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是粉墻里的秋千 庭院深鎖,亂紅飛過 宋詞,是河堤上的楊柳 長條垂地,挽人行舟 《全宋詞》總共收錄了 一千三百多家,近兩萬首作品 可能我們窮盡一生 也無法把每一首都讀到 那么,就來看看小詩妹精心撰寫的 這份《宋詞極簡史》吧! 用十分鐘的時間,讓三百年的詞史 在你的心頭,留下最美的烙印 0 每一本歷史書都會告訴你,宋朝建立于公元960年。 那么宋詞呢?這一年開始,文人寫的詞就叫宋詞了嗎? 當然不是的,此時優(yōu)秀的詞作,大部分來自南唐、后蜀。這些詞在文學史上的標簽是“五代詞”,你在《全宋詞》里找不到,因為它們被收錄在《全唐詩》里。 公元975年,南唐滅亡,后主李煜開始了為期三年的俘虜生涯。 這三年對于李煜來說,是無比痛苦的,但是對于詞的歷史來說,又是無比幸運的。 若沒有這三年,就沒有“垂淚對宮娥”,沒有“一晌貪歡”,沒有“剪不斷理還亂”,沒有“變伶工之詞為士大夫之詞”。 宋詞的開篇,也就沒有了那樣一個凄美奇絕的前奏。 公元978年,七夕這日,41歲的李煜永遠停了筆,他所有的愛恨情仇,全都和著那杯毒酒,一飲而盡; 公元979年,十國中的最后一個政權“北漢”滅亡; 公元980年,寇準進士及第;公元983年,王禹偁進士及第,公元987年,柳永出生,《全宋詞》到此才翻開了第一頁。 問君能有幾多愁,李煜留下的這個問題,成為了宋代文人的必答題—— 滿眼凄涼愁不盡,這是歐陽修的答案; 飛紅萬點愁如海,這是秦觀的答案; 薄霧濃云愁永晝,這是李清照的答案…… 一江春水,終于流成了宋詞的浩瀚海洋,萬古一碧,蕩滌天涯。 1 在宋代最初的幾十年間,詞壇還是一片荒涼。王禹偁、寇準、林逋、錢惟演這些相對眼熟的名字下面,僅零星地綴著個位數(shù)的作品。 于是,柳永出現(xiàn)了。 柳永一生存詞213首,用了133種詞調,其中超過一百種是首創(chuàng)或初次使用,而有宋一代,一千多位詞人,總共用過的詞調,也不過八百八十多種罷了。 可以說,他引爆了宋詞的寒武紀。 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他把詞和詞人擺在了很高的位置,認為自己“奉旨填詞”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他就這樣成為了歷史上第一個職業(yè)詞人,細論起來的話,林夕方文山等人是要稱他一聲“祖師爺”的。 他漂泊江湖,倚紅偎翠,寫下無數(shù)動人的詞作。 他給杭州寫的廣告語“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至今被人沿用著; 他的“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堪稱古風界必讀金句。 一個西夏官員回國后感嘆: 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 我們可以想象,在柳永活躍的那個年代,全國有多少十七八歲的姑娘,拿著紅牙板,唱著柳七郎君的慢詞,成為歌樓酒肆中的“明星”。 沒人記得,那年黃金榜上狀元的姓名。 只有那個失意的白衣男子,永遠定格在時間的記憶中,任憑歷史長河風高浪急,他的身影,始終不曾淡去。 公元1004年,柳永還沒開始他的第一次考試,卻有個傳說中的“別人家孩子”已經(jīng)以14歲的稚齡中舉授官。 他叫晏殊。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作為太平時期的太平官員,他的詞可謂四平八穩(wěn),有些哀愁,但無負能量。 王國維所言“古今之成大事業(yè)、大學問者”必經(jīng)的第一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便出自他的詞作。 