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塘，中國最大無人區(qū)。

它是世界獨有超級荒原，也是最神秘探險之地。

深度寒荒，野獸橫行……不屬于人類的死寂。

2010年，“北方的空地”橫空出世，

橫穿羌塘，成了無數(shù)戶外人的終極夢想，

六年間，或失敗或失蹤，卻無一人能完整橫穿。

在這些挑戰(zhàn)者中，有一個叫“石頭”的瘋子，

今年4月，我聽聞他孤身進(jìn)入羌塘，

只覺得，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

只當(dāng)已給妻子留下遺囑的他，必定消失荒野。

半年后，卻收到他寄來的近10G沉甸甸資料，

他還活著，并帶回這第一次完整橫穿羌塘的非凡旅程——

那一片僅憑血肉之軀，仿佛永遠(yuǎn)穿不過的荒原，

他憑著石頭般頑強，終于打破了這個不可能。

奇記作者 ∣ 湘君     

     本期人物 ∣ 石頭     

時隔一年再出發(fā)

2016年4月2日，黃昏羌塘，一個人，一柄鏟，身后一輛重達(dá)180斤單車，長達(dá)一個多小時挖掘，深入這片神秘荒原已5天的他，在孤身尋找什么？

抖落密封袋上塵土，塵封360多天的氣罐一個個露出來。跟著重見天日的，是他石頭般堅毅的決心。 

埋下這些氣罐，在整整一年前。被虐到咳血的石頭和隊友，站在荒原風(fēng)雪交織的入口，無奈選擇放棄，也埋下了明年再來的誓言。而此刻，他終于又站在這里。茫茫天地，一個人，一條心，只為橫穿羌塘。

“羌塘”，從2013年完成33天雅魯藏布江徒步穿越，這個地名開始魔咒般占據(jù)了石頭的心。那一年，他愛上徒步不過3年。3年當(dāng)兵、20年海員工作的野外生存能力，讓他在戶外如虎添翼。短短幾年，就幾乎走遍西部徒步虐線，直到把目光投向最具難度的大羌塘。

看了20年大海浩瀚，他也想去羌塘，看看荒原是怎樣浩瀚。并且越了解越著迷，這一片被眾人仰望的探險之地，從藏北到可可西里無人區(qū)的橫穿，竟始終無人走完。

究竟是怎樣神秘，一次次阻斷前行腳步？他開始渴望試試自己極限，是否穿得過這最后荒原，走出一條真正完整的橫穿。

▲起點新藏線界山達(dá)坂，終點青藏線雁石坪

冷酷羌塘

歷時一年半籌備，2015年3月，石頭和摯友大林一起終于挺進(jìn)羌塘?；脑铀?，果真是想象中的浩瀚。扎營在黃昏荒原，燦亮夕陽鍍過無邊野草，天連著地的滿目金黃，一如海上波光。

這浩瀚，讓人癡迷，也深感渺小。渺小的他們，真穿得過如此廣袤的荒原嗎？

茫然感壓迫下，他們?nèi)滩蛔∑幢M全力，只愿每天能走得更遠(yuǎn)一點。結(jié)果是，第一天累，第二天更累，到了第五天，還沒適應(yīng)高寒的身體，在冒進(jìn)透支中，終于發(fā)出預(yù)警。

咳嗽，停不下來的猛咳，根本無法入睡。忍著前行，又是一夜咳嗽，直咳得胸腔鈍痛，磐石的心也忍不住動搖了。茫?；脑?，前后無援，才起步就身體出狀況，怎么去面對將近70天的未知挑戰(zhàn)？

第六夜，帳外風(fēng)雪大作，帳內(nèi)兩人誰也沒說話，只是此起彼伏咳著。但心里都清楚，再滿心不甘，也只能撤了。

撤退在大雪紛飛的清晨，埋下氣罐和重來決心，不甘地踏上回頭路，身后緩緩關(guān)閉的荒原，正風(fēng)雪交織。這樣美，也這樣冷酷。冷酷得讓他竟如此輕易就敗下陣來？他只能告訴自己，明年我一定回來。

