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孝直的人生選擇

                                                     作者：葉江山

        法正，字孝直，是益州割據(jù)者劉璋的幕僚。他不受信用，還受到同僚的譏諷賤視，心懷不平。他與益州別駕張松惺惺相惜，情味相投，兩人密謀，決意擇木而棲，另投明主。適逢曹操將興兵取漢中，而益州與漢中毗鄰，劉璋深以為憂。張松便趁機(jī)勸諫劉璋說：“曹孟德的軍隊天下無敵，如果曹操攻取了漢中，并以之為跳板繼續(xù)攻取益州，有誰能抵擋？劉豫州（劉備）是您的劉姓宗親，又是曹操的仇敵，有謀士諸葛亮輔佐且兵精將廣，如果請他來搶先攻占漢中，那么曹操的野心就沒法實現(xiàn)了?，F(xiàn)在您手下的將領(lǐng)，如龐羲、李異等一個個居功自傲，心懷叵測，如果您得不到劉豫州的幫助，那將會內(nèi)外交困，走向敗亡?！睆埶蛇€建議派遣法正迎接劉備入蜀。沒有獨立判斷能力的劉璋采納了張松的建議，雖有多位謀士提醒他這是引狼入室，也沒能使他改變主意。

       劉備率軍入蜀的結(jié)果是可想而知的：輕取益州而劉璋在成都開門請降。法正因為出賣舊主、謀畫有功而得到劉備重用，受任為新政權(quán)的尚書令。劉璋投降后，他和他的部下都受到劉備的優(yōu)待，很多人被重新任用，但原蜀郡太守許靖沒有被任用，因為他在成都被圍困時企圖拋開劉璋單獨出城投降。法正想到自己也跟許靖差不多，不是早就出賣了舊主嗎，就勸諫劉備說：“現(xiàn)在您剛占領(lǐng)益州，人心未附，應(yīng)該尊重本地的士族，用以收攬遠(yuǎn)近的人心?！眲湔庞梅ㄕ投Y待許靖并加以任用。

       《資治通鑒》說：“法正外統(tǒng)都畿，內(nèi)為謀主，一飧之德，睚眥之怨，無不報復(fù)，擅殺毀傷己者數(shù)人?！保ㄗg文：法正在外面掌管京城周圍的治理大權(quán)，在內(nèi)里又是劉備的得力謀士，正因為這樣權(quán)勢煊赫，所以對從前的小小恩怨都要一一報復(fù)，甚至擅自殺掉了幾個從前誹謗過自己的人。）法正當(dāng)初在劉璋手下郁郁不得志，受到權(quán)貴們的鄙夷賤視，心中怨積恨深，一旦大權(quán)在握便要睚眥必報，卻也未免太小心眼了。有人把法正的報復(fù)行為報告了諸葛亮，諸葛亮說：“當(dāng)初主公在公安時，北面畏懼曹操的進(jìn)攻，東面害怕孫權(quán)的進(jìn)逼，身邊又擔(dān)心孫夫人（孫權(quán)的妹妹）生變，幸而有法孝直引導(dǎo)他西取巴蜀，使主公得以展翅翱翔，不再受人牽制。在這種情況下，怎么能禁止法孝直，不讓他稍稍發(fā)泄一下自己的私憤呢？”

        由于法正幫助劉備輕取益州，擺脫了被魏、吳夾擊的困境，他在劉備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法正的這些報復(fù)殺人行為，連諸葛亮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諸葛亮輔佐劉備治理益州，依法治國，賞罰嚴(yán)明，一向法令不明的益州怨言很多。法正建議諸葛亮“緩刑弛禁以慰其望”（放寬刑罰解除禁令以順從民意）。諸葛亮不予采納并且說：“、、、、、、蜀地的官僚士族一向?qū)?quán)放縱慣了，君臣之道早已變味。君主不斷給他們加官晉爵，到時候官位也不能使他們感到滿足；君主不斷給他們加恩封賞，到時候恩賞也起不到刺激作用。益州的弊端就在于此，所以現(xiàn)在我要用法令來樹立威信，嚴(yán)格依法辦事才能使他們知恩；嚴(yán)格控制爵位的封賞，他們才能感覺到加官晉爵的榮耀。官吏們知恩知榮，奉行君臣之道，治國之法，就體現(xiàn)在這里?！庇纱丝梢娭T葛亮的吏治駕馭之道，也可見諸葛亮的知人、知輕重、有分寸：對于法正個人恩怨的事可以裝作不知道，但有關(guān)治國安民的大事卻極其慎重，全不理會法正的歪點子。

《資治通鑒》說：“初，諸葛亮與尚書令法正好尚不同，而以公義相取，亮每奇正智術(shù)。及漢主伐吳而敗，時正已卒，亮嘆曰：”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東行；就使東行，必不傾危矣?！埃ㄗg文：當(dāng)初，諸葛亮與尚書令法正的意趣性格不合，但能夠以公室大義相容忍并看到對方的優(yōu)點，諸葛亮每每對法正的智謀感到驚奇。后來劉備親自率大軍討伐東吳失敗，這時法正已經(jīng)去世，諸葛亮感慨說：“如果法孝直還健在，一定能夠勸阻主公東行；即使不能勸阻主公東行，有他跟隨主公，也不至于敗得這么慘?！保╆P(guān)羽被呂蒙所破而亡，張飛在伐吳途中為小人所害，劉備因怒而興兵，不聽任何人勸阻，數(shù)十萬大軍在陸遜的火攻下灰飛煙滅、、、、、、無怪乎諸葛亮感慨說“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東行；就使東行，必不傾危矣。”可見劉備對法正的倚重信任，甚至可以說超過了諸葛亮。

法正并非仁者，而是一個功利主義者。功利主義者行事是把功利放在首位的，可以不受仁義道德的約束。正因為如此，他才心安理得地出賣舊主，另覓高枝。一個人活在世上，如果不能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華，那就是白來人世走一遭。從這點來看，法正的選擇無可厚非。在大權(quán)在握之后，他睚眥必報，殺人泄憤，這也是一個功利主義者的作為。假如是仁者，他在處弱受欺時會激烈抗?fàn)帲谔帍?qiáng)得勢之后又往往會寬容待人，捐棄前嫌。仁者崛起后的寬容會使那些當(dāng)初欺凌他的人羞慚感動，甘心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