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停靠站臺,上來一位身穿黑色長風(fēng)衣,拎著音箱,背著木吉他盒的少年。少年找了個空位坐下,放下了手里的音箱,將背上的吉他靠在了車窗邊。 過了幾站,車上人漸漸多了起來。這時候上來了一位老奶奶。老奶奶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發(fā)現(xiàn)沒有空座位,于是顫顫巍巍地扶著欄桿。低頭看手機的黑色風(fēng)衣少年抬頭看了一眼,于是站了起來。他走到白發(fā)蒼蒼的老奶奶身邊,一手牽著胳膊,一手扶著肩膀,將老奶奶慢慢引到座位旁,讓她坐了下去。然后少年輕輕拎起吉他和音箱,走到了一旁。 老奶奶連聲道謝,少年微微一笑??粗磉叺男』镒樱先酥桓杏X身上還有小伙子手的溫度,眼前是他陽光的笑臉。“好孩子??!”老奶奶心里感慨。 好孩子叫程默,N城大的一名學(xué)生,有著一張瘦削的臉和凌亂生長的頭發(fā),以及一雙憂郁有故事的眼睛。程默也許是個好孩子,但不是個好學(xué)生,比如現(xiàn)在,就在逃課?,F(xiàn)在本該是上今天下午最后一節(jié)線代課的時間,程默在公交上。手機上有室友發(fā)的一條信息:胖姐又點你名了。程默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 到站了,程默朝老奶奶笑了笑,背著吉他盒下了車,留給老奶奶一個背影。沿著那條種滿梧桐樹的街,程默輕車熟路的來到了晴天廣場。遠遠的,幾個眼尖的阿姨看到程默,紛紛迎了上來。“小默來了?。 卑⒁碳娂姵棠蛘泻?,程默笑著一一回應(yīng)。 打開琴盒,程默拿出了吉他。這把吉他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顏色發(fā)暗,樣式很普通,然而保養(yǎng)很好,琴弦發(fā)亮,琴身一塵不染。熟練地接上音箱、電源,程默坐在廣場中央雕像噴泉池子邊沿,偏頭向已經(jīng)排列整齊的老阿姨們示意:“老樣子?”阿姨們紛紛回答“老樣子先。” “老樣子”是先來一首《最炫民族風(fēng)》。 就這么奇葩,這么不走尋常路。一個有著凌亂長發(fā),憂郁眼神和陽光氣質(zhì)于一體的大學(xué)生,已經(jīng)和廣場舞大媽們混在一起,給她們直接樂器伴奏舞蹈,成了這群大媽眼中的吉他王子。晴天廣場上經(jīng)常能看到這樣一幕:一群身著各式服裝的老人們翩翩起舞,一個年輕小伙子坐在噴泉池子邊全神貫注地彈奏著吉他,開到最大音量的音箱震動著木吉他行云流水般的節(jié)奏。落日的余暉灑在粼粼水波里,灑在老人和年輕人的臉上,溫暖慈祥。 年輕人低頭認真彈著吉他,思緒不知飛向了哪個角落,嘴角有淺淺的回憶蕩漾。 你牽我走彎彎的小巷,風(fēng)吹過落葉的地方,你說孩子勇敢的去闖,去看世界的模樣。 小時候有一雙蒼老的手,給過程默溫暖的擁抱,給過程默有力的托舉,牽著程默走過大街小巷,走過光陰變遷。外婆帶程默吃過麥芽糖,喝著阿華田,看著老式放映機播放的電影,教程默玩她親手做的大風(fēng)車……在程默小小的世界里,外婆是最親的人。 后來程默迷上了吉他,程默拿著練習(xí)用的小琴,很想有一把屬于自己的吉他。在程默十歲生日那天,程默的外婆送給他一把41的大吉他。小小的程默手很小,彈起來很費力,一直不明白外婆為什么要買這么大的吉他。外婆只是微笑著摸摸他的頭,說程默是個好孩子,好孩子要快點長大。 這把吉他花了外婆不少的積蓄,然而還是被無良奸商給欺騙了,長大了的程默才懂得。那時他已經(jīng)給琴換了新弦,弦不再那么硬了;打磨了琴枕和琴橋,弦距不再那么高了;背爛了的吉他包換成了吉他盒,不會怕磕壞吉他了。然后程默在側(cè)邊開了口加裝了拾音器,連上了音箱,加裝電箱是程默為了外婆改的。 外婆年紀大了,不再愛走動了。程默讓外婆跟那些大爺大媽一起跳廣場舞,外婆也興趣缺缺。為了讓外婆能多多鍛煉,程默把吉他做了上面的改動,普通吉他成了電箱吉他。程默在廣場上聽了幾次,回家找出這些廣場舞伴奏曲的譜子,埋頭苦練。然后會在不上課的周末,帶上吉他,騎車去外婆家,拉著外婆去附近的廣場跳廣場舞,程默就在旁邊給她彈伴奏曲。面對一群老人對程默懂事孝順的夸贊,外婆笑開了花。 那一年《最炫民族風(fēng)》紅遍大街小巷;那一年《最炫民族風(fēng)》成了廣場舞神曲;那一年相同的曲子程默彈奏了很多次;那一年外婆滿是皺紋的臉上洋溢著笑容。 我又來到彎彎的小巷,今天陪我的是月光,我終于懂時間的重量,你卻不在我身旁。 晴天廣場上,《最炫民族風(fēng)》依然是程默彈得最多的一首,也是彈得最有感情的一首。這首歌本身沒有太多的情感,然而人有,于是溫暖的傷懷就在心間彌漫。 因為,這是曾經(jīng)給外婆伴奏的歌,這是現(xiàn)在彈給外婆聽的歌。 再沒人像小時候那樣,帶著程默去找剃頭師傅剪個圓溜溜的圓寸頭了。于是程默的頭發(fā)越來越長,直到遮住了眼睛,擋住了視線才會想起來剪掉。也不會再有人耐心的給程默洗頭梳頭了,于是程默深邃的眼睛上面,永遠是一副亂糟糟的發(fā)型。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云彩,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 流轉(zhuǎn)的旋律在飛揚,漸漸消逝在風(fēng)中。天上的云彩在飄蕩,卻不會因為某個人的思念而停留。廣場上大媽們隨著節(jié)奏歡快地跳著舞,噴泉池邊少年認真而虔誠地彈著吉他。琴聲悠揚,和諧美好卻有淡淡感傷。 撫摸著手中的吉他,41寸,曾經(jīng)的大吉他,如今剛剛好。 程默早已經(jīng)明白了。 抬起頭,透過遮眼長發(fā)的縫隙,依稀間,程默仿佛看到外婆的身影。 好像聽到外婆沒有說出來的話:這把吉他能陪著你長大,就像外婆一直陪在你身邊。 外婆,我不會再哭了。程默微笑著輕撫吉他說。 可是外婆,我好想你呢! 陽光灑在程默的身上,一如當(dāng)年外婆的溫暖慈祥。 作者:此去諳年,簡單清新治愈系,一言不合就開船,帶你駛向詩和遠方。 來源:微信公眾號“澎湖灣老船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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