從大海到荒原的浩瀚

自信滿滿出發(fā)，才起步就收場，這讓石頭沒法甘心。漫長又短暫的一年，他心心念著羌塘，哪怕同伴放棄了，他依然不曾動搖，一定要再進(jìn)荒原。

總結(jié)教訓(xùn)，精簡行裝，鍛煉身體，而最重要是，進(jìn)一步磨練內(nèi)心。因為這一次，將只有他一個人去面對荒原的浩瀚。

2016年春，南海海域，所有海員都熄燈沉睡時，石頭總會一個人摸黑到甲板上，獨坐一兩小時。

眼前是茫茫海洋，心里是遙遠(yuǎn)羌塘。黑夜籠罩中的它們，如此相似。一樣無邊無際，一樣孤獨未知，一樣狂風(fēng)浩蕩，讓人止不住膽寒。

這是他獨家的心理模擬訓(xùn)練。一夜又一夜，一次次假想獨自一人置身無邊黑暗的處境。當(dāng)一顆心可以平靜面對黑夜深海，石頭知道，他可以“上岸”再出發(fā)了。

內(nèi)心征戰(zhàn)

只是，大海面前鎮(zhèn)定的一顆心，才到拉薩，就被打亂。熟悉羌塘的朋友說，他一個人能活著走出來的機率，只有30%。

各種勸阻，一時眼前打轉(zhuǎn)。每個人都在問他行不行？問多了，他也快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了。畢竟他將走進(jìn)的是幾乎不屬于人類的荒野世界。計劃70天穿越里，一路高寒干旱、風(fēng)雪雷電、野獸橫行……單人無后援，危險更勝海洋。

他開始忍不住失眠，最放不下是遠(yuǎn)在上海的妻。6歲小學(xué)相識、半生相伴的她，甚至不知他將孤身進(jìn)入羌塘。他對自己有信心，卻也為她準(zhǔn)備好了一切，包括遺囑。

他在信上寫，如果我真得回不來了，也是留在我最愛的野性自然，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還在做自己喜歡的事，你應(yīng)該為我高興而非悲傷……

最難的第一步

一個人面對荒原，最難其實是邁出第一步。3月29日，西藏西緣界山達(dá)坂，石頭推著運載全部補給的180斤重自行車，終于一個人邁了出去。

決絕向前，卻也滿心忐忑。裝備靠譜嗎？食物夠吃嗎？最初幾日，各種懷疑，焦慮得他上火到口腔潰瘍。

直到第五天終于走到去年埋氣罐的地方。深埋氣罐，歷經(jīng)荒原的春夏秋冬，嶄新如昨，一如石頭的決心。而此刻，他矢志不渝又來了。

他終于找回決心，當(dāng)晚扎營時，卻是又一個晴天霹靂。去年此地，曾取過水的湖竟然不見了。望著長達(dá)50米、龜裂干涸的湖盆，那一剎，他有些懵了。

一路全干的海子，最后一處牧民提醒今年大旱，至今只下過兩場雪……所有不利細(xì)節(jié)頓時涌上來，拉著心直往下沉。所有問題都可以克服，唯獨“水”。計劃70天，近1400公里路，哪怕有幾天找不到水，后果都不堪設(shè)想。

那是石頭心理壓力最大的一晚。宿命般糾結(jié)，去年他在這里撤退，今年難道又走不下去了？

再往前，他將一個人被深度干旱包圍。一路湖海干涸、鹽堿遍地中，他能確保水源，而不渴死在荒原嗎？一遍遍看地圖，確認(rèn)計劃的30幾個取水點。做好最壞打算及最謹(jǐn)慎準(zhǔn)備——每天背3-5天備用水——哪怕干涸一大半，應(yīng)該也能支撐70天。

缺水陰影籠罩，可此刻還遠(yuǎn)沒到絕境，他決定向前，至少拼盡全力。而非等到老了，后悔曾因內(nèi)心膽怯，而和荒原一次次擦肩而過了。

行路難，風(fēng)助力

當(dāng)缺水恐懼都被克服，向前決心終于壓倒一切。代價是從此每天要多帶近20升/40斤的水。

羌塘路難，除了極少數(shù)路可騎，大部分只能靠推。而每多一分負(fù)重，就多一分阻力。他曾預(yù)估自己極限是220斤，為此不惜削減食物。而此刻，為了不被渴死，他終究不得不推著極限負(fù)重前行。

