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瑤醫(yī)傳奇

dlhz49 2016-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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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瑤醫(yī)傳奇

金秀民間瑤醫(yī)將藥浴作為一項治療手段。本版圖片身體周刊記者王辰

第八代瑤醫(yī)傳人李趙軍

第五代瑤醫(yī)傳人趙有林

他們是隱居深山的民間瑤醫(yī)，親自采藥配藥，幾株草藥加水熬煮，就被賦予了濟世救人的力量。

不同于西醫(yī)或中醫(yī)醫(yī)生，民間瑤醫(yī)不僅要問診開方，還親自采藥配藥。雖然很多瑤醫(yī)說不清藥理，但常年的實踐經驗和野生瑤藥的神效使得西醫(yī)難以治愈的病癥在他們手里迎刃而解。

瑤族醫(yī)藥養(yǎng)生山歌

　　春節(jié)菖蒲溫辛香，內服外浴效驗彰，四肢濕痹屈難伸，耳鳴頭風五勞傷。

　　菖蒲能祛瘟虐瘴，咳逆上氣用亦良，常服骨堅顏面艷，延年益壽百年長。

　　二月初一雞矢糕，四肢濕痹預防好，三月清明黃花飯，肝炎目赤治效高。

　　四月初八楓木香，楓枝插門戶戶唱，糯米飯同韭菜炒，不畏濕氣與嵐瘴。

　　五月端午用雄黃，療癬鼠瘺痔疽瘡，雄黃早晚背身上，諸蟲蛇毒不敢傷。

　　白花韭菜粽粑香，草果浸液祛虐瘴，小占五加諸味藥，熏洗除濕去痹良。

　　婚娶辦席需檳榔，酒后代茶以御瘴，醒之能醉醉能醒，健脾和中補勞傷。

　　小兒降生燒蒼術，川連頻咽時時知；滿歲防病銅鎖住，外出祛邪插桃枝。

　　六十老人備命糧，初一十五食安康，雞子蜜糖蒸飯上，久服強身百年長。

身體周刊記者羅燕倩

　　清晨天蒙蒙亮，大瑤山里已經有人忙碌起來了。他們扒開草堆尋找新鮮的草藥，又或是步履匆匆地趕去病患家中。

　　不同于醫(yī)院里穿白大褂的醫(yī)生，他們是隱居深山的民間瑤醫(yī)，親自采藥配藥，幾株草藥加水熬煮，就被賦予了濟世救人的力量。

　　有時候西醫(yī)難以治愈的病癥在瑤醫(yī)手里卻能迎刃而解。一些瑤醫(yī)只會“對癥下藥”，卻說不清楚其中的藥理。默默無名的瑤醫(yī)似乎缺少能言善辯的代言人，其實不然，或許正是大瑤山的自然環(huán)境和淳樸傳統(tǒng)造就出醫(yī)者的仁心仁術。

　　瑤寨里的錦旗

　　和平村林香瑤寨藏在大瑤山深處，從高處往下看，寂寂青山之間，綠色的樹林掩映，太陽將整座山的紅土染得仿佛要滲出血來。一個個依山而建的小山村顯得異常的寧靜。我能想象這里100年前的樣子，大概也能設想100年以后的樣子。

　　穿過田間阡陌，車子一路顛簸著進了山路，由于山路崎嶇，要找到瑤醫(yī)趙有林，還得徒步沿山路走上一段。腳下雖沒有水泥鋪成的路，但茂盛的樹叢明顯被踩出了一條羊腸小道直通大山深處，想來或許這就是每天上門求醫(yī)者留下的足跡。轉過一個彎道，半山腰樹叢里隱約一座土墻筑的院子，應該就是我們所找的目的地。

　　推門而入，大院的平地上晾曬著各類草藥，一位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角低頭搗藥。

　　隨著節(jié)奏均勻的搗藥動作，草藥的香味撲鼻而來，神情專注的他一時都沒意識到有人來訪。

　　趙有林的瑤屋和村寨里的其他房子并無區(qū)別，門頭也沒有看到診所的牌子，若不是有人帶路，斷難找到這隱于村寨里的瑤醫(yī)。正是通過人們的口口相傳，每天上門求醫(yī)的人絡繹不絕。

