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擊水 志在創(chuàng)新
——胡東光詩詞選之三《閑云集》序
王耀東
隨著國家開放性的巨變,詩人的心性自然開始復蘇,古體詩也就神奇的復活。在這個藝術神話復蘇創(chuàng)新過程之中,有一個詩人以不凡的面目站立著、活躍著,他就是胡東光。他的詩是“芭蕉凝露納秋涼/寂夜叢林讀老莊”、“千年孔圣尊師長/百代文豪奉典章”而得。他那“詩意清溪水”的青春年華,雖然經(jīng)歷了“懷抱風云不羈心/圖臨景物縱詩情/直由水墨白描筆/總把才思藝境呈”的修性過程,最后還是以“天成珍蘊蓄/恬淡從平易/氣韻絕清高/雄豪勝格力”的氣勢站立于詩壇之上。當你仔細讀過他的詩后,你還會發(fā)現(xiàn)他的詩與別人的詩有很大的不同,不同在他的才學,“自有胸中氣/豈將力外期/矜才翻妙趣/研律入神機”;不同在他的創(chuàng)新能力,“格求情妙道/意在理深含”;不同在并非一般詠物言志,而是智慧和學問的結晶。
我們倆個有點詩緣,曾在60年代膠東半島“共踏冰霜月照衣/齊馳戰(zhàn)馬汗沾靴”,當時都在軍隊負責文藝創(chuàng)作,卻一直沒見過面?!昂由脚d致詩詞性/方是弟兄一世緣”。過了40年在北京見面,他送給我兩本詩集,一本《鐵冷紫玉成》、一本《柔水集》。他的詩說:“鐵冷紫玉成/水柔碧云行/匠心有奇境/天工無雕痕”詩寫得很大氣,很有歷史的厚重感。這與他的家庭與祖國命運相連,父親雖然“領銜少將/授勛累累”“文亦武亦/儒將風采”“北國馳騁/所向披靡”卻沒有逃過文革這場災患,“沉冤十載/昭雪日月”“膽義一生/彪炳青史”。作為一個將軍之子,他沒有氣餒,沒有跌倒,“骨傲顏公清俊態(tài)/行板酣歌句詠詩”,所以寫出了《鐵冷紫玉成》這樣震天撼地的詩集。他的詩和他的人生結合起來,就顯示了一種自身的力量?!白嫌瘛彪m然創(chuàng)傷累累,經(jīng)過研磨雕刻,成為獨具個性的無價之寶?!八岜淘菩小睂懽匀恍螒B(tài),實際也是寫人的心態(tài),“處柔守弱”,“自然從容”,才有新穿越、新境界?!疤旃o雕痕”看似平常,恰是成就大師的秘訣,要遵行藝術的天工,要有天人合一的整體表達。正如他說:“詩功涓滴水/點點叩禪扉/恒久穿巖髓/嬌蠃眾目睽”涓涓滴水,成就了胡東光的創(chuàng)作神話。
胡東光的詩注重知性和感性的融合,在正確運用意象的同時注重內(nèi)心的開掘。一些很微妙的小事,他能找到獨有的敏感點,發(fā)現(xiàn)詩意,深入開掘。在石榴熟了的秋天,想起它的栽培者,東光就寫了一首祭母詩:“京秋每嘆石榴艷/慈母栽培獻祭還/憐落繁花憐落葉/喜嘗碩果喜嘗甜//持家心苦情如海/衛(wèi)國身殘志比山/青鳥啄來何忍趕/天堂飛去報平安”詩貴靈視的發(fā)現(xiàn),當石榴樹上落下一只青鳥,作者立即捕捉住做為天堂的特使,寄托情思,感人肺腑。胡東光善于開拓對景象的多層感受,當詩人發(fā)現(xiàn)一瞬的沖動時,抓住一個視覺的背后似乎還有一個聽覺,一個微妙的覺察中還有一個沒有發(fā)現(xiàn)的變化。例如《秋思》:“一簾月色菊花柔/草徑蛩聲滿腹惆/倦葉婆娑風不吝/詩思疏宕浪無收//生涯讀半春秋易/士趣羞濃寵辱丟/云卷云舒槐夢境/星明星滅稻粱謀”此詩中的色光風影飄浮不定,影外影,光外光揉合一起,組成了音與色、光與影的合奏,越讀越覺有味道。反復閱讀之后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詩言理善用隱,抒情不單調(diào),寫景多轉換,詩思重厚度,意象有密度。
胡東光的詩以情意為重,與國家命運、社會現(xiàn)實、大眾生活結合得很緊密,充滿了真識灼見、深情厚意。汶川地震他寫了好幾篇,如《默哀》之一:“喪魂數(shù)萬剎時間/空籟汶川真可憐/九域華人皆落淚/五星血幟半垂桿//國殤檄令衷腸士/地覆歌慷壯志篇/自古興亡磨難事/留存道義死生前”真是沉郁頓挫,慷慨激揚。
