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仁富

蘇格拉底（公元前468—前399）是西方哲學(xué)史上第一位人生哲學(xué)家。作為希臘啟蒙運動的旗手〔1〕， 他一反早期自然哲學(xué)家對天地之理的窮究，“至于他自己，則愿意不時地講講與人類有關(guān)的事情。 ”〔2〕他第一個把哲學(xué)從天上請到人間，以人的自我生活和社會生活作為哲學(xué)研究的主要對象，由此開啟了理性倫理學(xué)之路。蘇格拉底關(guān)于人生的哲學(xué)主要體現(xiàn)在他“認識你自己”的理性原則、“知識即德行”的善的原則和“合目的性”的美的原則中〔3〕。透過這些原則， 我們則可以進一步窺視蘇格拉底關(guān)于人生境界的基本觀點。

善是蘇格拉底的最高哲學(xué)范疇，蘇格拉底的整個哲學(xué)都不過是對善的不同角度的討論和對善的普遍性的追求。同時，蘇格拉底也把善當作人生的最高目的。他說：“善是我們一切行為的目的，其他一切事情都是為了善而進行的，并不是為了其他目的而行善?！薄?〕也就是說， 諸如理性、快樂、自制等等都是以善為目的的?！罢菫榱松莆覀儾抛銎渌虑椋ㄗ非罂鞓?，而不是為了快樂才行善?！薄? 〕善不僅是單個人人生的最高目的，而且也是全部社會生活的目的，治理城邦的目的就是要使城邦和公民們盡可能成善。善是一切行為的目的，也是最高的道德價值，而至善乃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蘇格拉底的善既具有道德意義又具有功利意義和本體意義。在他自己的討論中，并未給善下一個十分明確的定義，但透過他關(guān)于美德和善的各種討論，我們可以看出，蘇格拉底的善具有十分豐富的內(nèi)涵。

首先，善是有秩序的安排。蘇格拉底一再強調(diào)，快樂和善是不同的，善是快樂的目的而不是相反。當快樂出現(xiàn)時我們就快樂了，當善出現(xiàn)時我們就是善的。但是不是還有其他美德出現(xiàn)時我們也會成為善的呢？蘇格拉底認為是有的。他說：“任何事物的美德無論實現(xiàn)在身體靈魂或其他任何生物中，都不是只憑任意偶然性而能最好地得到的，只能由通過適合于每一事物的秩序和條理性才能得到。任何事物的美德都是一種有規(guī)則有秩序的安排，所以，正是這種適合于該事物的秩序的出現(xiàn)才能使任何事物成為善的?！薄?〕正因如此， 當他知道阿拉克薩哥拉說心靈整規(guī)萬物時，他說：“我聽了覺得很高興，認為這個想法很可佩，心里想：如果心靈是安排者，那就會把一切安排得最好，把每一件特殊事物都安排到最好的位置?！薄? 〕蘇格拉底關(guān)于善是有秩序的安排同他的“合目的性”美的原則是完全一致的。

其次，善是自由、自制、自主。在蘇格拉底看來，善不僅指事物的有秩序安排，也指個人的自由和自制以及由此決定的個人的自主。他指出，自由對于個人和城邦都是高貴而且美好的財產(chǎn)，能夠做最好的事情即從事善就是自由，反之，受到阻礙不能從事善也就是沒有自由。相應(yīng)地，凡是不能自制的人也就是沒有自由的人。那些不能自制的人不僅受阻不能去從事善，還被迫去從事惡。那阻擋人去從事善同時還強迫人去從事惡的主人也就是最壞的主人〔8〕。由此，蘇格拉底認為， 善就是一個人自主地自制而獲得從事善的自由，而能夠自主就是智慧，就是健全的理智。他說：“智慧是最大的美德，不能自制就使智慧和人遠離，并且驅(qū)使人走到相反的方向去?！庇捎凇安荒茏灾剖谷藢ρ矍暗目鞓妨暨B忘返，常常使那些本來能分辨好壞的人感覺遲鈍，以至他們不但不去選擇較好的事情反而去選擇壞的事情”。所以“健全理智和不能自制這兩種行為是恰好相反的”〔9〕。也就是說，善就是個人的自主，相反則為惡。

