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確凱家的一路上,要穿過一大片密密匝匝的白樺林,林道狹窄,像彎曲的韁繩那樣纖細。樺樹林里的陰涼處散發(fā)著各種各樣的苔蘚的氣息,濃郁似膏,在林子間匯聚成一朵碩大的祥云,在盛夏午后的熱氣中緩慢蒸騰。昆蟲們在草葉間深綠的低處穿梭,一邊吐濺出小小胸腔里積攢了一夜的滴翠聲音,很柔軟。我的心那么小,還要跳,甚至被草木的針芒輕易刺痛。 到處是野草莓,推推搡搡的,在草葉間閃著光。它微小,但圓潤飽滿,像凝固了的晶瑩蜜水,圍繞著果皮內(nèi)部那枚微小的灰白種核在流滑,紫紅也許是浸滲了漫長的日光染成所致,而圓潤,或許是不知名的鳥雀昆蟲充滿心意的鳴叫聲將其漲開。 它是禾木能吃的野果子中做好看、最好吃的一種。禾木天寒,日照短,沒有別的果實解饞,小孩子們眼巴巴等著它變紅了,很心急地掀開葉片,拽下來就直接塞到嘴里。除了微微的酸澀,還有甜。甜是當?shù)氐男『⒆訉γ牢兜捻敿壏Q贊,但跟糖的甜不是一個意思。 那天中午,我們要穿過樺樹林去確凱家,帶路的是一個小馬倌——十一歲的哈薩克族男孩。一路上,他在向陽的林子星跳躍,身上散發(fā)出一種小動物般靈敏的熱氣,沒多久,他的衣服,褲子口袋都鼓妓的,裝滿了野草莓。滿嘴紫紅。手上、胸前也全是那種甜膩的汁液??伤⒉粨斓粼诘厣巷枅A的果實吃,當?shù)氐男『⒆尤豪锪鱾饔羞@樣一種說法:掉在地上的野草莓都是蛇吃過的。 我也下了馬,跟著他跑,成了一個鄉(xiāng)巴佬,在草葉下面到處翻翻撿撿,好像一個試毒者,挑釁地,從一片林子飆到另一片林子。后來,他像一個玩膩了的孩子那樣停了下來,朝我轉(zhuǎn)過頭去。聽見他在叫我,一抬頭,看見白樺樹林的盡頭,是確凱家的那些無人造訪的木屋,右邊墻角爬滿了鮮綠的苔蘚,似乎常年曬不到太陽。 那棵孤單立著的熊形的枯樹,像一次神秘的閃電過后留下的守護神,朝著他家的方向,日夜睜著深淵似的泥眼睛,邁開的腳卻停了下來。牛圈緊閉,散發(fā)出一股草泥的氣息,而柵欄上的木栓,經(jīng)過了人手的多少次撫摸,有一種非常單一、單調(diào)的時間感。大風(fēng)吹動,樺樹林和草叢的聲響會彌漫向前,灌滿這座宅屋內(nèi)外的隱秘空間。 我屏住氣,把手中滿滿一捧野草莓遞給身邊的這個小男孩,一小束二函清涼、甜蜜的紫色光線在閃耀,小男孩看著,忍著,在沒有進入確凱家之前,他還暫時舍不得用自己細小的牙齒,去碰碎這清甜的光。微信搜索喀納斯原行網(wǎng)關(guān)注獲得更多優(yōu)惠!微信號:knsyxw【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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