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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口，今天的江蘇省鎮(zhèn)江市，在北宋末年，就和國運聯(lián)系在一起了；而在南宋，又成了詞人辛棄疾的一座殤城。 故事從北宋1125年，宣和七年說起。 這一年，金軍大舉攻宋，尤其是東路軍，勢如破竹，直插汴京。一時之間，北宋群臣束手無策，是戰(zhàn)是和，舉棋不定。在此緊要關(guān)頭，荒淫奢腐的宋徽宗自然扛不起大梁，于是就把皇位禪讓給兒子宋欽宗，自己則和幾位寵臣一起南下逃亡。徽宗一行經(jīng)過顛沛流離，最終選擇在長江沿岸的京口落腳。后靖康之難，北宋亡國，二帝被俘，作為北宋唯一皇帝逃亡之地，京口便沾染了一層亡國的悲情色彩。 南宋1161年，金主海陵王完顏亮又一次大舉南侵。而在金國統(tǒng)治的山東區(qū)域，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漢人起義，起義義軍一邊反對外族女真的壓迫統(tǒng)治，一邊響應南宋朝廷的抗金斗爭。 時勢造英雄，辛棄疾走向歷史前臺！
當時，年近二十一歲的辛棄疾也在山東聚集了兩千人的起義隊伍。但是，為了更好抵抗金朝，辛棄疾選擇投靠漢人領(lǐng)袖耿京領(lǐng)導的更大規(guī)模的起義軍。手握二十萬起義軍的耿京，發(fā)展壯大之后，卻面臨一個選擇：究竟是南渡投靠南宋朝廷，還是在山東自立門戶？起義軍內(nèi)部出現(xiàn)分歧。辛棄疾一心向往南宋，主張南渡投靠南宋，于是他便擔當起出使宋庭的任務(wù)，與宋高宗政權(quán)商量北方義軍南歸宋庭的事宜。 然而，當辛棄疾完成使命，再回到山東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耿京已經(jīng)被叛將張安國所殺。而義軍中，有一部分跟隨張安國投靠金庭，一部分作鳥獸散，二十萬義軍竟然潰敗，不復存在。 辛棄疾悲痛萬分，率殘存的五十多名軍士，走近金軍大營。此時的金軍大營，共有人馬五萬人，張安國仗勢人多，以為辛棄疾不敢造次，只是前來投降的。而辛棄疾大智大勇，面無懼色，將計就計，于筵席之上，杯盞之間，伺機綁架張安國，沖出金營，并快馬加鞭，一直把張安國擒回建康。緊接著，張安國作為叛將，被游街示眾，斬首處死！ 而辛棄疾在此次戰(zhàn)爭中，勇毅果敢，多有戰(zhàn)績，尤其是萬軍之中，虜獲敵人首領(lǐng)，更是讓他名重一時！回歸南宋初年，辛棄疾定居于京口。京口當?shù)赝宸栋顝貏e欣賞辛棄疾，便將女兒嫁給辛棄疾為妻。 正值壯年的辛棄疾，一方面回歸了南宋，一方面正值新婚，外加對金作戰(zhàn)，聲動南宋，自是滿心豪邁，三千里豪邁，五萬里江河。恰好在京口，有一個著名的古跡北固亭。一日，辛棄疾登臨此處，填詞《南鄉(xiāng)子·登京口北固亭懷古》，盡抒豪邁意氣。
我還記得小的時候，爺爺經(jīng)常會背著我登山南望，他告訴我，群山的南邊，就是我們漢人的家國。如今，我終于來到大宋的土地上，這里江山如畫，萬里神州，我想登臨遙望。 恰好京口城邊就是風光無限的北固樓，獨臨高樓，江山四望，多少山河無限，多少英雄折腰！ 我感慨這萬千山河，多少興盛，多少滅亡！我還記得徽宗曾經(jīng)逃亡這里，靖康之恥，民族之恨！我也記得韓世忠將軍布陣此地，大敗金軍黃天蕩，紅玉擂鼓，南宋中興！往事千古，多少興亡舊事，多少成敗青書。 念天地之悠悠，多少古人已遠去，多少新人還年少！也許人世變遷無常，唯一不變的就是眼前滔滔長江水，浩浩湯湯，浪花淘盡多少英雄！ 年少又如何！想起當年江東孫權(quán)，年少繼承父兄基業(yè)，統(tǒng)兵十萬！坐鎮(zhèn)江東，外事周瑜，內(nèi)事張昭，獨據(jù)江東數(shù)十年，赤壁火燒曹操！合肥大戰(zhàn)張遼！荊州偷襲關(guān)羽！夷陵火燒劉備！雖是戰(zhàn)事不斷，卻可力保江東！ 亂世群雄，中原逐鹿，天下三分，誰能與我并雄！
魏國曹操，蜀地劉備，固然英雄！然而，生兒子，就應該像江東孫權(quán)：縱橫博弈，少年功高，帝王偉業(yè)，最可稱道！ 辛棄疾滿心豪邁，南歸宋朝，滿腹北伐壯志，然而，弱小的南宋的朝廷，卻并沒有成全他的心志。 南宋君主宋高宗，作為宋徽宗的兒子，宋欽宗的弟弟，在靖康之難之中，親身經(jīng)歷了父兄被金人虜獲的悲劇。而且，高宗曾經(jīng)也親自作為人質(zhì)出使金國和談，對金人的兇殘早有深刻認識，以致于對金人的恐懼已經(jīng)深入骨髓。 高宗稱帝初期，金國每年都發(fā)動南攻，企圖俘獲高宗，徹底滅亡南宋！在健康，高宗因為金軍突襲，被嚇成陽痿，此后一生不育；在臨安，高宗被嚇得漂泊海上，躲到舟山群島。