　　看我們無痛無病，趙有林滿臉困惑，不能理解為什么會有人千里迢迢從上海趕到這里。

　　我突然有點明白為什么瑤醫(yī)藥對于外面世界的人來說還如此陌生。這樣的山路險峻、與世隔絕，什么樣的東西能從這樣的大山流傳到中原繁華地帶？

　　在依山而建的瑤屋前，趙有林打開了話匣子。他是第五代瑤醫(yī)傳人，如今家中老小都會看病施藥，他自己行醫(yī)幾十年，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沒要過人家診費，只是收些草藥錢。“治愈一個病要不了一千元。”

　　通常他在一樓前廳接診，青磚和土坯搭建的老房呈現著溫暖的赭色，三面墻上沒有多余的裝飾，只是掛滿了病人送來的錦旗——“醫(yī)德高尚，妙手回春”、“妙手神醫(yī)”……然而面對錦旗，趙有林只是淡然地揮揮手，“這些錦旗不是什么榮譽，懸掛著的原因不是炫耀，而是要時刻激勵自己不斷進步?！?br>
　　仔細觀察墻上的錦旗，全是鄰近病人相送，有的錦旗雖然已事隔十年，但趙有林隨手一指都能生動地講述出一段故事，“他們多是在外求醫(yī)不得，才來我這里的。如今這些病人都治愈了?！泵棵恐v到最后，他臉上總會不自覺地露出欣慰的笑容，或許在他心中，每一面錦旗背后深藏著的那段故事才是最珍貴的回憶。

　　為了保持干燥，趙有林的藥房設在二樓，十來平方米的房間里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各樣不知名的草藥，每一種都已曬干切碎。這些草藥全是趙有林親自處理：上山采集鮮草藥，曬干切碎。有時候下小雨也不例外。

　　“這大瑤山里的野生草藥藥性最強，所以見效也快?！弊孕≮w有林便跟著父親上山采藥，如今每天采藥已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早上6點起床上山采藥，10點多就回來。”

　　瑤藥有別于中藥，多數草藥只需曬干便可，有時看病缺幾味藥，趙有林拿起鋤頭便往山里跑，采回的鮮藥效果自然更佳。趙有林極熱情地給我們介紹每一種草藥的藥性，在他看來，單獨一味瑤藥的藥性，不少瑤族山民都略知一二，然而祖?zhèn)鳜庒t(yī)的絕技在于如何將草藥巧妙搭配，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趙有林從墻角找出幾袋藥粉，里面便是他研制的草藥粉末，“這藥粉由幾十種草藥研磨而成，也是各種藥方的關鍵所在，有的專治肝，有的針對腫瘤的，別小看這些草藥，很多西醫(yī)難治的病，瑤醫(yī)可以根除?！?br>
　　趙有林看病甚至無需號脈，只需看上一眼患者的化驗單再觀察一下患者的五官氣色，他便一頭扎進藥房忙活開了。

　　從象州趕來的王大哥是為患了腸癌的妻子前來抓藥的，在看瑤醫(yī)之前，妻子早就尋遍了城里的大小醫(yī)院，治療始終不見起色，可是這才喝了兩周的瑤藥，原本久病在床的妻子已開始進食，氣色也明顯好轉，這讓王大哥喜出望外。

　　王大哥告訴我們，趙有林從不寫藥方，每次都是在自己藥房里裝上一周的藥讓病人帶回家。

　　山歌唱出“問診”

　　在金秀鎮(zhèn)，只要一問“李醫(yī)生診所在哪？”馬上就會有人熱心地指著功德路上隱匿于一排門面房中的一間更似古玩店的鋪子。身為第八代瑤醫(yī)傳人，李趙軍是瑤醫(yī)中位數不多上過大學的人，學過中醫(yī)也讀過西醫(yī)，然他更傾情于瑤醫(yī)。

