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能雄/文

大觀園中才女眾多，有卓文君的蕙質(zhì)蘭心，有謝道韞的詠絮之才，有李清照的婉約遺風(fēng)……海棠詩社，就如紅樓詩詞學(xué)會，林黛玉就是這個學(xué)會中的佼佼者，可以與之相互頡頏的只有博學(xué)多才的薛寶釵。賈寶玉是這個詩社中的唯一男性，他每日和這些才貌雙全的女子交流詩詞書畫，只覺得她們行止見識都在自己之上。在這么多女子里，賈寶玉最佩服林黛玉的詩才，誰要是不把林妹妹的詩作排在前頭，他就跟誰急。

林黛玉家學(xué)淵源，父親林如海是前科的探花，比賈府眾子弟更具文人氣質(zhì)。林黛玉自小受詩書的熏陶，又有名儒賈雨村的教導(dǎo)，她的學(xué)識出類拔萃。賈寶玉和林黛玉青梅竹馬，吸引賈寶玉的，不止是林妹妹的美貌，還有她的人品和才華。一個人的美貌有一天會枯萎凋謝，才學(xué)卻可以與日俱增，春華永駐。

賈府眾姊妹第一次詩會活動，是在賈元春回鄉(xiāng)省親之時，元妃讓大家為大觀園的景觀題詩。賈探春三姐妹和李紈都各有題詠，薛寶釵的《凝暉鐘瑞》和林黛玉的《世外桃源》出于眾人之上。元妃有心試下賈寶玉的才學(xué)，命他一人要作四首五言律詩，寶玉苦思冥想才作了三首。釵黛二人在奉命題詩時已經(jīng)有過一次較量，在幫忙賈寶玉寫詩上，她們也暗中較勁。薛寶釵做了一次寶玉的“一字師”，指點(diǎn)他把“綠玉”改成“綠蠟”；林黛玉則幫忙題詠了一首《杏簾在望》，寫在紙條上扔給寶玉。

賈寶玉一看林妹妹的詩比自己的高出十倍，欣喜不已。賈元春閱覽《杏簾在望》，眼前一亮，覺得此詩清麗脫俗，韻律和諧，在不知道是出自林黛玉之手的情況下，把它列為四首之冠，并取“十里稻花香”之句，把“浣葛山莊”改名為“稻香村”。林黛玉的詩得到元妃的贊揚(yáng)，賈寶玉打心里替她高興，他真想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這首詩是林妹妹寫的。

吟詩作賦是林黛玉一大愛好，是她排遣心中憂悶的一種方式，大觀園中如果沒有詩詞活動，閨中生活就會單調(diào)乏味許多。林黛玉之才雖然是群芳之冠，但她這個人不喜出風(fēng)頭，起詩社的想法，是那個有領(lǐng)導(dǎo)風(fēng)范的賈探春首先倡議的。當(dāng)日，正值賈蕓送了兩盆白海棠進(jìn)來，大家就把詩社取名為“海棠詩社”，各自取了一個筆名，林黛玉號“瀟湘妃子”、賈寶玉號“怡紅公子”、薛寶釵號“蘅蕪君”……

詩社成立第一天，會員們以“詠白海棠”為題，限“門”、“盆”、“魂”、“痕”、“昏”五字為韻，在一炷香的時間里要各作一首七律。薛寶釵和賈探春都靜下心來，仔細(xì)思索詩句，只有林黛玉還在那里欣賞花木景觀，與丫鬟嬉戲。她這么閑情逸致，倒是賈寶玉替她著急，幾次過去問林妹妹有沒有想好詩句，林黛玉只不理他。

其實(shí)，林黛玉才思敏捷，嬉笑之際，詩句早已存在腹稿中。壓軸之作總是在最后出現(xiàn)，林黛玉最后一個在紙上寫上自己的詩作，大家圍著觀看。第一句：“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就讓賈寶玉歡聲喝彩起來。社長李紈點(diǎn)評各首詩作，認(rèn)為薛寶釵的詩句含蓄渾厚，應(yīng)推第一，林黛玉的詩排第二名，賈寶玉的詩排末尾。賈寶玉“考了個倒數(shù)第一”，不以為意，只是為林黛玉抱不平，他對李紈說：“我的那首原不好，這評的最公。只是蘅瀟二首，還要斟酌?！辟Z寶玉覺得你們評我那首詩最差，這是客觀公正的，但沒有把林妹妹的詩列為第一名，這就有失公正，他即使是在丟臉之時，也要護(hù)著林妹妹。

第二次詩社活動，詩詞捷才史湘云也加入進(jìn)來，這一社的菊花詩題目還是她和薛寶釵連夜擬制的。這一天，史湘云邀請賈母等人到大觀園中賞桂花、吃螃蟹。螃蟹宴后，史湘云把寫好的十二個菊花詩題目，用針綰在墻上，由詩友們勾選作詩。林黛玉在這次詩會中，大展才華，一人寫了三首菊花詩，李紈等人在評比各首詩作時，把林黛玉的《詠菊》、《問菊》、《菊夢》列在前三名。在人才濟(jì)濟(jì)的詩社里，林黛玉一人就包攬了“金牌”、“銀牌”、“銅牌”，真是技壓群芳。

這一次，賈寶玉一如既往地落第，可是他卻輸?shù)煤荛_心服氣，拍手稱贊說：“極是！極公！”對于他來說，誰的詩寫好寫壞無所謂，只要林妹妹的詩能奪魁就行了。賈寶玉如此推崇林黛玉的詩才，可是林黛玉有時卻不給他面子，取笑他的詩寫得稀疏平常。菊花詩賽結(jié)束后，賈寶玉看著餐桌上的螃蟹，即興寫了一首七律《螃蟹詠》。林黛玉看了不僅沒點(diǎn)贊，還打趣說：“這樣的詩，一時要一百首也有。”林黛玉這樣挖苦賈寶玉，倒不是看輕他，而是喜歡和意中人說說俏皮話，她自然也希望賈寶玉能在人前嶄露頭角，要不然她就不會在元妃省親時暗中代他寫詩了。

蘆雪庵聯(lián)詩，是海棠詩社成員最多、活動最熱鬧的一次，吃了鹿肉的史湘云，才思如泉涌，吟的詩句最多。林黛玉、薛寶釵、薛寶琴等人共戰(zhàn)史湘云，氣氛熱烈，佳句頻頻。林黛玉對了一句“翦翦舞隨腰”，又吟了一句“煮芋成新賞”，她見賈寶玉還在一邊呆呆傻傻地看著眾人聯(lián)詩，怕他又要名落孫山，趕忙推了推寶玉，讓他來接下句。賈寶玉這才回過神來，對了一句：“撒鹽是舊謠?！?/p>

盡管林黛玉多次催促寶玉聯(lián)詩，賈寶玉還是再次落第。這次，李紈要罰他去櫳翠庵折梅花，并作一首《訪妙玉乞梅花》。林黛玉親自為寶玉斟酒壯行，回來后又提筆為他抄寫梅花詩句，這一切都可看出，兩人心有靈犀，互相關(guān)懷！

賈寶玉喜歡林黛玉的詩，倒不是他愛屋及烏，而是林妹妹的詩確實(shí)立意高深、清逸高雅，讀者都認(rèn)為林黛玉的詩詞有仙氣。在海棠詩社解散多時后，是林黛玉以一首古風(fēng)《桃花行》，重新喚起人們心中的詩意，大家重拾舊夢，重建桃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