▲圖1為所攜帶46公斤食物，圖2為過濾雪水所剩沙石

圖3為每日糌粑早餐，圖4為黃土渾濁的飲用水

遍布荒原的軟沙石，幾乎是推不到一百米，就得停下來喘。碰到重沙地，更像加了10個剎車，1小時走不出1公里。茫茫荒原，只他一人，埋頭推一輛220斤重車，在大地上一步一磨，沒有盡頭地堅持著。

更要命的是上坡，翻越海拔超5200米紅山達(dá)坂，稀薄氧氣，無盡陡坡，簡直崩潰的心都有了。推三步喘兩口氣，一遍遍告訴自己，不怕苦，不怕慢，但一定要堅持住，然后咬牙向前。

最艱難上坡，卻也是驚喜的開始。下坡路上，試著打開車尾特地自制的傘帆，狂風(fēng)竟推著他和車一路飛馳，野馬般一天狂奔出30幾公里。

大半天上坡的痛苦，瞬時被刮去九霄云外，只覺得苦盡甘來。怎么也沒想到，這個起初并不抱太大指望的裝備，會是如此神器。

只是楊柳松也曾試過類似傘帆，用不到一天就散架。他吸取教訓(xùn)，把骨架改裝成金屬鋼條的傘帆，又能在羌塘狂風(fēng)中支撐多久呢？

▲石頭此行，在自行車后面加裝了一個自制傘帆。傘帆由尼龍布和金屬鋼條焊接而成，順風(fēng)時可一定提升速度

尋水前行

對于羌塘一刻不停的風(fēng)，石頭可謂又愛又恨。4-6級順風(fēng)時，風(fēng)可推著傘帆助力。但更多時候，羌塘的風(fēng)是鋪天蓋地，根本不敢打開他的“寶傘”，生怕鋼條都被吹折的咆哮轟鳴。

20年海員經(jīng)歷，無數(shù)次臺風(fēng)洗禮，讓他更能察覺并承受住天氣的瞬息萬變。但海上，尚有輪船庇佑?；脑铮瑓s只能靠血肉之軀硬扛。

一次正頂風(fēng)推車，瞬時就天昏地暗，眼睜睜一團超強沙塵暴席卷而來。沒處躲，也來不及躲。只能就勢把單車一放，整個人抱頭背風(fēng)躺倒。任狂風(fēng)夾著沙石，毀天滅地般直拍了半個小時。

不怕地獄折磨，石頭唯一怕的，是斷水。想不到的大旱，經(jīng)過河道全干。只能靠零星山坡積雪，一路勉強維持。地勢走低，雪沒了，就靠巖石夾縫里的冰。

至于能不能遇見，全靠老天賞臉。這時候，備用水簡直比黃金還珍貴。每晚，他都要守財奴般盤點剩余水量，盤算著前方水源。卻有一次，水袋竟刮到車上。發(fā)現(xiàn)水全漏光，石頭簡直心都涼了。當(dāng)晚一滴水沒有，那忐忑就仿佛頭頂懸著巨石一樣。

好在第二天順風(fēng)，寶傘助力，讓他一天走出38公里，原本兩天的距離。天黑前，總算找到一處小小的結(jié)冰海子，石頭簡直欣喜若狂，發(fā)現(xiàn)寶藏般灌滿所有水具，直呼老天保佑。

▲無邊干荒，常常走一天不見一絲水源跡象

無人區(qū)里的“人”

就這樣一路找著水前行，在第17天他終于抵達(dá)羊湖。走到荒原深處的這面湖水，意味著橫穿完成1/3。

提前一周的速度，讓石頭又欣喜又欣慰。在這里，他第一次敢放下計算富余的幾斤糌粑，甚至埋了最后幾包煙。為了盡量多背水，他實在是多一克負(fù)重都帶不動了。

也是在羊湖地帶，石頭在無人區(qū)遇見了唯一的“人”——死寂荒原，一路十幾個看不清字跡的木樁，孤零零佇立在風(fēng)中。資料上說，這里長眠著70年代進(jìn)入羌塘測繪死去的年輕戰(zhàn)士。

他也當(dāng)過兵，一樣來自成都軍區(qū)，一樣曾有為國捐軀的豪情。只是，他們真得永遠(yuǎn)留在了這片荒原，親人卻一輩子也不可能抵達(dá)，哪怕再看上一眼。

