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禮文化

    這是一首誠心交朋友，而沒有得到厚報(bào)的詩歌。

投我以木瓜，報(bào)之以瓊琚。匪報(bào)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bào)之以瓊瑤。匪報(bào)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bào)之以瓊玖。匪報(bào)也，永以為好也。

“木瓜”，“楙木也，可食之木”[1]。“楙，木瓜?！?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5%8D%AB%E9%A3%8E-%E6%9C%A8%E7%93%9C.docx#_ftn2" name="_ftnref2" title="">[2]朱熹也說：“木瓜、楙木也。實(shí)如小瓜，酢可食。”可以用作下酒菜。“投”，投送?！碍偂保裰勒??！拌ⅰ?，佩玉?！艾帯保烙?。“玖”，淺黑色的玉石。

《毛詩》說：這首詩歌是歌頌齊桓公的?！靶l(wèi)國有狄人之?dāng)。鎏幱阡?，齊桓公救而封之，遺之車馬器服焉。衛(wèi)人思之，欲厚報(bào)之，而作是詩也?！碑?dāng)年衛(wèi)國遭到狄人的進(jìn)攻，逃到曹國，“齊侯使公子無虧帥車三百乘以戍漕。歸公乘馬、祭服五稱、牛羊豕雞狗皆三百，與門材。歸夫人魚軒、重錦三十兩?！?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5%8D%AB%E9%A3%8E-%E6%9C%A8%E7%93%9C.docx#_ftn3" name="_ftnref3" title="">[3]所以衛(wèi)國寫這首詩以示感戴之情，“以衛(wèi)人得齊桓之大功，思厚報(bào)之而不能，乃假小事以言。設(shè)使齊投我以木瓜，我則報(bào)之而不能，乃假以瓊琚。我猶非敢以此瓊琚報(bào)齊之木瓜，欲令齊長以為玩好?！?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5%8D%AB%E9%A3%8E-%E6%9C%A8%E7%93%9C.docx#_ftn4" name="_ftnref4" title="">[4]對(duì)于這種說法很多人不認(rèn)同。衛(wèi)國遭到狄人攻擊，國家并沒有滅，“而桓公亦不過為之城楚丘及贈(zèng)以車馬、器服而已”[5]，衛(wèi)人沒有必要美桓公；即便是“桓公救而封之，則為再造之恩，乃僅以果實(shí)喻其所投之甚微”[6]不近情理。再造之恩，也不能用幾種果實(shí)來比喻；再者說：“衛(wèi)文乘齊五子之亂而伐其喪，實(shí)為背德，則必不作此詩”[7]。還有“衛(wèi)人始終毫末未報(bào)齊，而遽自儗以重寶為報(bào)，徒以空言妄自矜詡，又不應(yīng)若是喪心。”[8]后來衛(wèi)國也不曾報(bào)答過齊國。既言報(bào)答，怎么能說說算了呢！朱熹說：這首詩歌不是歌頌齊桓公的，“疑亦男女相贈(zèng)答之辭，如《靜女》之類。”[9]聞一多先生也說：“‘永以為好也者’，以為偶也?！?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5%8D%AB%E9%A3%8E-%E6%9C%A8%E7%93%9C.docx#_ftn10" name="_ftnref10" title="">[10]偶就是配偶。意思就是：“言人有贈(zèng)我以微物，我當(dāng)報(bào)之以重寶。而猶未足以為報(bào)也。但欲其長以為好而不忘耳?！?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5%8D%AB%E9%A3%8E-%E6%9C%A8%E7%93%9C.docx#_ftn11" name="_ftnref11" title="">[11]所以朱熹把這首詩與《靜女》同等，列為“淫詩”之類。還有人認(rèn)為《木瓜》“以為朋友相贈(zèng)答亦奚不可，何必定是男女耶！”[12]

    這首詩應(yīng)該是朋友來往，相互贈(zèng)答。中國人有相互送禮的習(xí)慣，慣于禮尚往來。周代禮節(jié)，“凡以果實(shí)相遺者，必苞苴之。此投人以木瓜、木李，必苞苴而往，故見苞苴之禮行?！彼^“苞苴之禮”就是送人水果用草袋包起來，送過去。“苞苴時(shí)有，筐篚時(shí)至，則羣臣附?！?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5%8D%AB%E9%A3%8E-%E6%9C%A8%E7%93%9C.docx#_ftn13" name="_ftnref13" title="">[13]苞苴就是禮尚往來。即孔子所說：“吾于《木瓜》，見苞苴之禮行?！?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5%8D%AB%E9%A3%8E-%E6%9C%A8%E7%93%9C.docx#_ftn14" name="_ftnref14" title="">[14]

詩歌分三章：

第一章：你送給我木瓜，我送給你一塊佩玉，不是為了報(bào)答你，而是為了永結(jié)同好。

第二章：你送給我木桃，我送給你一塊美玉，不是為了報(bào)答你，而是為了永結(jié)同好。

第三章：你送給我木李，我送給你一塊墨黑色的玉，不是為了回報(bào)，而是為了永結(jié)同好。

這首詩歌寫得非常簡潔，變化就在于送禮者，以果實(shí)為贈(zèng)，而接收者則厚禮回報(bào)。送禮者，可能處于禮貌，只是一般的禮尚往來，沒有什么目的。而受禮者，則給于厚報(bào)，目的就是為了永結(jié)同好。

詩歌貴在，一切心理活動(dòng)都省去了，回報(bào)是誠心誠意，實(shí)心實(shí)意的，不管你送給我什么，我則一而再，再而三的厚報(bào)與你。有目的沒有？當(dāng)然有，不管誰，做一切事情都有目的。

上海博物館藏《孔子詩論》竹簡中有這樣一段話：“《木瓜（苽）》有臧（藏）愿而未得達(dá)也。因《木瓜（苽）》之保（報(bào)），以俞（喻）其悁者也?！?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5%8D%AB%E9%A3%8E-%E6%9C%A8%E7%93%9C.docx#_ftn15" name="_ftnref15" title="">[15]投桃報(bào)李，是禮尚往來；投桃報(bào)玉，則是用心在此，一心交你這個(gè)朋友，一心希望得到你的厚報(bào)。你沒有厚報(bào)于我，我回報(bào)的重禮也在掉分量，先前是“瓊琚”美好的佩玉，而后是“瓊瑤”，“瑤，石之美者”[16]，也還不錯(cuò)。再后來就是“瓊玖”?！熬粒斡瘛！?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5%8D%AB%E9%A3%8E-%E6%9C%A8%E7%93%9C.docx#_ftn17" name="_ftnref17" title="">[17]雖然也還行，但差了一點(diǎn)。變化是微小的，心理活動(dòng)則是巨大的?！皭€”有兩種解釋，一種是“憂悶”，《詩經(jīng)·陳風(fēng)·澤陂》：“寤寐無為，中心悁悁。”《毛傳》解釋道：“悁悁，猶悒悒也?！钡诙N解釋：“忿怒”，“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驅(qū)士眾捐之大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拯饑饉全元元也?！?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5%8D%AB%E9%A3%8E-%E6%9C%A8%E7%93%9C.docx#_ftn18" name="_ftnref18" title="">[18]送厚禮得不到回報(bào)，當(dāng)然有怨恨了。

中國人喜歡送禮，送禮文化由來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