提到晏殊就不能不說晏幾道,他是晏殊的兒子,生于1038年,也是十幾歲中了進士,也是才華橫溢的詞人,卻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父親在政壇上一路高歌奏凱,成為太平宰相;兒子卻在享受了若干年的聲色犬馬之后,淪為落魄公子。 晏幾道本來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晏殊留下的關系鏈,足夠他做出一番成就了,但他不愿意。 比起柳永相對無奈的“奉旨填詞”,似乎晏幾道才是那個把填詞當成了事業(yè)的人。 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 這句一出,連程頤這樣古板的理學家,都得笑著給小晏點個贊。 公元1030年,新科進士的隊伍里,站著一個24歲的青年。 他叫歐陽修,那時候沒人知道,他會成為一代重臣,主修《新唐書》、獨撰《新五代史》,倡導“詩文革新運動”…… 宋人總是愿意把文體分得很清楚,詩文用來“干正事”,詞是消遣。 所以歐陽修這樣一位大神寫起詞來,可以“庭院深深深幾許”,可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可以“笑問雙鴛鴦字、怎生書”。 但他畢竟不是一心填詞的柳永和晏幾道,他也有“如今薄宦老天涯”的感慨,有“文章太守,揮毫萬字,一飲千鐘”的豪邁。 他受李煜的影響,用詞抒發(fā)人生感受;他借鑒民歌的寫法,讓詞變得更加活潑…… 疏雋開子瞻,深婉開少游 在蘇軾和秦觀登場之前,歐陽修作為一個靠譜的前輩,給他們打下了非常良好的基礎。 公元1042年,王安石進士及第。 現(xiàn)在我們說到這個人,會馬上想起他的“春風又綠江南岸”“不畏浮云遮望眼”“總把新桃換舊符”。 他的詩,在語文課本里出現(xiàn)的頻率真的很高! 可是詞呢? 他一生只有29首詞作,數(shù)量遠不如詩文,卻也有驚艷的作品,比如這首《桂枝香》。 身居高位的王安石,有著更高的眼界、更開闊的性情懷抱,可以從歷史的角度去看到興亡教訓,境界高遠,人所不及。 就連老對頭蘇軾見了這首詞,都要嘆一句:此老乃野狐精也—— 這個老狐貍呀,能把歷史寫得這樣透徹,算他了不起! 蘇軾和王安石在政治上懟了一輩子,但在文學的道路上,他們卻互相佩服著,這也算宋代文壇獨有的特色了。 也許正因為有了這樣包容度極高的文化氛圍,才能產生這么多優(yōu)秀的詞作吧! 2 公元1057年,負責科舉的主考官歐陽修對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下了這樣的結論:“此人可謂善讀書,善用書,他日文章必獨步天下!” 其實何止文章呢!此人的詩詞、書法竟然無一不精,能治大國,可烹小鮮,堪稱不世出的“奇才”與“全才”。 這個人名字,叫蘇軾。 在他以前,詞壇只有“婉約”一派。 在人們心中,詞應該是柔軟的,細膩的,是“曉風殘月”的清冷,是“獨上高樓”的孤寂,就算范仲淹用邊塞詩的手法寫過“將軍白發(fā)征夫淚”,也沒有成為主流。 蘇軾也會寫婉約詞,而且寫得很好,一首“十年生死兩茫?!痹谇О倌旰笠廊蛔屓寺勚錅I。 但歷史注定要讓他站在婉約的對立面,舉起一桿大旗,上書“豪放”二字,墨跡淋漓,使人禁不住長嘯一聲。 “千里共嬋娟”洗盡了離愁別緒,“大江東去”則開拓了全新的境界。 從此后,歌唱“曉風殘月”的十七八歲女郎身邊,又多了鐵板銅琶的關西大漢。 問汝平生功業(yè),黃州惠州儋州 在蘇軾一生的顛沛流離之中,宋詞,終于奏響了史上的最強音! 公元1087年,蘇軾引薦了一個叫秦觀的太學博士。 后來,這個秦觀成為了“蘇門四學士”之一,在詞學上成就極高。 蘇軾稱他有“屈宋之才”,這是拿自家學生與屈原宋玉作比,未免偏心,但也證明秦觀確實有本事。 有趣的是,老師是豪放派的開創(chuàng)者,秦觀這個得意門生卻是婉約派的掌門人。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無邊絲雨細如愁”,秦觀的詞,大約就像賈寶玉口中的女兒家,是水做的骨肉吧! 