這時光交錯的生死相遇，讓石頭萬分感慨。他在墓牌前久久佇立，也終于給妻子打去衛(wèi)星電話，告訴她，他正身在羌塘，一個人。妻子的回應(yīng)很溫暖也很窩心，“從今往后，哪怕是羌塘，也必須我陪你一起去。”

與狼同行

走過羊湖，走向更深的羌塘，荒原也終于向這個勇敢闖入者展開最深處的美麗。

艱難推行的視野里，開始撞進(jìn)越來越多野生動物。一次翻過山坡，開闊盆地，上百只藏羚羊，生機盎然，向西奔跑著，讓石頭只覺得歷盡艱辛，終于抵達(dá)秘境。

食草動物多了，也意味著更多食肉動物逼近。幽靈般出沒的野狼，早已一次次觀察、尾隨著他。但沒有足夠勝算，野狼不會發(fā)動攻擊。越慌亂，越可能遭遇不測。那么，每次遇狼，更多是彼此氣場的較量。他必須鎮(zhèn)定。

但冷靜如他，在多達(dá)17次遇狼中，也有過驚魂。一次癡迷拍攝藏羚羊，一個黑影猛就從亂石后飛躍而出，是狼！石頭頓時一驚。

猝不及防的是，這匹狼正百米沖擊向他沖過來，直到只剩30米，野狼突然轉(zhuǎn)向，猛向藏羚羊沖了過去。另一頭野狼也竄了出來，包抄助攻般撲向羊群。

短短幾十秒，兩只狼就追著羊群，旋風(fēng)般消失在小山包里。剩下石頭一個人目瞪口呆，還來不及反應(yīng)，就結(jié)束了這一場兇殘的自然大戲。

更駭人是穿越第30日凌晨3點，猛聽見帳外一陣拖拽聲，石頭連忙驚呼，立時間睡意全無。迅速拿起鞭炮扔出去，再喊一聲，操起砍刀，拉開帳篷一看，黑漆漆夜色中，他的頭包竟已被狼拖出去10多米。

他不怕狼，但這樣的黑夜偷襲著實驚心。一整晚，石頭都開著報警器，握緊折疊砍刀，忍不住得冷汗直冒。1.5米長砍刀，他堅信只要是獨狼或雙狼，自己都能脫身。但如果再多，他也只能聽天由命……

▲一路遇狼17次。一次雙狼尾隨，最近距離僅十幾米

風(fēng)雪迷蹤

更讓石頭焦慮的，是第二天開始不停的大雪。想要趁早離開此地，幾次出帳卻被撲面風(fēng)雪擋了回來。一個人呆帳篷里，忍不住就開始擔(dān)心河道即將開化，冬眠的熊該蘇醒出倉……

只是坐等幾小時，各種負(fù)面假想就輪番登場。石頭覺得不行，必須走，不能讓自己停下來胡思亂想。

哪怕已是下午4點，頂著強勁風(fēng)雪，他又咬牙出發(fā)了。積雪阻力更大，哈著腰拼命推，一天才走出6公里?？伤X得，哪怕雪再大，只有走在路上，所有問題才能被忽略無懼。

是夜，暴風(fēng)雪更加肆虐。大雪夾著碎石拍打帳篷，讓石頭直擔(dān)心帳篷會被撕碎得難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打開帳篷，簡直懷疑自己是否還身在世間。觸目白茫茫一片，沒有天也沒有地的空蒙。

驚嘆于這純粹美麗，他也陷入更大困境。大雪覆蓋了所有路跡，甚至一切參照物。GPS低溫自動關(guān)機，只能憑指北針和直覺突圍。一個人，一輛車，深一腳淺一腳，艱難跋涉向不知道在哪的遠(yuǎn)方。

雨季將臨

和風(fēng)雪一起吹來的，是雨季將臨的號角。越往前，腳下的土越軟，推車越發(fā)艱難?？拷衾?，湖水開化，已是沼澤遍布。扎營湖畔，第二天醒來帳篷周圍全是熊爪印。南岸甚至羚羊白骨遍地，儼然盜獵或動物纏斗的殺戮場。

