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小悅家的)暴走風信子 01 最美好的愛情,我們一生尋覓,是渴望能得到一個和自己相知相愛的人共度一生。 行走在世間,每個人都有一個孤獨的靈魂,千言萬語,比不上一句我懂你。世間男女,交雜在爭吵中的往往就是“你不理解我”“你不懂”。所以,相愛中的人相知是那么難能可貴。 相知相愛,我理解你的思想,你知曉我的用意。我們活成了對方肚子里的蛔蟲,你舉手投足,我便看得清,不需一言一語。 然而,緣分不可解,有時候我懂你,而你卻不一定能懂我,我愛你,你卻不一定能懂得我的愛。柏拉圖式的戀愛,像高不可攀的空中樓閣。 沈從文和張兆和的愛情開到荼蘼,也沒有相知相識的一天。是她太過冷酷?還是他曾經無情? 02 1929年,一個青春洋溢,如小獸一般充滿活力的少女在校園的操場中邊走邊吹口琴,走到盡頭,她瀟灑地一甩頭,露出明媚燦爛如春日陽光的臉龐,然后轉身往回走。 就在她不遠處,一個男人清楚地目睹了這一幕,此時他內心如小鹿亂撞,愛情就這樣不經意闖入他的心房。 張兆和不是長得最好看的女子,但沈從文從此記住了她的神采飛揚,18歲的張兆和“秀發(fā)齊耳,下巴微尖,輪廓分明,清麗脫俗”,她是同學口中的黑牡丹,是晚清名臣的孫女,江南富商的女兒。而他只是一個被“伯樂”選中到大學任教的“鄉(xiāng)下才子”。 初次見面,兩人便鬧出了笑話,沈從文要跟心上人搭話,卻錯把“?;ā蹦畛闪恕靶υ挕薄C鎸ι驈奈?,張兆和有驕傲,像一朵云飄逸的自戀,但她也并非長年不解凍的冰河。 沈從文被張兆和的樣貌吸引,更醉心于她超凡脫俗的氣質。愛到情濃時,愛可以化作一個個方塊字,帶著他的思念,一次次向她進攻。 情書就此如雪片一般密密向張兆和襲來,他不斷的寫,她沉默的回應沒有讓他退縮,反而越戰(zhàn)越勇。
上百封情書,他將自己的內心完完全全在張兆和面前剖開,告訴她,我是這樣愛你。 甚至,他愛到自卑,愛到低入塵埃里,他說
情急之處,沈從文還曾找到張兆和的舍友,要她轉告張兆和,要么自殺,要么跟她沒完。 相比于沈從文的熾熱,張兆和卻是近乎冷漠的。男人的單相思,少女并不接受,紛至沓來的情書讓張兆和感到厭煩,她跑去向校長告狀,毫不客氣的說“我頑固地不愛他”。 這句狠心的回絕讓校長胡適驚詫愕然,只能跟沈從文寫信說,
張兆和還十分年輕,她還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愛情,張家四姐妹中,元和深情,允和活潑,充和淡定,兆和則相當理性,她不是一個憑著一腔熱血就往前沖的人。 雖然她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愛他,但內心里,一個青澀的花季少女怎能抵擋如此一往情深的纏綿。 她在日記中寫,“看了他這信,不管他的熱情是真摯的,還是用文字裝點出來的,我總像是自己做錯了一件什么事因而陷他人于不幸中。但他這不顧一切的愛卻深深地感動了我”。少女的心終究被敲出了一條裂縫。 三年,沈從文追求她整整三年,她心疼了,也心軟了。沈從文追她追到家里來,家里的兄弟姐妹個個喜歡他,連父親對他也是十分賞識的。她想,她應是要嫁給他的。 03 1933年9月,沈從文長達四年的苦戀終于結束了,兩人的婚禮十分簡單,娶了張兆和為妻,他感到無比的幸福。他想,從此相依相伴在我身邊的,是我最愛的人。 歲月流轉,甜蜜的婚姻生活里,與張兆和分離的時刻,沈從文還是經常給她寫信傳情,而張兆和也愛上了這樣的情感交流。他寵溺地稱呼她為“三三”,她撒嬌地呼喚他一聲“二哥”。 已身為人妻的張兆和此時實實在在地愛著自己的丈夫,一個人的情感,從她信上的文字就可以看得出來,她擔憂他在外面奔波勞累,遭受凄風苦雨沒人照顧,說“長沙的風是不是也會這么不憐憫地吼,把我二哥吹成一塊冰,為了這風,我很發(fā)愁”。 