再次，善是使事物有益的原因。蘇格拉底認為，善是有益的有用的。比如他說，神正是為了有益的目的將眼、耳、鼻以至理性、智慧靈魂給予人〔10〕，他還說：“對于任何人有益的東西對他來說就是善。”〔11〕他甚至將關(guān)于善的知識稱為“一種關(guān)于人的利益的學(xué)問”〔12〕，而“一切可以達到幸福而沒有痛苦的行為都是好的行為，就是善和有益”〔13〕。事實上，蘇格拉底的善，希臘文agathon，本來就有好、 優(yōu)越、合理、有益、有用等含義，英文譯為good，中文譯為善。但是，蘇格拉底說善是有益的時，絕不是把一切有益有用的東西都當作善的純功利主義的。相反，他認為，善之所以為善，是使事物成為有益和有利的原因，并不是事物的有益和有利就是它們成為善的原因。他反對一般人的為滿足個人的情感和欲望需要的功利觀，認為這種利益是表面的、短暫變化的，不是真正的利益。他要求人們辨別和追求真正的最高的利益，這種真正的利益是對靈魂需要的滿足而不是對肉體需要的滿足，這種滿足即其他一切有益的原因，是善本身。因而在蘇格拉底這里，善又是一種和知識、真理、美相一致的功利。

最后，善是真善美的統(tǒng)一。蘇格拉底強調(diào)人別于他物者，在于人有理性（努斯）。但是，他又指出，人的理性和宇宙理性相比，只不過是滄海中之一粟。人的理性是神給予的，不僅如此，神為了有益給人以眼、耳、鼻，使人直立，有手，讓人能說話表情。所以，人的努斯和宇宙理性相比只是很小的一點點，只有神是無所不在的。但是，蘇格拉底的神卻只能根據(jù)理性，以善為目的行事。在他看來，只有理性和善才是最高的絕對的標準，蘇格拉底的神是理性的神而非宗教意義的神，它以善為目的，而這個善不僅有倫理、功利意義，而且是最高的絕對價值，實際上就是我們常說的“真善美的統(tǒng)一”。因此，我們可以在一定意義上把蘇格拉底的哲學(xué)稱為“善的目的論”。

當蘇格拉底把善作為人生的最高境界時，也就把人們在日常事務(wù)中對善的追求和實現(xiàn)叫作美德。美德一詞，希臘文為arete，其含義相當廣泛，它不僅指人的優(yōu)良品質(zhì)，也指任何事物的優(yōu)點、長處和美好的本性。蘇格拉底將人的所有優(yōu)秀善良的品質(zhì)，諸如自制、正義、智慧、勇敢、友愛、虔誠等，都稱為人的arete，英譯為Virtue， 漢譯為美德（也譯為德行）。

蘇格拉底把實際生活中的各種美德同智慧聯(lián)系在一起。他說：“正義和一切其他美德都是智慧。因為正義的事和一切道德的行為都是美而好的；凡認識這些事的人決不會愿意選擇別的事情；凡不認識這些事的人也決不可能把它們付諸實踐；即使他們試著去做，也是要失敗的。所以，智慧的人總是做美而好的事情，愚昧的人則不可能做美而好的事，即使他們試著去做，也是要失敗的。既然正義的事和其他美而好的事都是道德的行為，很顯然，正義的事和其他一切道德的行為，就都是智慧?！薄?4〕在這里，蘇格拉底明確地指出，一切美德都是真、美和善的，真美善都對人有益有用，因此無人有意為惡，而無知就是惡〔15〕。

