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朱秀坤

  小船隨波一漾一漾，姐苗條的身姿也一起一伏，連帶著桑枝桑葉亦一擺一晃，極有韻致。

  水鄉(xiāng)初夏，枇杷黃，石榴紅。屋后，河對岸，有一株野桑樹長在水湄處，碩大，茂密，枝葉紛披，盡力向河心里撲去。每至端午前后，枝葉間全是一顆顆紅紅紫紫的桑葚，紫到極深，又成墨黑油亮，摘下來扔嘴里，舌尖一壓，一股鮮甜、清涼的果汁立即涌上味蕾。

  只是，那樹太絕，站在岸上，踮著腳尖只夠到幾枚小小的果實(shí)，肥甜墨紫的卻結(jié)在河面上方的枝丫間，斷不能到手。真便宜了那些嘰嘰喳喳的喜鵲、山雀、白頭鵯，啄得尖喙上都染成一片烏紫。枝葉一晃，熟透了的桑葚又一粒粒落進(jìn)水中，濺起小朵水花，游魚尾巴一甩，張嘴吮住，馬上大飽了口?！?/p>

  也許是得了更多的水氣滋潤，撲在水面上的桑樹都長得非常好，結(jié)出的果實(shí)也格外大而甜。若在船上，經(jīng)過一棵野桑樹，醉漢般撲往河心的枝上滿是誘人的紫紅桑葚，船卻不肯停泊，能讓人遺憾好久。也許下次經(jīng)過時，樹上一顆桑葚也無，過了時節(jié)，就一樹油亮亮的桑葉了。真讓人惱火，錯過了一時，就錯過一季，得等上一年呢。

  桑葚成熟時，正值雙搶，揉菜籽，收麥子，種黃豆，插秧苗，大人們整天忙得腳步飛飛的，哪有心思去摘桑葚。

  我卻放不下河對岸的那片紫紅桑葚，到底央了姐姐，讓她偷劃一葉木船，一會兒就到了樹下。但見滿枝滿枝的桑葚，夏夜星河般繁密，一顆顆紅紫透亮，在陽光下閃出油油的光來。船停，拴上樁，呀，真多！姐興奮地拉我到船頭，那乖巧的枝丫竟多情地伸到我面前，坐下來即可摘到，躺下來亦可摘到，甚至我一張嘴便可吃到。桑葚太多，太大，紛紛的桑葚雨叮叮咚咚下在河面上，誘引得魚兒成群結(jié)隊浮上來，唼喋散落的桑葚雨，簡直可以聽到魚兒快樂的笑聲，聽到它們的齊聲贊美。

  姐摘桑葚要比我溫柔許多，她將籃柄套于左臂，左手攀枝，右手輕摘，鳥兒啄食一樣，一粒粒黑紫的果實(shí)很快進(jìn)了籃子。我在樹下，抬頭看姐，她的碎花上衣，辮子上的紅頭繩，以碧翠桑葉和點(diǎn)點(diǎn)墨紫的桑葚為背景，真是好看極了。小船隨波一漾一漾，姐苗條的身姿也一起一伏，連帶著桑枝桑葉亦一擺一晃，極有韻致，洋溢著一種淳樸自然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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