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影片《戰(zhàn)火重生》是2009年土耳其票房冠軍,獲2009年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亞洲電影特別獎,2010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 影片結(jié)尾,幾排字幕,行行驚心:在25年的內(nèi)戰(zhàn)中,耗資3500億美金,35000名游擊戰(zhàn)士、6000名安全衛(wèi)隊?wèi)?zhàn)士喪身,5600人失蹤,3200個村莊被遣散,200萬人被迫遷徙。 呼吁和平的影片很多,但《戰(zhàn)火重生》依然具有吸引力,不僅因為它是難得看到的土耳其電影,有更獨特和生疏的“異域”色彩,還因為它凝練、莊重的講述方式。 那三千多個被遣散的村莊里,就有很多像鏡頭搖近的這個山村。村民們辛勤勞作、生兒育女。然而,這輩輩相傳的日子卻因為戰(zhàn)亂而過不下去了。有兩個家庭的故事平行推進:達瓦特有四個兒子,一個參加了政府軍,一個加入游擊隊,一個被地雷炸斷右腿。兩個不同營壘的兒子在一次交火中同時喪生,導(dǎo)致妻子變得神情麻木。炮火交織的村莊,危如累卵,難以容身。心如死灰的達瓦特帶著妻子和幸存的兩個兒子遠走挪威去投奔妻弟。 拉莫失明的父親是達瓦特的朋友。兩家人的命運看似截然不同——至少,拉莫三兄弟在房前屋后密集的槍林彈雨中都幸存下來了。拉莫年齡不大,卻已是五個女兒的父親。多少次跪地祈禱,終于盼來兒子降生,他幸福得幾乎癲狂。當(dāng)村民們離開家鄉(xiāng),各找出路時,拉莫與妻子兒女、父親以及兩個兄弟來到了伊斯坦布爾。 影片著力更多的不是兩軍交戰(zhàn)的殘酷,而是背井離鄉(xiāng)之后的達瓦特和拉莫兩家人的經(jīng)歷。無論挪威還是伊斯坦布爾,都跟因為打仗而凋敝、殘破的家鄉(xiāng)恍若兩個世界。土耳其最大城市伊斯坦布爾繁華時尚、五光十色,拉莫和一個兄弟在此找到分裝凍魚的工作。一向有點娘娘腔的小弟弟卡多暫時賦閑,在窗口張望。鄰居小伙子穿著妖嬈,一步三搖地走過。他回眸一望,就與卡多的眼神遙相呼應(yīng)了??ǘ嘁郧坝须[約朦朧的感覺,如今豁然開朗:自己錯生為男兒,有的是一顆女兒心。他潛伏已久的被哥哥的鐵拳強烈抑制的欲望,在這喧嘩都市,終于找到了出口和歸宿。鄰居和幾個異裝癖男子拉他入伙。他終于離家出走,變身為長發(fā)披肩的女子,恣意將雙唇涂得猩紅??ǘ酁榱松?,跟鄰居小伙等去夜店賣淫。暴烈、強悍的哥哥,卻受不了弟弟這觸目驚心的“化蛹為蝶”,在太陽初升的清晨將他擊斃。拉莫珍愛若金寶卵的小兒子,則因缺乏照料,死于非命。拉莫龐大的一家子,沒有人成為戰(zhàn)爭冤魂。他和他的父親卻都在逃離險境、轉(zhuǎn)危為安之后,不約而同失去了自己的兒子。 戰(zhàn)亂的傷痕及其滯后反應(yīng),或強,或弱,或直接,或間接。人生充滿了偶然,在某個十字街頭如何轉(zhuǎn)折、與誰邂逅,往往決定后來的走向與遭遇。前路叵測,幸與不幸,往往擦肩而過。而環(huán)境的驚險、生計的艱難,則增添了曲折與無常。 說起來,影片講述的這些道理都很顯豁淺白,并無新意。我們都知道,戰(zhàn)爭會讓曾經(jīng)鳥語花香、富饒安寧的土地滿目瘡痍;會讓年輕、蓬勃的生命瞬間灰飛煙滅;屬于不同陣營的兄弟有可能自相殘殺,讓喪子的父母痛不欲生;戰(zhàn)爭還會殃及無辜,讓平民淪為槍炮、地雷的犧牲品;劫后余生者流離失所,像草籽被風(fēng)吹散,茫然無措地找尋棲息、落腳之所,為最起碼的生存而掙扎;就算暫時安頓了身體,一顆飄搖無根的心,因為被迫遠離故園,會隨時被鄉(xiāng)愁悄悄啃噬;戰(zhàn)爭及其后遺癥,還會將世間原本就可能有的無常和慘烈無限放大,讓宿命更宿命,讓一小點無奈、無辜、偏激、閃失、隱疾,突然加速、膨脹,不可逆轉(zhuǎn),墮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這些道理我們都懂。達瓦特、拉莫他們經(jīng)歷的這些,我們在銀幕上看過許多。但是,每次再看依然要被牽扯。因為,每個血肉之軀的受傷或冷卻都令人痛惜。而《戰(zhàn)火重生》的動人,更在于它敘事的從容、細膩。那些高潮和關(guān)節(jié)點被鋪墊和關(guān)照得很扎實、周全,卻又仿佛不經(jīng)意似的,行進得瓜熟蒂落;人物毫不扁平,其溫良厚道或急躁偏執(zhí)都可觸可感。他們不是上面那串冰涼數(shù)字里可以被輕易忽略的一小點,他們是父母、夫妻或兒女,會夢想會絕望;他們直面的,都是極端的處境和情緒,生與死,絕處逢生或痛不欲生,處處都適宜煽情的。影片卻有恰到好處的隱忍和分寸,當(dāng)然,也有足夠飽滿的情感濃度。 作者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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