蘇格拉底在他的哲學(xué)談話中幾乎談到了所有的人的美德，而他自己則是各種美德的化身。在這些美德討論中，他一方面試圖為各種美德尋求普遍性的定義，另一方面又堅持各種美德作為對善的實現(xiàn)的整體不可分性。具體地說，蘇格拉底十分強調(diào)以下幾方面：

首先，自制是一切美德的基礎(chǔ)。蘇格拉底認為，“自制是一切美德的基礎(chǔ)”，“有哪個不能自制的人能學(xué)會任何好事并將它充分地付諸實施呢？”〔16〕“因為一個不能自制的人并不是損害別人而有利于自己，像一個貪得無厭的人，掠奪別人的財物來飽足自己的私囊那樣，而是對人既有損對己更有害，的確，最大的害處是不僅毀壞自己的家庭，而且還毀壞自己的身體和靈魂?！薄?7〕蘇格拉底不僅這樣說了，而且“他的實際行動比他的言論更好地表現(xiàn)了他是一個能自制的人。因為他不僅制服了身體的私欲，而且也戰(zhàn)勝了與金錢有關(guān)的一切事情?！薄?8〕即使對于他人，他也是首先要求他自律自立，“蘇格拉底并不急于要求他的從者口才流利，有辦事能力和心思巧妙，而是認為對他們來說首先必須的是自制，因為他認為如果只有這些才能而不會自制，那就只能多行不義和作惡多端罷了?！薄?9〕蘇格拉底之所以強調(diào)自制是一切美德的基礎(chǔ)，是因為在他看來，不自制就會使人受身體情欲支配，不擇善行事，甚至去做無恥的事，即使人遠離智慧〔20〕。而自制作為理智對欲望的克服，使欲望以適度的方式得到滿足，才能給人以最大的快樂。

其次，勇敢是善于應(yīng)付危險。蘇格拉底認為，勇敢是人們生活中一種高尚的品德，但是只有和智慧結(jié)合的堅韌才是高尚的、愚昧的堅韌只不過是頑固，是有害的惡。而且，即使是明智的堅韌也還不等于勇敢，因為明智的事情有大有小。在蘇格拉底看來，勇敢不僅關(guān)涉對未來的畏懼和信心，而且也包括過去和現(xiàn)在，不僅涉及未來的善和惡，而且也涉及過去、現(xiàn)在以至任何時候的善和惡〔21〕。這就是說，勇敢并非天生的勇猛，而是一種需要經(jīng)受教育獲得知識才能培養(yǎng)起來的美德，勇和智是不可分的，勇敢出自謀略。不能簡單地說勇敢就是對可怕的危險事情無所畏懼，如果對這類事情的性質(zhì)無知而無所畏懼，只能是魯莽。只有在大難臨頭時而又有知識有計謀，善于應(yīng)付危險，臨危不懼，才是真正的勇敢。只有“那些知道怎樣應(yīng)付可怕和危險情況的人”，才是“勇敢的人”〔22〕。勇敢在這里充分體現(xiàn)了善的功利性和美德性。

再次，友愛以善為根據(jù)。蘇格拉底認為，“人們天性有友愛的性情；他們彼此需要，彼此同情，為共同的利益而通力合作”〔23〕。因此，友愛作為一種美德，在蘇格拉底的哲學(xué)討論中占有相當份量。在柏拉圖的《呂西斯篇》和色諾芬的《回憶錄》中都有十分豐富的記載。友愛，希臘文為philo，英譯為friendship，在蘇格拉底的討論中， 并未給它下一個明確的定義。但在他那里，友愛是和智慧、知識、善聯(lián)系在一起的，而且是以它們?yōu)楦鶕?jù)的。蘇格拉底強調(diào)，任何人都不愛無知無用的人，如果對事物沒有知識就會將事物弄糟，失去別人的愛，甚至父母的愛，只能處處受制于人；如果你獲得知識，顯得有用和善，所有人都會對你友愛。蘇格拉底認為，“一個真心的朋友比一切財富更寶貴”〔24〕，友誼的價值是相互的，不僅朋友對自己有不可用金錢估量的價值，而且要使自己對朋友有盡可能多的價值。他還指出，交友之道，一在交能控制情欲、忠誠公正、知恩必報之友，二在使自己的言行從善，言真意誠地待友。只有這樣，才可能有真正的友愛。當然友愛之獲得是要靠“一顆真誠善良的心”的〔25〕，這顆心是友愛雙方共同賦予的。“因為對于我所愛的人，不管是誰，我總是盡我的全心熱愛他們，并且非?？释麄円惨酝瑯拥臒釔刍貓笪?，我渴想他們，同時希望他們也同樣渴想我，我渴望和他們聚首一處，同時希望他們也同樣渴望和我聚首一處?！薄?6〕由此可見，友愛的本性是善，友愛只能存在于高尚善良的人們之間，善和惡是不能互相友愛的。