這首《滿庭芳》,讓秦觀被稱為“山抹微云學士”。 那個時候,沒有可以給自己貼標簽的社交系統(tǒng),沒有“男神”這樣的稱呼。 一句“山抹微云學士”,便是秦觀在朋友圈里,最閃亮的名片。 3 公元1100年,秦觀過世;公元1101年,蘇軾過世。 這時的詞壇,多少有些青黃不接。 這一首《青玉案》的橫空出世,讓“閑愁”的境界變得無比開闊,仿佛是一針強心劑,掀起了一波唱和的風潮,所以黃庭堅專門寫詩感嘆: 解道江南斷腸句,只今唯有賀方回 賀鑄作詞,很喜歡給詞牌改名。比如他很得意“凌波不過橫塘路”這句,便給《青玉案》改名叫了《橫塘路》。 這里便要說到詞牌的各種別名了,就像荷花、蓮花、菡萏、芙蕖傻傻分不清楚一樣,詞牌的別名也是讓人眼花繚亂的。其中一種命名方式就來自名句,但這一般都是后人做的。作者親自完成這項工作,賀鑄是破天荒第一人。 在他的詞集中,除了自度曲調和傳抄失名的詞作之外,改名的竟然達121首之多,而且同一個通用調名,在他的集子中也是篇篇異名。 雖然后人在讀賀鑄詞的時候,難免會嫌棄他“添亂”,卻也要感謝他貢獻的《芳心苦》《半死桐》這些美妙的名字。 感謝這另類的玩法,讓我們感受到了一些極致的美好。 公元1105年,宋朝新成立了一個機構——大晟府,負責譜曲作詞,這可以說是一個專管宋詞的衙門了。 雖然它只存在了短短15年,卻催生了一批“大晟詞人”。 與柳永那個自封的“白衣卿相”相比,他們才是正經(jīng)“奉旨填詞”的公務員??! 這里面的代表人物,就是周邦彥。在野史傳說中,他與宋徽宗、李師師之間有一場曠日持久的三角戀。因此得罪了宋徽宗,被踢出京城,在臨行時,他寫下了這首《蘭陵王》。 這個詞牌據(jù)說來自歌頌北齊高長恭的《蘭陵王入陣曲》,是雄壯的戰(zhàn)歌,卻在漫長的時光蹉跎中,演變成了慢詞,一唱三嘆。 宋徽宗作為一個文藝皇帝,總覺得天下會填詞的就沒有壞人,據(jù)說聽了周邦彥這首《蘭陵王》之后,他氣消了,又把人調了回來。 這是一首離別東京汴梁的詞,很快就被傳唱開來。 那個時候沒人會想到,不久以后,他們將永遠離開這個繁華的城市。 離開那些瓦肆勾欄,紅樓風月,甚至離開中原。 離開,那個歌舞升平的北宋王朝。 公元1126年,宋欽宗靖康元年,金兵攻破汴京; 公元1127年,金人俘徽、欽二帝北上,北宋滅亡。 靖康之變——歷史書上冷冰冰的四個字,埋葬了167年的繁華,埋葬了生民涂炭哀鴻遍野,埋葬了“曉風殘月”“羅幕輕寒”…… 有人說,歷史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的輪回—— 當李煜的“三千里地山河”變成了趙佶的“萬里帝王家”,百年光陰,仿佛只有一個彈指。 前世,今生。 據(jù)說趙佶的父親宋神宗偶爾到秘書省視察工作的時候,看到了李煜的畫像—— “見其人物儼雅,再三嘆訝”,回去之后,又夢見了那個文采風流的“違命侯”。 然后,趙佶就出生了。 末代君王、多才多藝、國破被俘、受盡屈辱…… 趙佶和李煜,有著太多的共同標簽。 公元1135年,飽受折磨的趙佶逝于五國城(今黑龍江省依蘭縣),徒留下那些精致的器皿、書畫、詩詞,讓后人嘆息罷了。 4 公元1127年有著太多的生離死別,在慘淡南渡的隊伍當中,一個中年女子的身影格外醒目,她隨身攜帶的不是金銀珠寶,而是十五車書畫古物。 她是李清照,那一年,她43歲。 “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少女時代好像還在昨日,“一種相思,兩處閑愁”的閨怨情懷尚在眉梢眼角停留,江山,卻已是風云變幻。 于是,只能酒入愁腸,聽著梧桐細雨,聲聲催人淚下。 連用七組疊字,雖然詞境依舊婉約,這樣的寫法卻也堪稱“豪放”了。 她失去了故鄉(xiāng),又失去了丈夫,卻到底,沒有失去一顆熱愛文字的心。 公元1142年,春節(jié)前夕。 39歲的岳飛,沒有等到他的“不惑之年”,帶著滿腹的疑惑與悲憤,死在冤獄之中。 