　　“開言來問你先生，咳嗽頭疼為哪門。發(fā)熱鼻塞因何樣，怎樣調治病得輕？”“唱歌來回貴同年，感冒風寒風熱兼。風寒桂枝和姜片，蔥白還配蔗糖煎。風熱感冒你莫愁，清熱解表病則休。馬鞭邊菊煎湯服，芝麻.html" target="_blank" class="relatedlink">山芝麻效第一優(yōu)?！崩钰w軍有一副好嗓子，唱起山歌來抑揚頓挫，張弛有度。細細品來，這歌詞原是醫(yī)者與患者一唱一和，一問一答。

　　瑤族是個能歌善舞的民族，用山歌來表達問診，是瑤醫(yī)千百年來的傳統(tǒng)，然而流傳至今，類似的山歌問答淹沒在現代化的浪潮中，日益稀少難覓。但李趙軍卻有著自己的堅持，每每他采藥出診，深入那些隱匿于山林之中、交通極其不便的瑤寨，他仍會以歌問診，用歌開方。

　　瑤族歷史上沒有本民族的文字，瑤族醫(yī)藥之所以能流傳至今，全靠以山歌、故事等形式口口相授。“兒時在山中采藥，聽慣了母親傳唱各種山歌，可以說山歌給了瑤族醫(yī)藥血與肉，賦予了瑤族醫(yī)藥新的生命。”李趙軍童年最初對于瑤醫(yī)的認識就始于這口中的山歌。

　　“春節(jié)菖蒲溫辛香，內服外浴效驗彰，四肢濕痹屈難伸，耳鳴頭風五勞傷。菖蒲能祛瘟虐瘴，咳逆上氣用亦良，常服骨堅顏面艷，延年益壽百年長。二月初一雞矢糕，四肢濕痹預防好，三月清明黃花飯，肝炎目赤治效高。四月初八楓木香，楓枝插門戶戶唱，糯米飯同韭菜炒，不畏濕氣與嵐瘴。五月端午用雄黃，療癬鼠瘺痔疽瘡，雄黃早晚背身上，諸蟲蛇毒不敢傷。白花韭菜粽粑香，草果浸液祛虐瘴，小占五加諸味藥，熏洗除濕去痹良?；槿⑥k席需檳榔，酒后代茶以御瘴，醒之能醉醉能醒，健脾和中補勞傷。小兒降生燒蒼術，川連頻咽時時知；滿歲防病銅鎖住，外出祛邪插桃枝。六十老人備命糧，初一十五食安康，雞子蜜糖蒸飯上，久服強身百年長?！?br>
　　李趙軍張口唱來又是一曲，歌詞中濃縮了瑤族先民的養(yǎng)生秘籍——利用一些較為常用的山中草藥，并結合時令節(jié)氣和飲食來治療風寒濕痹、肝炎、瘴氣等病癥。

　　李趙軍擅長中風、癌癥、痛風、皰疹.html" target="_blank" class="relatedlink">帶狀皰疹，其中尤以中風的診治最不能耽擱時間，“腦梗死超過24小時很容易留下后遺癥，但金秀大瑤山里的很多村寨都深藏山中，要抬個中風的病人出來就診，恐怕等送到縣城已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李趙軍醫(yī)者仁心，對于在那些偏遠村寨或是家中窮苦的病患，寧愿上門診治，有時甚至連診費都不收。更多的時候，為了在第一時間搶救病人，他往往要走上四五十里路到病人家里去診治。

　　今年年初，忠良鄉(xiāng)雙河二期村的盤福財突發(fā)腦溢血倒在了回家的山路上，向來身強體壯的他喪失語言能力，全身癱瘓無法動彈。李趙軍聽聞盤福財因支付不起診療費而放棄求醫(yī)，他索性找上門去。進行了大半年的治療，如今的盤福財不但能拄著拐杖獨自行走，甚至還能開口說話些簡單的句子。

　　采藥的快樂

　　我們再見李趙軍時，他正往山上采藥去?，庒t(yī)們對藥材的選擇向來也極為嚴格，只用自己在大瑤山采集的純天然草藥，“目前市場上的中草藥多來自藥農之手，這些用化肥催起來的栽培藥材，個體肥大藥力卻小?！?br>
　　生于斯、長于斯，大瑤山之于李趙軍，飽藏了他的童年夢想，也傾注了他的畢生心血。李趙軍愛笑，但歲月給他的臉刻下了捉摸不透的神情，只有轉頭面對滿目青翠的大瑤山時，他的眼中充盈著寵溺之情。