最后，美德具有整體性。通過對諸如正義、勇敢、虔誠、自制、友愛、智慧等具體美德的討論，蘇格拉底指出，美德出自人共有的理智性，是一種知識，他們構(gòu)成一個整體。在蘇格拉底看來，正義和虔誠是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而智慧和自制是同一個東西，勇敢也出自智慧，一切美德都和智慧相關(guān)，總是表現(xiàn)為善。雖然蘇格拉底并不否認各種行為美德之間的差異，但他更強調(diào)它們的同一性，即它們共同的理智性，共同的使人獲益從善的功用價值。這種本質(zhì)上的同一性使各種美德內(nèi)在聯(lián)結(jié)，不能孤立存在。這就是說，美德作為對善的實現(xiàn)和追求，具有整體性。這也就意味著“要真正成為一個善人是困難的”。但是，由于凡人皆有趨善避惡的本性，所以，盡管生活中難免有錯和惡，人不可能全智和善，要恒常地永遠做一個善人不可能，但做一個高尚的人并不是不可能的。

蘇格拉底在強調(diào)美德的整體性時，已經(jīng)把美德的基礎(chǔ)規(guī)定為共同的理智本性，得出了美德即知識的論點。在蘇格拉底看來，美德之所以為美德，就在于它是對事物本性和善的認識。他強調(diào)，德行在于洞見。由此，要獲得美德，要行善，必須獲得相應(yīng)的知識。因為智慧是最大的美德。

柏拉圖的《普羅太戈拉篇》記述了蘇格拉底和智者首領(lǐng)普羅太戈拉關(guān)于美德和知識的討論。在討論中，蘇格拉底揭示了兩種根本對立的道德觀，多數(shù)人主張不是人擁有的知識支配人的行為，而是激情、快樂、痛苦、愛或恐懼等等情感支配人的行為；另一種道德論則主張知識是最能支配人的行為的美好的東西，因為它能使人辨別善惡，智慧是人最需要的援助〔27〕。前者被稱為情感道德論，后者即蘇格拉底的理智道德論。為了說明自己美德即知識的論點。蘇格拉底對情感道德論作了有力的批判。他指出，人的生活不能滿足于情感道德論所導(dǎo)致的知善而不為、知惡而故犯，渾渾噩噩地得到快樂和避免痛苦。

蘇格拉底認為，道德行為需要選擇，面對各種現(xiàn)實的和可能的快樂和痛苦，人們總是選擇較大份量或程度的快樂，較小份量或程度的痛苦；當面對痛苦和快樂交叉的事情時，總選擇快樂超過痛苦的事情而避免痛苦壓倒快樂的事情。人們對快樂和痛苦作出選擇時必須對它們加以衡量和測度，這種測度本身就是知識，只有知識才能保證作出正確的選擇，保證我們獲得善的生活。因此恰恰是知識支配快樂和痛苦等情感，是知識構(gòu)成美德的基礎(chǔ)。這樣，蘇格拉底明確宣稱，美德即知識。

