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未分,太極在天地之始;天地既剖,太極在天地之中。太極者,理氣之原,渾然粹然至善而莫可名狀者也。惟人獨得天地之秀靈,蓋即得太極之理以為性。性在于有生之初,渾然粹然者與天地同;性梏于有生以后,紛然雜然者與禽獸類。圣人者,全天地之理而無愧于人焉耳。周之盛時,以三物賓興萬民,而首重六德。知、仁、圣、義、中、和,皆后世所謂萬難幾及之事,而當時以為取士之科條。蓋禮樂足以陶淑乎民心,圣賢不必下遺于愚賤。天下皆道中人,實天下皆盡性之人而已。自周之衰,禮教凌夷,孔子不獲行道于時,而第與其徒修明先王之法,得其傳者,厥惟顏、曾。顏子沒而曾氏存,子思繼之,作《中庸》以救世。蓋當時奇詭之行漸興,倫紀之常多紊,故薈萃遺言,表至中至庸者以為法。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夫正道正理者,本乎天而備于人,無俟外求者也。《傳》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天地為萬物之原,而其主宰運行極乎罔外者,太極之為,即中之實。人受太極之理而生,其渾然粹然者與天地未嘗異,而紛然雜然者乃與天地遠。上無圣人之君相,下無圣人之師儒,故賊性而不覺,遠天而可悲也。子思憂天下之自失其性而將以亂人物之性,故詳言人與天地合一之理,而特命之曰《中庸》。至中,而后人道悉準乎天;至庸,而后天道即在于人。以空寂為性者廢倫常,以虛靈為性者逐外誘,儒與禪宗異名而不異實,則以天命之原盡其功而通其變者,寡也?!稘h藝文志》有《中庸說》,蓋自宋以前亦有人究心焉,而其文已不可考。朱子分章詁句,淳熙間,與《論》《孟》《大學》編為《四書》,以之試士,而此書益昌。然其文義幽奧,辭意嶺斷云連,讀者或拘牽舊說而不得其指歸。沅不佞,沐浴圣朝之化,幸得童而習之,沉潛反復者有年,覺其不無遺義。因鈔存私說,以待高明,非敢與朱子抗衡,亦以為敝帚之享而無負君父之教云爾。
雙流后學 劉沅 謹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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