　　李趙軍說，這大瑤山獨特的氣候環(huán)境造就了獨一無二的野生瑤藥，如半支蓮、白花蛇舍草、沉香等瑤藥對腫瘤、癌癥的療效很好。白背桐的根部能治婦科白帶，長在山壁上的一叢叢猴子手，能治小兒疳積等。

　　在一處草叢前，李趙軍整個身子趴下來，用鼻子聞土壤的味道。我也俯下身去，泥土的腥味中夾雜著一種草香，淡淡的。土壤摸上去還是濕潤的，也許草藥的種子正在其中孕育著。

　　李趙軍扒拉開周圍的草堆，順靠著一塊大石頭斜躺下來。陽光透過林間照下來，他懶洋洋地瞇著眼睛，享受著自己的心靈家園。

　　若是換做一個職業(yè)采藥人，他興許會告訴我關于瑤藥的行情，或是他如何靠賣草藥發(fā)財致富，買樓買車……但這里只是金秀大瑤山上一個偏僻的小瑤寨，李趙軍只是在山間走走，便會一臉的滿足，連話也懶得多說。

　　他雖以采藥看病為生，但對他來說，茫茫林海里能以山歌的形式為人們解決些困難，就是找到一個快樂的秘密，而這種快樂遠遠超過了把草藥換成不多的一點錢。

　　讓瑤醫(yī)藥走出大山

　　雖然對于大瑤山有著難以言喻的情感，但李趙軍的心愿卻是“讓瑤醫(yī)藥走出大山”。

　　李趙軍生在廣西大瑤山區(qū)金秀自治縣的瑤醫(yī)世家，是當地頗負盛名的盤瑤瑤醫(yī)第八代傳人。小時候，母親經常將采回來的草藥一一擺開，然后把他叫到身邊，告訴他這是什么藥，對什么病有療效……日子久了，李趙軍開始對瑤醫(yī)、瑤藥產生了濃厚興趣。

　　李趙軍七八歲開始就跟隨母親上山一起采藥。在他眼里，母親不但醫(yī)術高，口碑也好，常常免費為鄉(xiāng)親看病。長大做像母親一樣懸壺濟世的醫(yī)生，成為李趙軍幼年時最大的愿望。

　　成年后，李趙軍從認藥、用藥到治病等等的瑤醫(yī)知識和技藝日漸成熟，而在廣西民族學院和廣西中醫(yī)學院的求學經歷也讓他的診療融入了中西醫(yī)的理念。正是因為學貫中西，他才更為堅定地鉆研瑤醫(yī)，更想將瑤醫(yī)藥帶出深山。

　　為此，年輕時，他曾赴中國香港、美國以及東南亞等地為人們講述神秘的瑤醫(yī)故事，宣傳千年的瑤醫(yī)藥文化?！拔鞣饺藢τ跂|方的醫(yī)術充滿好奇，如今他們剛開始接受中醫(yī)的針灸，更別提在中國都知曉度甚低的瑤醫(yī)了?！?br>
　　退休后的李趙軍為了保住瑤醫(yī)的根，決定在金秀縣城開一家診所，為家鄉(xiāng)百姓贈醫(yī)施藥。千年的瑤醫(yī)藥傳統(tǒng)固然要傳承，但李趙軍更多地將自己的臨床治療經驗融入其中。他對中風的治療有著獨到的方子，在母親傳給他的老方子中，他又加入了蟲藥如蚯蚓等具有通血效用的草藥，如今他研發(fā)的瑤藥方子讓很多原本只能在床上安度余生的人重新站了起來。

　　和很多極為注重藥方保密的瑤醫(yī)不同，李趙軍對于那些求醫(yī)問藥者十分大方，不僅開出藥方，還不厭其煩地為我這樣的門外漢解釋秘方。“我不怕別人將我的藥方偷去了，老祖宗的文化更應該讓大家知道，從而得以傳承。”

　　幾十年的行醫(yī)生涯，李趙軍早已閱盡生死，故而看待事物多持一種云淡風輕的態(tài)度，可說到瑤醫(yī)的傳承，他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絲絲期許。

來源：東方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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