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匹克運動面對的挑戰(zhàn),不僅僅是讓所有國際奧委會(IOC)大佬們灰頭土臉的禁藥問題,不僅僅是上升到地緣政治對立的俄羅斯問題,不僅僅是里約比雅典更糟糕的準備狀況,不僅僅是前任主席羅格在倫敦說過的“非法博彩比禁藥更可怕”……綜合起來,最大的挑戰(zhàn)是誰來承辦未來的奧運會? 2015年春天,國際奧委會在蒙地卡羅召開過一次“我們將面臨的挑戰(zhàn)”主題會議,當(dāng)時大佬們就已經(jīng)開始著急,為什么奧運會,不論冬夏,都變得不是那么吃香了。 那次會議前兩個月,奧斯陸退出2022年冬奧會申辦,因為公眾支持率太低。更早些時間,斯德哥爾摩退出。波蘭的克拉科夫也退出了,因為70%的居民反對申辦。慕尼黑的反對率是60%。達沃斯53%。 巴塞羅那曾經(jīng)憑借1992年夏奧會一躍成為國際性都市,對各種大型國際活動充滿熱情,但巴塞羅那市政府猶豫再三,也放棄了冬奧申辦??笨送瑯尤绱恕S谑?022年冬奧會,從最開始9個申辦城市,到最后只剩下2個申辦城市:阿拉木圖和北京。 規(guī)模、體量和影響力,冬奧會無法和夏奧會相比,普通語境中“奧運會”通常指的就是夏奧會。在2015年,美國奧委會推舉波士頓為2024年夏奧會申辦城市,但因為支持率太低,波士頓退出。德國的漢堡,因為地方換屆選舉,退出。多倫多本有興趣,但當(dāng)?shù)亟?jīng)濟發(fā)展委員會不看好,退出。 到現(xiàn)在2024年夏奧會的申辦城市,還有羅馬、布達佩斯、洛杉磯和巴黎。匈牙利民調(diào)支持率不高,羅馬新任市長反對申辦…… 蘇黎世大學(xué)的學(xué)者加夫尼是一位著名的反奧運會代表,他的言論是:“越發(fā)達越成熟的社會,對申辦奧運會的反對意見越高。” 為什么會這樣?薩馬蘭奇時代的“奧運大逆轉(zhuǎn)”,言猶在耳,仍然被當(dāng)作現(xiàn)代體育和傳媒、商業(yè)結(jié)合的經(jīng)典案例,為什么申辦奧運的熱門程度一降如此? 資料圖:薩馬蘭奇 40年前的蒙特利爾夏奧會,應(yīng)該是現(xiàn)代奧運歷史的最低點,那座城市用了30年稅收才償還清奧運主辦的負債。洛杉磯在1984年就交出了“個人承包”和“奧運會賺錢”的神奇答卷,烘托出尤伯羅斯這樣的神人。事實上,1984年的夏奧會,最后只有洛杉磯一個申辦城市,枯澀得一度現(xiàn)金儲備不過50萬瑞士法郎的國際奧委會,在各種主辦條件上讓步給尤伯羅斯和洛杉磯。那一屆奧運會,國際奧委會是無法從電視轉(zhuǎn)播收入和贊助收入中,獲得多大分成的。 資料圖:《時代》雜志封面上的尤伯羅斯 此后“奧運大逆轉(zhuǎn)”了,薩馬蘭奇意識到新興媒體和商業(yè)化包裝的價值。1992年夏奧會,5個城市申辦,2000年8個,2004年11個。水漲船高的形態(tài)下,奧運會終于奇貨可居,IOC話語權(quán)不斷上升,就像FIFA掌控著世界杯,對所有申辦國家從稅收到司法,提出各種不合理要求一樣,奧林匹克五環(huán)照耀下,條件只能按照IOC的要求來談。 更多申辦城市,彼此之間的競爭,導(dǎo)致最后最大的勝利者,只可能是持有奧運會權(quán)益的IOC。 將奧運會運營得越來越像一種商業(yè)IP,反對國際奧委會的聲音從來不少,只是在IOC和所謂的主流媒體合流之后,為了保證“奧運會是賺錢的”,反對的聲音從來都被壓到最小聲量。