從此,金人再也不怕“岳家軍”;從此,昏君奸臣“高枕無憂”;從此,中原父老再也望不到王師的旗幟。 據(jù)說,岳飛在那張逼迫他認罪的供狀上,只寫下了八個大字——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戎馬倥傯,橫槊賦詞,一代儒將,如此下場! 同一年,宋金《紹興和議》達成,趙佶的尸骨魂歸故里。 卻再沒有,玉京繁華! 公元1154年的進士榜上,群星閃耀。 張孝祥、楊萬里、范成大、虞允文…… 其實本來還應該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陸游。 可惜他在省試的時候恰好排在秦檜的孫子秦塤前面,于是直接被踢出了考生名單,直到秦檜死后才得以入仕,又兩度因為主張抗金而被免職。 可是陸游不怨任何人,他依然愛著這個暗無天日的王朝,終生不渝。 “北定中原”這四個字,陸游念了一輩子,嘆了一輩子。也許,就為了能親眼看到這一天,他努力地活著,努力地寫詩,成了少有的長壽詩人。 他其實不喜歡寫詞,覺得詞是游戲之作,晚年編詞集的時候還在序言里“自我批評”。 然而,樓船夜雪、鐵馬冰河的邊塞情懷只能契合于幾百年前的盛唐,在這金粉旖旎、風雨飄搖的南宋,顯得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也許陸游自始至終都知道這一點。 但還是不能忘卻——心在天山,身老滄州! 公元1154年那次進士考試,秦檜踢掉陸游之后以為萬事大吉,結果他的孫子在殿試時竟然只得了第三名。 那一年的狀元,叫張孝祥,他是唐代詩人張籍的后代,當時年僅22歲。 豪放一派,上承蘇軾,下啟辛棄疾,中間過渡的這個人,就是張孝祥。據(jù)說他每次寫完詩文,都要問問人家:比東坡何如? 當時抗金主將張浚讀了這一首《六州歌頭》,為之罷席。 張孝祥去世的時候,僅僅37歲,此時辛棄疾還未而立。 如果,張孝祥可以活得久一點,會不會與辛棄疾平分秋色,讓南宋詞壇的光彩增加幾分? 可惜,歷史總是沒有“如果”二字。 公元1161年,金主完顏亮大舉南侵,寫下“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的狂妄詩句,北地遺民奮起反擊,組成了聲勢浩大的起義軍。 雖然再無金人懼怕的岳家軍風采,卻出了一位接替蘇軾的詞人——辛棄疾。 如果說蘇軾是文壇中的不世英杰,那么辛棄疾便是武林中的文章魁首,他是真正在戰(zhàn)場上喋血過的,寫出的詞自有一股殺伐之氣。 “渡江天馬南來,幾人真是經(jīng)綸手”,23歲的青年,率領五十余人孤軍奮戰(zhàn),深入五萬敵后,生擒首腦,千里歸宋,何等的豪邁雄壯,何等的氣吞山河! 可是,一瞬間的驚艷之后,便沒人再將他放在心上。偏安一隅的南宋王朝,早已經(jīng)沒有了斗志,于是,幾十年來,他一直在這樣一個令人絕望的環(huán)境中掙扎著,抱著北伐的信念,直到垂垂老矣。 公元1204年,65歲的辛棄疾在鎮(zhèn)江擔任知府,壯志未酬,只能懷想著歷史上的英雄人物,嘆大好河山日漸淪喪,哀生年不遇明珠委塵。 在一個偏安的時代,想做英雄竟不可得,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他少年時候是霍去病,有著馬踏祁連山的遠大志向,現(xiàn)在老了,自比廉頗,卻有誰來當趙王? 三年后,辛棄疾過世,臨終仍在大喊“殺賊”。 然而就如同陸游期盼的“王師北定中原日”終究不會來臨一樣,這一句垂死的呼喊,再無人回答。 5 公元1203年,辛棄疾收到一首詞作,調寄《沁園春》,詞的大意是這樣的: 我本來要去拜訪您,結果呢,遇見了香山居士、林和靖、蘇東坡他們三位跟我游西湖喝酒聊天,您看這么難得的機會,要不我下次再去拜訪吧! 用114個字,塞進了三句對話,化用了三個名句,講了一個奇幻故事,這樣的功力讓辛棄疾拍案叫絕。 這首詞的作者叫劉過,字改之。