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者,禪也。這是現(xiàn)在不惑之年的感受。 在我生命歷程里,茶跟親情、陽光、清泉一樣,是不可或缺的。童年時調皮地分享父親的茶;少年、青年時每逢大考,必帶一杯濃茶進考場以提神;走入社會,也不過解渴牛飲而已。曾經準備過一只海碗,大約可容三四斤水吧,每天上課之前,泡一碗茶置于案桌,下課回來,一口氣可喝干。 在人生有些閱歷后,終于明白浮生若茶的道理。在一只透亮的玻璃杯里放數(shù)片茶葉,冒著白氣的開水沖下去,片片茶葉上下翻浮,似在尋找自身的位置,過不多久,茶葉終于靜靜沉睡于杯底,任綠色的汁液彌漫茶杯。人生何嘗不是呢?童年、少年、青年都有許多驚天動地的夢,都急著往某個既定的方向趕去,忙著尋找自己的位置,但是,隨著時光的流逝,理想暗淡了,激情消減了,熱情冷退了,意志削弱了,任憑世俗之水一點點淹沒、沖洗,最終徒具人的形骸而已。 很佩服古人的智慧,那種明心見性的智慧,隨意灑脫的人生軌跡,散淡的心性。或浪跡江湖,劍膽琴心,卓然不群;或三五好友聚于林泉之下,談古論今,一架古琴,一壺清茶,茶罷而散,無跡可尋;或孤燈殘影,老茶一壺,焚香一炷,任時間結滿蛛網?!八娠L煮茗”,何等超然!“茶禪一味”,得品茶真諦。 曾為恩師吳安龍先生書唐代詩人盧仝寫的“七碗茶詩”《走馬謝孟諫議寄新茶》,草書,率意天真,至今懸于吳老師客廳,詩句云:“一碗潤喉吻,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fā)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輕,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蓬來山,何處在?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喝茶有規(guī)矩和度,啜下第七碗,大概玉川子先生已飄飄欲仙了吧。 人生難了,茶緣難了。不斷有各路朋友贈好茶,以故,廳堂里隨時彌漫裊裊茶香:普洱、碧螺春、鐵觀音......最近,朋友楊得琨得福建朋友寄來鐵觀音,春茶、秋茶兩種,甚為愜意。每到得琨兄謀生的時空影像工作室,他都舍開繁忙的事務,燒開礦泉水,沖一壺,細品慢聊,直至深夜,談興盡了,星光黯淡了,唯有茶香留于齒頤間。春茶淡而不薄,秋茶濃而不膩,各得其妙。 最近有幸上藥山,親手采少許雪茶,回到住處,在玻璃杯里放那么數(shù)莖,開水下去,雪白的茶竟然泡出綠色的茶湯,造化也夠神奇!雪茶名為茶,實為地衣植物。雪茶乃天賜之物,不可多得,因為這樣,我喝的多為普通之茶。 茶是潔凈的,不忍如常人把茶渣倒入垃圾堆跟濁物為伍,因此,每次茶罷,我都把茶渣倒入碟子晾干以備裝入枕頭,讓余下的茶香飄入睡夢。 好茶一壺,勝卻珍饈無數(shù)。不覺憶起唐代詩人錢起的《與趙莒茶宴》來:“竹下忘言對紫茶,全勝羽客醉流霞。塵心洗盡興難盡,一樹蟬聲片影斜?!?/p> 作者:陳正彪/文話巧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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