甚至從1984年洛杉磯之后的夏奧會,家家都聲稱自己賺錢了。賺錢光榮,因為東道主經(jīng)營得法,虧錢可恥。直到2004年雅典,實在是按不下被沸騰之水沖頂?shù)腻伾w。 波士頓有一個反奧運會申辦組織,核心人物有著豐厚商業(yè)背景,他們的申斥頗有條理。“奧運會對主辦城市而言,成本之高,絕不是簡單預(yù)決算的問題,甚至不僅是大量場館后期使用運營的問題——你如果是一個城市管理者,有限的預(yù)算,你到底愿意用在改造城市交通、投資教育,還是去修一堆新的場館?”發(fā)起人鄧普西如是說。 波士頓在2015年年初,申辦支持率還高達54%,但隨著申辦細節(jié),尤其城市需要承擔(dān)的代價,更多被曝光后,兩個月時間支持率降到38%。 波士頓的反對者坦承,他們不可能像北京和倫敦那樣去消化奧運成本:“尤其奧運成本這個概念從來都是充滿欺騙性的,太多奧運會最終成本,是原本預(yù)算的三四倍之上。” 資料圖:2016年奧運舉辦城市里約熱內(nèi)盧 如果說波士頓的反對者,屬于城市白領(lǐng),類似奧斯卡獲獎電影《焦點》那樣的本土中產(chǎn)階級人群,柏林的反奧運會者,則被定義為左派人士。柏林的奧運計劃,牽涉到許多城內(nèi)局面遷居的問題,德國深陷移民挑戰(zhàn),對這種傷筋動骨的城市舉動,大部分中下層居民敬謝不敏。 而IOC的權(quán)力,一定程度上是虛空的——如果沒有足夠多的城市來競爭奧運會主辦權(quán),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體育組織,將會失去最重要的運營平臺。對于各個不同的運動項目,IOC從來都不具備垂直管理的權(quán)限,所以在很長時間,像國際足聯(lián)和國際田聯(lián)這樣的老大機構(gòu),和國際奧委會之間的爭權(quán)奪利,從沒有停止過。奧運男足,至今還在U23的年齡級別里限制著,就是國際足聯(lián)強勢的體現(xiàn)。 夏奧會和冬奧會,聽上去多么的美好,留下的全是一片片空曠冷清、浪費巨大的場館,和不少負債累累還要打腫臉充胖子的主辦城市。國際奧委會從羅格時代開始,講求“瘦身”,就是希望讓奧運會體量下降,讓更多中型城市能參與主辦競爭,讓奧運會不至于過度精英化。 2004年雅典奧運會主場館 然而在硬幣的另一面,奧運會不能不精英化,否則在美國市場賣不出更高的媒體版權(quán)——美國一個市場的媒體版權(quán)收入,如今仍然是IOC整體收入一般的構(gòu)成。奧運要砍掉很多項目才能“瘦身”,但砍掉的項目卻又牽涉到各種錯綜復(fù)雜的利益。一團亂麻。 IOC本身還存在腐敗和官僚臃腫的問題,鹽湖城丑聞之后,改革只是一定程度的緩解,尚未形成真正的“逆轉(zhuǎn)”。 羅格是個溫和改革派,掛冠而去。巴赫表現(xiàn)得很親民,他也推出來一個2020計劃表,希望降低奧運申辦門檻,但這樣的舉動無法拯救危局。由是奧運主辦城市固定化,以及全球分散奧運主辦權(quán)的種種改革動議,在反奧運會人群中掀起了更高聲浪。 “全球99.9%的奧運觀眾,都是透過屏幕來觀看奧運的,為什么我們不能與時俱進?”鄧普西評論道。 (原標題:《奧運需要“再逆轉(zhuǎ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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