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選自《非常藝術(shù)》雜志第4卷金石癖欄目——中山國尋珍, 文章選用時有刪減, 特此向讀者說明并向馬龍老師表示感謝! 黃腸石 這些黃腸石刻文字,像是一群美麗的精靈。慢慢地徜徉在這些黃腸石刻字所流露出的美妙境界中,漸漸地看到它歷史中的模樣,那里仿佛一出歡樂的戲劇。 定州,一座曾經(jīng)輝煌的古老城市。它曾是古中山國的都城,亦是大漢王朝分封皇子的郡國,歷代中山王久居于此,治國治民,繁衍生息;它也曾在宋遼的邊防戰(zhàn)事中起著重要的關(guān)塞作用,邊防成敗,關(guān)系國運(yùn)興衰。今天的人們或許并不熟悉定州這個名字,但在悠久的歷史長河中,定州曾一度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成就著一代代的文武將相,也書寫著一篇篇不朽的古老傳奇。 如今的定州,還保留有大量的歷史文化遺跡。除了散布于定州市區(qū)周圍、唐河孟良河之間的定州漢墓群之外,還有興建于唐宣宗大中二年的文廟,我國北方地區(qū)唯一保存完好的州屬貢院,建于清乾隆四年,建筑群落氣勢宏偉壯觀的定州貢院,以及擁有“砍盡嘉山木,修成定州塔”傳說的定州開元寺古塔。此外,神秘而珍貴的“定武蘭亭石刻”,北宋大文豪蘇東坡任職定州時手植的龍鳳雙槐、親手所釀的中山松醪酒與那篇《中山松醪賦》,還有美麗的雪浪石故事,也為這個城市增添了許多令人向往的傳奇與魅力。 北莊子漢墓石刻館內(nèi)景 定州的文物是眾多的,但對于喜好書法藝術(shù)的人來說,“北莊子漢墓石刻館”則是一個可被稱為寶藏的地方。
北莊子漢墓乃是東漢中山簡王劉焉之墓,發(fā)掘于1959年。當(dāng)時的文物保護(hù)意識并不很強(qiáng),在墓中文物被清理庫藏之后,那些原被用于修建墓室之用的一大批刻字黃腸石料卻無人問津,被廢棄在原野上。一直到1975年,經(jīng)省政府撥款,才將這些黃腸石在傳為中山靖王劉勝墓的周圍建成石刻回廊,并定名為“定州石刻館”,又因為劉焉墓所在地位于北莊子村北附近,這些出土的石刻便被稱為“北莊子漢墓石刻”。 北莊子漢墓石刻館碑廊 北莊子漢墓石刻館內(nèi)景 北莊子漢墓石刻館內(nèi)景 北莊子漢墓石刻館內(nèi)景 黃腸石,本是考古學(xué)用詞。黃腸石的使用,多用于東漢前期諸侯王墓葬,它是由西漢黃腸題湊的黃腸木逐漸發(fā)展而來。墓葬所用由木材而變?yōu)槭?,大致有兩個較現(xiàn)實的原因,一方面是山中之木不能完全滿足諸侯王墓葬的需要,另一方面,石之質(zhì)地堅硬,壽命遠(yuǎn)比木材長久堅固。中山簡王劉焉的北莊子漢墓的發(fā)掘,在我國考古史上第一次證實了東漢諸侯王墓建使用黃腸石的構(gòu)筑形制。如今所見黃腸石為長方或方形,長度約一米,石面常有墨書題字或刻字,這些字跡,多是對于當(dāng)時年號,開采石料的產(chǎn)地,采石刻石的工匠姓名等等的記載。劉焉墓出土黃腸石之后,山東濟(jì)寧蕭王莊任城王墓、江蘇徐州彭城王陵及河南洛陽等地也發(fā)現(xiàn)出土了許多帶有刻字的黃腸石。 北莊子漢墓內(nèi)頂部漢代書寫文字 據(jù)說劉焉墓出土的黃腸石有四千塊之多,而其中帶有墨書或刻字的,也多有七八百塊。由于當(dāng)時人們對黃腸石的認(rèn)識不夠,保護(hù)意識不強(qiáng),許多石材都被附近村民任意取去建屋壘圈了。后來修建石刻館的時候,許多石料才又被收集回來,而還有很多,已無從找起了。目前所留,還有488方,它們只是劉焉墓黃腸石中的一小部分。 石刻館的回廊長達(dá)三百多米,488塊石刻便鑲嵌在這回廊的墻壁之上。這些石頭上刻著當(dāng)年采石的場地、所屬郡國、縣邑以及采石工匠姓名等等內(nèi)容。它們采集的年代是東漢章帝建初九年(公元84年)到章和二年(公元88年),其中的地名,都是東漢六州十余個郡國。 北莊子漢墓的這些黃腸石刻文字,像是一群美麗的精靈。慢慢地徜徉在這些黃腸石刻字所流露出的美妙境界中,漸漸地看到它歷史中的模樣,那里仿佛一出歡樂的戲劇。 字體字勢的變化明顯表示出北莊子漢墓刻字被創(chuàng)造的時代已與那個大秦帝國漸去漸遠(yuǎn)。扁方或長方的結(jié)構(gòu),在橫平豎直的交叉分布中彰顯出一種持久而穩(wěn)定的審美力量。在四百多方的石刻中,波磔的使用時而松弛放浪,時而謹(jǐn)慎小心。時而開張放縱,雄姿英發(fā),時而要收斂姿態(tài),不敢稍有狂態(tài)。 篆意的保留像是這演出的喜劇包袱,它不常出現(xiàn),卻引人回味?!氨逼绞瘱|平許□”一方,“許”字右旁“午”字的篆書結(jié)構(gòu)明顯,而開張的筆畫大概是定州這批石刻中最為驚天動地的一筆,它如一筆閃電,劃破萬古夜空?!巴际敼ぞ畬O卿作”一方,“孫”字在眾多橫豎直線中的弧線處理,顯得生動俏皮而又出人意表。其它如眾多的“望都”、“曲陽”等字,篆書筆意露露藏藏,隱約呈現(xiàn)。 最令人激動的其實是這些刻字所展現(xiàn)出的民間特色。在那個文人享有無上尊貴的年代,這些卑微的工匠,辛勤采來石料,又一筆筆刻出漢字。他們不是那些煌煌漢碑巨制的作者,他們的作品終將被埋入地下,在冰冷沉默中等待命運(yùn)的安排。而今人幸運(yùn),我們等到了他們的登臺,看到了他們的演出。如果說那些漢碑巨制像是國家的交響樂團(tuán),有華麗的服裝,精美的樂器,這些默默的石工,則像是一個群眾自發(fā)組織的民間曲藝團(tuán),嗩吶三弦兒,快板兒評書,同樣帶給人們美的享受。 我們的祖先對文字是具有敬畏的,他們視文字為有生命之物,而這些精靈古怪的生命,在古人的筆下可謂顯盡鮮活姿態(tài)。他們異想天開,他們出奇制勝,他們活潑潑地展現(xiàn)著漢字的神采與魅力。而工匠們刻出這一個個漢字,他們的最初用途卻并不是為了展示和炫耀,他們僅僅是為了記錄。這些字記錄了當(dāng)時工匠們的勞作,記錄了漢代歷史的片段,他們也同時記錄下了漢字書寫的發(fā)展與衍變。它們直到今天依然是鮮活的,鮮活得仿佛要從那石面上跳出來,跳進(jìn)今天的現(xiàn)實,跳進(jìn)今天那些喜愛漢字,喜愛書寫的人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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