中國古典詩的一大特色是“山水詩”,山水是詩的素材,同時也應是美學的主體。胡東光也有不少山水詩,寫得都不同尋常。十首《王莽嶺》意境深遠、大氣磅礴:“混沌開天創(chuàng)紀元”、“幾度梟鷹斷雁旋”、“且斬霓虹任意分”、“天地無聲日月凝”、“道譜梵音卿可猜”、“大義行天氣凜然”。七律《壯哉懸空寺》描寫景色生動鮮明,卻又句句回文構思巧妙,顯示出作者的精密心思和文字功底?!洞河暝泼缮健穭t秀美蘊藉:“山色云蒙隔雨簾/櫻羞杏澀醉春妍/疊峰滌盡飛塵絮/亂澗奔歸臥虎潭//天造化/景巋然/浮空螺髻照煙寒/曛虹點染叢林處/誰結茅廬靜坐禪”。他把山水的物理存在美學化了,大自然原始形態(tài)變成了人生感悟,山水擬人化,道、天、人合一。
胡東光今年60歲,寫了60首牡丹詩作為60年國慶獻禮,“縹緲下凡天闕官/香薰玉露萼承盤/春心不把春風負/五色靈仙是牡丹”“長松自有仙鶴游/大漢風云艷卉留/念罷金剛般若語/低頭詫異勝抬頭”美輪美奐,情意無限,詠物重在感發(fā)。
胡東光對古體詩詞理論研究由來已久,功底不淺,據(jù)說他把歷史上他能找到的詩論著作基本都找來看了,每讀一篇就根據(jù)感悟?qū)懸皇自?,一共寫?14首。例如他讀嚴羽《滄浪詩話》寫了《詩眼》:“須著金剛眼/豈憑左道喧/禪門惟妙悟/詩學亦機緣”。詩人必須有一雙敏銳的眼睛,才能發(fā)現(xiàn)身邊常人不能發(fā)現(xiàn)的東西,還有詩的悟道,有悟才有現(xiàn),有現(xiàn)才有悟。胡東光看了謝榛的《四溟詩話》后寫道:“朦朧水間月/世上人難得/妖冶鏡中花/古來誰可折”。詩貴含蓄朦朧,不可達詁也。如果講得太明白了,詩沒有了象征也就是大白話了,也就沒詩味了。對于詩的發(fā)展變化,胡東光讀了葉燮《原詩》論文后,寫道:“變衰衰而盛/變正正還延/聲律追神妙/詩情守恪虔”短短四句寫出了詩的沿變與發(fā)展,特別講到對聲律的看法。詩不可無律,但一切又要著眼于發(fā)展。 “聲律追神妙”是基點。聲律不是不變的,“神妙”是永久的追求,有了美妙的詞、句、意境,詩律也自然有了神性。胡東光在讀了袁枚的《隨園詩話》后,進一步寫了這個詩觀的重要性:“時時格式新/首首調(diào)門清/格調(diào)空形架/詩詞風骨凝//真情赤子縈/尺素腹胸傾/興會歌弦譜/天才寫性靈”這首詩刻劃了胡東光詩的格調(diào),那就是“興會歌弦譜/天才寫性靈”,性靈是詩的魂魄。
詩思是無定律的,云來霧去。胡東光以“云”字做為切入點,破譯古詩的玄妙,當他讀到“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時,也詩情激越寫下:“晴云排羽鶴/瓊闕唳清霄/神筆三分短/詩情萬丈高”。云是古詩用得極多的一個意象,以云破題,欲罷不能,視云說人,云當媒介,掩鏡窮思。
胡東光寫古體詩也寫新自由詩,近年又翻譯一些西方詩發(fā)表在刊物上,受到好評。翻譯有古體也有自由體,我更喜歡他的自由體,詩味特濃?!短O果園小徑》譯得好:“蘋果園的小徑上 我 曾經(jīng)邂逅我的鐘愛/雪白纖巧的雙腳 她 款款走來/‘像樹上的綠葉一樣 順其自然吧’/愛情 她說 應該這樣對待/可我 年輕 愚鈍/那時 不懂她的話 她的情懷”可以看出他中文和英文結合的功底。他說要“譯詩尋味”,不僅要“信、達、雅”,更要有“味”——詩味、韻味。
我很贊成胡東光為自己寫詩定下的規(guī)矩:“真切情感——不發(fā)無病之吟”、“浪漫境界——不落窠臼之套”、“高尚志趣——不隨塵世之俗”。懷著一片戰(zhàn)友深情,祝胡東光不斷取得成功!
注:王耀東,著名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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