美德即知識是蘇格拉底整個道德哲學(xué)的主旋律，也是其人生境界學(xué)說的基石。在這一命題中，美德（arete）既指人的優(yōu)秀品質(zhì)， 也指任何事物的優(yōu)點、長處和美好的本性，而知識則主要是指要能認識人自己的本性（physis），當然也包括對相關(guān)事物和善的本性的認識。蘇格拉底“美德即知識”這一命題，包括“無人有意為惡”、“無知即惡”和知識的可教性幾個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內(nèi)容〔28〕。

首先，蘇格拉底指出，自愿從惡避善不是人的本性，在面對大惡和小惡時也沒有人愿意選擇大惡。人的畏懼和恐怖這兩種情緒可以理解為對惡的預(yù)見；人們所以會對預(yù)見惡產(chǎn)生畏懼和恐怖，就是因為無人自愿遭遇惡、接受惡。蘇格拉底說：“對善的想望是為一切人所共同的，而在這一點上，是并沒有人比另一個人更好的。也沒有人想望著惡的”〔29〕?！皼]有人自愿趨惡，避善趨惡是違反人的本性的”〔30〕。在這里，惡既指與善相對立的惡，也指與有益相對立的失敗。在蘇格拉底看來，知必然導(dǎo)出行，知識是德行的基礎(chǔ)。有知識而去為惡者是不可能的。為惡只能出自于無知。

其次，蘇格拉底認為，無知即惡。在他看來，如果沒有知識，人就會聽任主觀的武斷，或者為道聽途說、似是而非的意見所左右，或者為傳統(tǒng)習(xí)慣所左右。由此，人就不會有對善的追求而跌入惡的深淵。蘇格拉底甚至認為，有意說謊（或犯錯誤、失?。﹥?yōu)于無意。因為有意說謊至少表明說謊者有相應(yīng)的“真知”，而無意說謊則屬于根本無知。前者是能為而不為，后者是不能為而不為。不能為而不為是無知、無力，其結(jié)果必定是惡；而能為而不為，表明人的行為不是只根據(jù)已之責任而是根據(jù)更大的原則，故并不一定是惡。正因為此，蘇格拉底才一再強調(diào)，美德之有整體性，乃在于它們有共同的理性本性，即建立于知之上。

再次，蘇格拉底認為，既然美德的共同本性是知識，人的理智本性貫通在道德本性之中，美德就有可教性。人可以通過學(xué)習(xí)獲得各種知識和美德（二者是一個意思）。在蘇格拉底看來，智慧和知識能力是人人皆有的天賦本性，有些人缺乏美德是由于感覺的迷路和欲望的膨脹以至扭曲了人的理智本性，所以通過知識教育和道德陶冶可以恢復(fù)他們的理智本性，培植美德。

這樣，在蘇格拉底看來，要實現(xiàn)善，要通向人生的最高境界，關(guān)鍵在于獲取知識。一方面，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必須熟悉自己所從事的職業(yè)，了解事物的本性，只有了解了事物的本性，才可能按規(guī)律辦事，才可能有用、成功，即行善。另一方面，人們還必須充分認識善本身，要了解什么是正義、虔誠、勇敢等被叫做善的美德，只有這樣，你才可能有意去從善而不至于無意中落入惡。正像色諾芬所記載的：“至于他自己，則愿意不時地講講與人類有關(guān)的事情，研究研究什么是虔誠的，什么是不虔誠的；什么是適宜的，什么是不適宜的；什么是公道的，什么是不公道的；什么是明智的，什么是不明智的；什么是剛毅的，什么是怯懦的；什么是治國之本，什么是一個善于治人者的品質(zhì)；以及其他的題目。他認為通曉這些事情的人是高尚的，對此一竅不通的人則完全可以說是不如奴隸?！薄?1〕這就是說，要成為有美德的人就必須要懂得各種具體的美德。這樣，知識就成了人通向至善之路的一把鑰匙。