想快速通過這是非之地，一路強堿水的河床卻滿是淤泥。不過2公里的河流，走了4個小時，一次次車陷下去，幾乎是拼了老命拉出來，直折騰到連人帶車全是爛泥。

行路越來越難，但讓石頭欣慰的是，僅僅42天他已就逼近了羌塘橫穿與南北線的交接點——多格錯仁強錯。

一日不停歇的跋涉，加之傘帆提速，他竟比計劃整整提前了10來天，完成了2/3的橫穿。盤點著還算富余的食物補給，石頭覺得自己終于看得見荒原彼岸的曙光了。

穿過南北線

扎營多格錯仁強錯的夜，石頭莫名有站在又一起點的緊張感。在已知自力穿越記錄中，至今無人超過此處。再往前，一切更不可預(yù)知。走出的每一步，都可能是人類第一步。

上天卻在這時，最后考驗般又開始強降雪?？耧L(fēng)卷著大雪，扎個營都折騰得帳篷里全是雪的濕冷。而最后的路，本就無軌跡無路跡，大雪覆沒山巒，石頭只能是硬著頭皮憑感覺，自己開路翻山。

而路，仿佛一直永遠(yuǎn)向上。頂著強勁風(fēng)雪，推得快暈了的石頭，感慨著絕望坡，也感慨自己體力已遠(yuǎn)沒有出發(fā)時的干勁。好在，現(xiàn)在的每一步再難，都多一分信心和希望。

迎春口的回望

茫茫風(fēng)雪中，抵達(dá)最高點迎春口，在第46天下午。站在這個西藏與青海的分界，回頭望去，荒原如海，依舊是那樣神秘、冷酷，甚至閃著死亡。

石頭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真得憑一己之力一路橫穿過來。每一口呼吸，是還活著的滋味。每一個腳步，都在接近終點。而他的妻子也已在前往終點等他的路上。

只是，這荒原不到最后一刻，不能一絲懈怠。逼近終點的第48日，只是一回頭，石頭也不由得血往上涌了。5只狼，站在50米外，正對他虎視眈眈。

幾乎來不及思考，他本能轉(zhuǎn)身去旋砍刀接桿。獨狼或雙狼，他保持得住鎮(zhèn)定。頓時5只狼尾隨，任誰也逃不了了。

然而一轉(zhuǎn)身，2只狼往山坡跑去。接好砍刀，再一轉(zhuǎn)身，另3只竟也跑遠(yuǎn)。石頭能做的，只能是提刀快走。一邊拼命往前連推帶跑著，一邊慶幸這5只狼竟放過了自己。

重返人間

穿過最后驚魂，終點終于近了。第50日上午，遠(yuǎn)遠(yuǎn)一抹綠色竟動起來。是車隊！從第4日告別最后牧民點，整整46天，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有活人。趕忙追上去，車早已開遠(yuǎn)，留下的卻是久違的人間氣息。

他真得即將走出荒原了？以為不可能完成的橫穿，就這么結(jié)束了？

預(yù)期喜悅卻似乎并未降臨。最后三天里，他都在難以置信的情緒里。心還在荒原跋涉，腳步卻在迎向更多人煙。

直到5月19日夜，在青藏線雁石坪，坐上前往格爾木與妻子會合的夜車，連雙腳也脫離大地，望著車窗上滿臉胡茬、瘦到脫相的自己，石頭才敢相信，這一場曾以為九死一生的羌塘橫穿，是真得結(jié)束了。

相伴整52天的荒原，夜色中，一點點遠(yuǎn)去。而他，還活著。

9月底，南海海域，所有海員都熄燈沉睡時，石頭又會一個人在甲板久久獨坐。很快他又將上岸，這卻不再是心理模擬訓(xùn)練，而成了一種懷念。

眼前是茫茫海洋，心里滿是羌塘的風(fēng)聲。這一段最長也最難的穿越，必然終生難忘。而最難忘的，是曾遇見的那些無名戰(zhàn)士墓牌。為了不一樣的理想，他活著走出來了，他們卻永遠(yuǎn)留在那里。他只是過客，他們卻真正成了荒原的一部分。

那樣孤獨，那樣壯烈。就像眼前這黑夜深海，無邊無際，仿佛不屬于人類，唯一耀眼的卻永遠(yuǎn)是那一點叫做“人”的亮光。

向所有向死而生的探險者致敬！

迎向一個個不可能

請相信，你也可以走得更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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