對于這樣一個懦弱的皇帝和朝廷，一心只想偏安南宋，出賣國土，繳納白銀在所不惜，所以，對于辛棄疾的北伐，朝廷基本持忽視態(tài)度，反映極為冷淡。 所以，在一心求和的南宋朝廷，辛棄疾沒有機會實現(xiàn)自己抗金大業(yè)，而輾轉(zhuǎn)數(shù)十年，只能在江西、湖北、湖南等地擔任轉(zhuǎn)運使、安撫使等地方官至，從事治理荒政、整頓治安的工作。 辛棄疾，馳騁疆場，單身敵營，雄才大略，美芹十論，到最后，卻只落得寶刀深藏，郁郁不得志。 辛棄疾一生多不得志，尤其是高宗、孝宗、光宗三朝，對金國都是求和態(tài)度為主，導致辛棄疾只能賦閑田園，或者基層為官。只有孝宗北伐和寧宗伐金時候，才短暫出山，為國效力，然而國事腐敗，群臣弄權(quán)，伐金之業(yè)多有不如意。 1203年，寧宗當政期間，由宰相韓侂胄組織北伐，晚年六十四歲的辛棄疾，又被朝廷征召出戰(zhàn)。而辛棄疾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韓侂胄的北伐，與其說是戰(zhàn)爭倒不如說是一場政治的表演。
當時，辛棄疾身在前線，出任鎮(zhèn)江知府，又一次登臨北固亭。想想四十多年前，自己也是在此處抒發(fā)自己的豪情壯志，而如今，四十多年大好年華已虛度，自己卻壯志難酬。殘山剩水無態(tài)度，勉強拾起精神來。 詞人登高遙望，撫今追昔，滿含失落，寫下了一篇千古傳唱之作《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殘山剩水無態(tài)度，梅枝料理成風月?？蓱z這千古江山，本是山河如畫，英雄并起，可是為什么，再也找不到像孫仲謀這樣的英雄豪杰。 淡看這閑山剩水，舞榭還依舊，歌臺還依舊，江山還依舊，可悲的是，那些風流人物，像是落花一樣，早被風吹雨打而去，如今不知何處可以找尋。 走在京口城中，雜草叢生，樹木凌亂，斜陽殘照，一片蕭瑟落寞。路過一個普普通通的巷子，聽人說那里面是寄奴曾經(jīng)的舊居。 好一個寄奴！好一個南朝宋武帝劉裕！曾經(jīng)兩次出兵北伐，收復長安，又收復了洛陽。想當年，金戈鐵馬，陣列行行，氣勢豪邁，萬里如虎，那是怎樣的英雄氣概！
然而，可悲的是，英雄之子義隆，卻是好大喜功，戰(zhàn)爭準備寥寥，卻幻想著可以向漢武帝霍去病一樣，馳騁疆場，收復河西，封狼居胥。到最后，兵敗未成，倉皇南逃，甚至連君主都要慌忙地登山北望，觀察敵情！可悲的，遍地骸骨，落荒而逃！ 四十三年了！四十三年了！回首過去，我還記得曾經(jīng)單騎虜獲叛賊，一路從山東押往健康，淮南東路，處處戰(zhàn)火硝煙，山河俱損，民不聊生，每念及此，我心悲愴！ 往事不堪回首。曾經(jīng)英雄豪邁，就像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兵分五路，討伐南朝劉宋，僅用兩個月的時間，就兵臨長江北岸。那時候，鐵馬山河，兵鋒正盛，誰與爭鋒！然而，如今的佛貍祠下，到處都是民眾在祭拜鬼神，有誰知道，這里曾經(jīng)是一代帝王的行宮呢！ 如今，我已經(jīng)六十六歲了，又來到前線作戰(zhàn)。想起當年的老將的廉頗，壯士暮年，心尤激烈。而如今的我？是真的遇到了明主？還是只是政治的籌碼呢??？ 南宋分裂的群臣，戰(zhàn)與和兩個流派一直斗爭不斷。在辛棄疾填完這首詞之后不久，有一些諫官就開始了對他的攻擊。不久，詞人被迫離職，滿懷憂憤又回到瓢泉賦閑。 韓侂胄組織的這次北伐，后來再次失敗。失敗的南宋，被迫與金國簽訂屈辱的“嘉定和議”。 四十三年！北固亭，京口。
辛棄疾最初回歸南宋的時候，是在京口這里遇到宋高宗，并就義軍歸靠南宋達成共識。雖然后來義軍散落，辛棄疾卻能從萬軍叢中，將叛將張安國抓回建康歸案，可謂英雄豪邁！ 早期回歸南宋時候，辛棄疾名重一時，以“民族英雄”聞名朝野，然后又遇到了他的妻子，和他的妻子在京口成婚，登臨北固亭，遙望山河，生子當如孫仲謀，多少豪情壯志！ 然而，四十三年！四十三年！看英雄年少，被歲月摧殘成白發(fā)老夫，而心里壯志，何曾熄滅過！多少英雄豪邁，變成殘山剩水無態(tài)度，這是詞人的悲哀，更是南宋的悲哀！ 六十六歲的辛棄疾，最終又來到京口，看盡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而詞人自己，也如命運的飄葉，在無奈和憂憤之中，走完自己的人生歲月，隨著雨打風吹而去。 一個人與一座城。殤城，并不是這座城市很殤，只是這個人在這座城市里，有很多殤心的感慨和記憶和情感。 多少豪邁，卻壯志難酬！他的殤城，京口北固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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