如果你看過《射雕英雄傳》里郭靖給楊過取名那一段,就會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了。 劉過終生布衣,朋友圈卻十分高大上,除了辛棄疾之外,還有陸游、陳亮、姜夔等等。 他的作品,自然也有“風雨渡江”“不日四方來賀”等雄壯之語,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卻只能發(fā)出一句“終不似、少年游”的無奈嘆息。 這是南宋最后幾十年的光景。 這個延續(xù)二百多年的王朝,這個曾經(jīng)令人目眩神迷的繁華王朝,到這里,是真的老了。 公元1176年,“烽火揚州路”發(fā)生15年之后,22歲的姜夔路過揚州,自度一曲以悼念逝去的“十里春風”,此曲名為《揚州慢》。 宋代的詞人很多,但是能譜曲的卻少見,前有柳永、周邦彥等人,而現(xiàn)在姜夔接過了他們的筆。 他的《白石道人歌曲》中,有17首自帶工尺譜,在大部分詞牌曲調失傳的今天,這些譜子可以說是宋詞界一筆極為寶貴的遺產了。 姜夔是個癡情的性子,對這片殘破的河山癡情著,對婉轉工麗的詞曲癡情著,對心儀的女子癡情著。 奈何命途多舛,半生飄零,晚年更是慘淡不已。 公元1204年,一場大火波及了半個杭州城,官署、民房多被燒毀,姜夔半生心血化為烏有,從此后,他一邊嘆息著“少年情事老來悲”,吟唱著“當初不合種相思”,一邊為生活奔波。 公元1221年,姜夔過世,卻不知他臨終之前,是否看見了淮南的那一片皓月?看見他的燕燕鶯鶯在緩緩招手? 公元1251年,杭州涌金門外豐樂樓重建,有人在墻上寫了一首《鶯啼序》,這是宋詞里最長的調子,共四片,240字,差不多相當于兩首半《念奴嬌》。 這首詞驚艷了整個杭州城。 作者叫吳文英——號稱“詞家李商隱”,這個最長的詞牌,他一輩子寫了三首。 吳文英的很多作品看起來非常像李商隱的《無題》,讀起來很美,解釋起來很朦朧。 所以被后世稱為“七寶樓臺”,就是說整首詞放在那里看起來特別漂亮,但是拆出來單句就完全不知道是在寫什么。 現(xiàn)在看來,這種寫法很是超越時代性的,因為有所謂“意識流”的痕跡。 這一首倒是例外的——“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明白如話,即使直接放進現(xiàn)代流行歌曲,也沒什么違和感。 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這竟然是一句宋詞。 垂柳如絲,卻挽不住她飄然遠去的裙帶。 冥冥之中,是不是也在說:天河,終究難挽? 公元1271年,元朝建立。 公元1279年,崖山失守,丞相陸秀夫背負小皇帝趙昺蹈海自盡,至此,大宋王朝終于從歷史的舞臺上,慘淡謝幕。 關漢卿們已經(jīng)上場了,元曲、雜劇開始落地生根。 宋詞的生命,還在掙扎中延續(xù)著。 可是隨著南宋遺民的垂垂老去,也漸近尾聲。 山河破碎,如風中飄絮,只能“留取丹心照汗青”,哪里還能孕育出一個奉旨填詞的柳三變、鐵板銅琶的蘇東坡呢? 只有劉辰翁,只有張炎,還在低低嘆息著“緗帙流離,風鬢三五,能賦詞最苦”“寫不成書,只寄得、相思一點”…… 蔣捷,昔日的“櫻桃進士”,不得不用那支寫過“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的筆,為人寫字以求糊口。 他甚至會去問鄰居老農——你家需不需要寫本農業(yè)生產教科書,老農懶得理他,搖搖手就把他打發(fā)走了。 詞人末路! 三百余年的宋詞史,就像蔣捷聽了一輩子的這場雨: 初時纏綿入骨,中場蕭瑟蒼茫,臨近尾聲,則只剩下漫漫長夜中一點一滴的凄冷。 雨停了,夢……也就醒了! 悲歡離合,不過“無情”二字,而已。 本文由“詩詞中國”(shicizg)原創(chuà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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