐绹?！稛o題 鳳尾香羅薄幾重》就寫于此時： 曾是寂寥金燼暗，斷無消息石榴紅。 清馮浩如此描述：將赴東川，往別令狐，留宿而有悲歌之作也。 大中八年（854），他在梓州，作《夜雨寄北》：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這一生的歧路，是既無從選擇，也不能回頭，君問歸期，何有歸處。 四年以后，大中十二年（858），李商隱病逝。此年留下詩史上最晦澀難解的《錦瑟》，一千多年來，無人解得它真正的含意。 ▼ 內(nèi)容編輯整理：朱煊之 任淡如 （本篇內(nèi)容系將年譜和詩作多方整理而成，轉(zhuǎn)載請注明出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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