既然知識是美德的基礎(chǔ)，是通向至善的人生境界的鑰匙，那么，怎樣才能獲得真正的知識（而非意見）呢？換言之，通向至善之人生境界的入口在哪兒呢？對此，蘇格拉底提出了他那句著名的口號：“認識你自己。”人只有充分認識自己的本性，了解自己是無知的，而神才是全知的，人才可能由無知到知，進而至真知，找到通向至善之路的入口。

蘇格拉底認為，求得真知的第一步，就是承認自己一無所知。也就是說，人們首先必須對自己以前獲得的那些外在的具體的意見進行充分的懷疑，然后才可能求諸自己內(nèi)在的靈魂而獲得真知。對此，蘇格拉底在“申辯篇”中有這樣的說明：德爾斐神廟傳神諭的女祭司告訴凱勒豐說，蘇格拉底是人們中間最有智慧的人。蘇格拉底自己感到自己并不聰明，而又認為神是不會說謊的。于是他便到處找“有知識”的人談話，以驗證神諭。但結(jié)果是，他發(fā)現(xiàn)那些自認為有知識的人其實并沒有什么真正的知識，于是他問自己，他的聰明究竟表現(xiàn)在哪里呢？他發(fā)現(xiàn)，“自己知道自己一無所知”才是他高于別人的地方。由此他得出結(jié)論，“自知無知”才是他的智慧所在。在這里，我們不能簡單地把蘇格拉底的這種“自知無知”理解為一種謙虛或做作。實際上，它揭示了當人們把視野從天地而轉(zhuǎn)向人自己時，所感到的外在知識的無用性以及對自己本性的一無所知的狀態(tài)。在蘇格拉底看來，面對自己的靈魂，只有承認自己一無所知，才不至于妄自拿自己曾經(jīng)有的各種意見來冒充關(guān)于人的真知，也才能認認真真去求得關(guān)于人類自身的知識，從而實現(xiàn)各種美德，以達到至善。

同時，蘇格拉底認為，“只有神才是真正智慧的，人的智慧沒有多少價值，或者根本沒價值”〔31〕，人只能“愛”智慧。蘇格拉底明確地說：“智慧這個詞太大了，只適合于神，而愛智卻適合于人?！薄?3〕這樣，在蘇格拉底看來，全智的神所擁有的智慧，人是不可能擁有的，人只有明白了這一點，即知道相對于全知的神來說，人是一無所知的，人才可能愛那真正的智慧，追求那真知，以便獲得相應(yīng)的知。

蘇格拉底的知包括對事物的知、對善的知和對人本性的知。如果說關(guān)于事物和善的知是美德的基礎(chǔ)，是通向至善之路的鑰匙的話，那么關(guān)于人自己本性的知則是通向至善之境的入口。人只有先懂得自己的本性，了解自己的無知，才可能進一步獲得關(guān)于事物和善的知識，以實現(xiàn)美德達到至善。人如果對自己本性一無所知，則必然導(dǎo)致惡。對自己本性的了解是其他認識的基礎(chǔ)。而人的本性就在于相對于神來說的無知。所以，在蘇格拉底看來，如果一個人要想有知，進而有德并最終達到至善之境，首先必須充分認識自己?！罢J識你自己”就是通向至善之境的入口。

蘇格拉底作為西方哲學(xué)史上第一位人生哲學(xué)家，不僅把哲學(xué)從天上拉到人間，而且通過強調(diào)人自知無知，通過對自己本性的洞察而獲取真知，“進而通過熟悉事物本性，認識各種美德而達到施行各種美德，以通向人生最高境界實現(xiàn)至善這一人生最高目的，建立起西方哲學(xué)史上第一個比較完整的人生境界學(xué)說。蘇格拉底的從無知到知，從真知到美德，從美德到至善的人生境界論，在今天，仍不失其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

如果你對哲學(xué)感興趣，想深入學(xué)習(xí)哲學(xué)

哲思學(xué)意為您準備了一系列哲學(xué)語音微課

高校名師主講、深入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