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為寶釵過十五歲生日,戲唱完了,鳳姐覺得她有必要活躍一下氣氛,所以特地把齡官拉出來說:這孩子扮上活像一個(gè)人,你們看像誰? 這就是鳳姐的精滑之處,明明這話頭是她挑起來的,但是她就偏偏不說清楚是誰,得罪人的事情讓別人來做。 為什么說把林黛玉比作戲子是奇恥大辱?因?yàn)樵诠糯?,戲子是下九流,社?huì)地位是連娼妓都不如的。而且古代學(xué)戲的孩子大多都是父母雙亡,家境極其貧困的,否則有父母在,斷不舍得讓孩子這么小就去吃苦頭學(xué)戲供別人取樂。 林黛玉畢竟是林家的正經(jīng)小姐,一邊說她長的像連娼妓都不如的戲子,一邊又諷刺她父母雙亡(黛玉母親早喪,父親新喪),就算黛玉沒有那么敏感,這種玩笑也是萬萬開不得的。 寶玉是第二個(gè)看出來的,但是他不“敢”說。他怕自己心愛的林妹妹生氣,所以雖然看出來了,就是硬憋著不說。 倒是湘云,她既不像薛寶釵那么有涵養(yǎng),顧忌別人的體面,又不似寶哥哥這么把林妹妹放在心上,怕林妹妹傷心,她是既愿意說,又敢說的,一下子就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湘云說便說了,還要加一個(gè)“活像”林姐姐的模樣,這是唯恐這刀捅的不夠深,還要加個(gè)形容詞呀。 湘云本來就與黛玉不睦,這回又這般拿她取樂,黛玉自然是惱了。 本來沒有寶玉什么事,但是在這個(gè)節(jié)骨眼上,寶玉非要做“和事佬”,維護(hù)湘云,怕她得罪黛玉,被湘云看出來了,偏不領(lǐng)情,也惱了。 只有寶釵閑云野鶴一般,坐等看好戲。 在黛玉前來賈府之前,湘云也在賈府待了一段時(shí)日,她是賈母心頭最寶貝的云丫頭,是寶玉眼中最重要的云妹妹,她那時(shí)也像現(xiàn)在這樣心直口快,口無遮攔,怎么沒有人來指責(zé)她呢? 但是林黛玉一來,一切都變了。特別是以前與她青梅竹馬的寶哥哥,現(xiàn)在心里有了另外一個(gè)女孩,害的她連話也不能隨便說了,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林黛玉,她的寶哥哥就要找他來算賬。 原本這種閨蜜之間的斗嘴賭氣,是沒有男人插足的余地的。如果男人真的想插足,也只能旗幟分明地選擇偏幫一人,如果像寶玉這般想要兩全其美,只會(huì)落的里外不是人。 寶玉明明是怕湘云得罪黛玉,湘云卻覺得:我得罪黛玉又如何,她是大家小姐,我是貧民丫鬟,所以我不能得罪她嗎?你不就是怕你林妹妹受委屈才到這里來指責(zé)我的嗎?還擺出一副為我好的面孔,誰信你呀! 湘云覺得現(xiàn)在賈府已經(jīng)成為林黛玉的地盤,寶哥哥也變成林黛玉的禁臠,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處處都要看林黛玉的眼色行事,所以她才吵著鬧著要收拾行李回去,不在別人的勢力范圍給自己添堵。 這件事,黛玉當(dāng)然是惱湘云的,但是黛玉更惱的,卻是寶玉。 寶玉一開始就看出黛玉像戲子,雖然憋著不說,但是心里已經(jīng)起了那個(gè)念頭。 這還不算,湘云心直口快說了出來,寶玉的第一直覺是:林妹妹比較敏感,別人都不說,云妹妹你何苦一定要說出來得罪人呢? 等林黛玉生氣離席之后,寶玉第一個(gè)想要去解釋安慰的卻是湘云,只是湘云不領(lǐng)情,寶玉才到林黛玉這里來,希望得到黛玉的體諒。 男人碰到這種事,只能二選一,不能想著兩全其美。 就算你心里再想著一碗水端平,但是動(dòng)作總有先后,人心亦難平衡。 黛玉這里就很犀利地問寶玉:我惱她,與你何干?她得罪了我,又與你何干? 人人都愛就是沒有摯愛。 處處留情就是心里無情。 寶玉總想著周全身邊的所有女兒,但也要看身邊的女兒是不是需要他周全。 無論是黛玉也好,湘云也好,都不會(huì)想要半個(gè)寶玉。 要么你就一心一意,要么你就薄情寡義。 但是你想對每個(gè)人都半心半意,很抱歉,不可以。 所以這件事,湘云和黛玉都惱了寶玉,誰都沒有領(lǐng)他的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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