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知君清雅仙中客 

蘇小小，生于南齊錢塘西泠橋畔。有說她先世曾為東晉官，從姑蘇流落到錢塘后靠祖產(chǎn)經(jīng)營，成了當(dāng)?shù)剌^為殷實的商人，又因家中僅此一女，因而十分寵愛，喚作小小疼愛不已。

舉凡后世傳頌的才女美女自幼便是眉清目秀，聰慧過人，跟著各類幼年聰穎的傳說。蘇小小自然也不例外。據(jù)說父親吟詩誦文，她一跟就會，親戚朋友都夸她長大后必成為才女。

然而文章憎命達(dá)，紅顏不得安穩(wěn)，小小幼時，父親不幸病故。家境敗落，為了生計，母親忍辱為妓。不到四年，蘇小小的母親不堪折磨，含病而去。臨終時，她把小小托付給小小的乳母賈姨媽：“我的心是干凈的，但愿小小莫負(fù)我！”

很多年后，有一對名喚魚幼薇的母女面臨了同樣的情況，然而魚幼薇的母親對小幼薇未多加管束，任由她在長安平康里成長，最終使女兒情路坎坷，留下一個“魚玄機(jī)”之名讓后人評說。

小小變賣家產(chǎn)，與賈姨媽住在松柏林中的小樓里，每日靠積蓄生活，盡情享受于山水之間。春來秋去，小小已出落得如同出水芙蓉，盈盈秋波剪，纖纖細(xì)柳身，再加上聰穎好學(xué)，因此即使是不曾從師受學(xué)，依然是知書識禮，尤精詩詞，信口吐辭，皆成佳句。

小小并不拘泥于詩文世界中，而是酷愛西湖山水，將自己閨閣布置得精巧細(xì)致，后世說她迎湖開一圓窗，題名“鏡閣”，兩旁對聯(lián)寫道：“閉閣藏新月，開窗放野云?！?/span>

孔子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小小寄情西湖山水，以山水怡情，自是養(yǎng)得一身豁達(dá)之心。

幽雅別致，不禁使人想起林妹妹的瀟湘館：

‘忽抬頭看見前面一帶粉垣，里面數(shù)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眾人都道：“好個所在！”于是大家進(jìn)入，只見入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兩三間房舍，一明兩暗，里面都是合著地步打就的床幾椅案。從里間房內(nèi)又得一小門，出去則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又有兩間小小退步。后院墻下忽開一隙，得泉一派，開溝僅尺許，灌入墻內(nèi)，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span>
　　連那熱衷于功名利祿的賈政也不禁笑道：“這一處還罷了。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讀書，不枉虛生一世?！?/span>

而小小之屋，臨湖而建，以楊柳紅桃為掩映，又輔之以接天蓮葉映日荷花，青山綠水的映照，可媲美黛玉的瀟湘館。然開窗臨湖，視野開闊，又足見小小的閑情雅意疏朗豁達(dá)。

忽想起《紅樓夢》中說探春的閨閣布置，“那一邊設(shè)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墻上當(dāng)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lián)，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云：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爽朗開闊，想來小小的性情也是類似。

　　每日小小總在西泠橋畔散步，看這秀美的山水，小小不禁偶有詩性，題詩作畫不亦樂乎。然而許是當(dāng)時的西湖，尚未經(jīng)人工開發(fā)，山路迂回曲折，小小便請人做了一輛小巧靈便的油壁香車。坐著這車，飽覽西湖美景。

    這便出現(xiàn)了上面的那段情景。

如此豪情爽朗的女子，怎能令人不加傾慕？于是蘇小小的名聲傳遍江南。無數(shù)的豪華公子、科甲鄉(xiāng)紳慕名而來，此時僻靜的西泠橋畔頓時熱鬧起來。

然而小小不過是想以詩會友，結(jié)交幾個山水知己，賞風(fēng)吟月，品茶聯(lián)詩，卻不想來訪者多是些繡花枕頭偽學(xué)士，自然十有八九被她奚落出門。又曾有富豪多次登門，愿以千金娶小小為侍妾，也被小小拒絕。

　　常言說，干得好不如嫁得好。陌上花開，女人如花，有多少年華經(jīng)得起揮灑？賈姨媽勸她：“不妨尋個富貴人家，終身也有了依靠。”

　　小小卻答：“人之相知，貴乎知心。豈在財貌？！更何況我愛的是西湖山水，假如身入金屋，豈不從此坐井觀天！”

賈姨媽擔(dān)心小小母親留下的積蓄用盡，將來生計無著。小小頭也不回，說：“寧以歌妓謀生，身自由，心干凈，也不愿悶死在侯門內(nèi)?！?/span>

　　事已至此，賈姨媽只好嘆息道：“姑娘以青樓為凈土，把人情世故倒也看得透徹！”

　　如此又過了幾年，家攢積蓄終于用完。小小二話不說，操琴謀生，頓時成了錢塘有名的歌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