而沈從文的信也依舊情意綿綿,他安慰她“三三,乖一點,......放心,我一切都好”。 在信中,他是她的有情郎,她是他的小棉襖。可實際生活在一起,碰碰撞撞在所難免,畢竟婚姻不是只有愛情,還有現實生活的柴米油鹽。 結婚時,沈從文沒有要張家的嫁妝,張兆和嫁給沈從文以后,就一直過著清苦的日子。 拮據的家境,沈從文依舊有骨氣,依舊會仗義疏財,把兩人的生活生生逼入了貧困的境地。張兆和雖是大家閨秀,卻不嬌氣。她可以“洗衣服做事,吃的東西無所謂好壞,穿的用的也不要講究”,有時她覺得快要活不下去,咬咬牙還是撐了過去。 一次次的忍耐消磨了當初的情意濃烈。 沈從文有供奉愛人的情懷,卻沒有供奉愛人的物質。天長日久,矛盾終于在一次次重要的抉擇沖突中爆發(fā)。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北京淪陷,沈從文南逃避難,張兆和卻毅然決然帶著孩子留在北京。 他寫信催促她南下,而張兆和在信中所談一直在回避他,她不再那樣深情款款地和他說情話,不再關心他是不是吃的好,有沒有生病,住得慣不慣,她竟是像一個人生導師,勸告他“不要成為別人的負擔”“不要像個孩子”。 文革時,她亦不曾理解過他,社會在批判他,而她歡天喜地地接受一切的改造,完全不顧丈夫的難堪。 她曾被他濃烈的情懷吸引,甘愿用一生回報這份愛,而在經歷了漫長的婚姻歲月之后,她終于認得,情懷再多,也不能當飯吃。 她好像在跟他慪氣,她抱怨錢不夠,他指責她不夠愛他。 這個時候,他是否會想起胡適當年所說的話,“這個女子不能了解你,更不能了解你的愛,你用錯情了。” 沈從文有一篇小說《邊城》,里面寫到“月是各處可照的,愛情是各處可到的”,既然愛是自由的,那么他也不能永久守著一份得不到回應的愛情。 沈從文終究在精神上出了軌。她叫高青子,他在老鄉(xiāng)家中識得做家庭教師的她,而她亦是憧憬沈從文的。 一次,高青子特意穿了件綠地小黃花綢子夾衫,還在衣角袖口染了一點紫,就像沈從文小說中的女主角。她知道這個作家筆下的女子就是他心中向往的女子,她就是要成為這樣的女子。 這次背叛讓張兆和耿耿于懷,她從未想過他會背叛,曾經的山盟海誓,曾經幾百封情書中的綿綿話語,難道都不算數了嗎? 也許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原因,和他分居的那幾年,給他的豆渣,饅頭都是冰涼的,一如這段冷卻下來的愛情。 04 在沈從文的小說里,大部分女主人公都是皮膚黑黑,精力旺盛,單純善良,如小獸一般的靈動跳躍,就如沈從文第一眼中的張兆和。其實,真實的張兆和從未有過他想象中的火一般的生命熱情。 張兆和對他的愛似乎只停留在了初婚時,信中一句句的喃喃軟語。 他一直珍藏著這樣的信,到七十歲時,還像個孩子似的,又哭又笑,用發(fā)抖的手顫顫巍巍向二姐允和炫耀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這是兆和給我的第一封信”。 沈從文在《雨后》中寫“我明白你會來,所以我等”,他覺得張兆和會懂他,所以他等,她懂了,他卻還是等不到。 直到他去世,張兆和整理翻閱他的文獻,她才明白她從未懂得他的靈魂。
他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她想對他說得話,他再也聽不到了。 回望她一生的愛情,多少被愛得癡情的喜悅,多少艱辛時刻中的隱忍,多少冷戰(zhàn)離別中的思念,都在這一刻化作了無盡的悔恨。 張兆和的愛情,是幸運的,因為她得到了沈從文那么熱烈的愛,也是不幸的,因為她從未真正懂得這份愛,也未真正懂得愛她的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